第6章 第 6 章

秦忘冬心里一紧。

狗皇帝试探如此多,疑心甚重。

他吐了半口气,道:“且不说瑞王殿下是否对微臣有其他心思,只微臣来看,瑞王提拔微臣如同逗弄只路边遇见的幼犬罢了,加之七年前的事,微臣与他,实在是……”

他声音淡下去,未尽之意十分明了。

皇帝饮口茶,“罢了,倒是孤思虑不周,此事且略过去。你…你只管尽心,往后自有你的前途。”

说完,他便唤公公遣人送秦忘冬出宫去了。

到宫门时,王府的马车竟还未走,车夫时不时望一眼,显然是在等人。果然,见着秦忘冬,车夫立刻上前邀道:“秦公子,王爷请您一道回府。”

秦忘冬讶异的往马车看看。

车帘挡的严实,什么也看不见。只瞧着马车不是来时的那一辆,且奢华非常,估么着是王爷专用的那辆。

他眯了眯眼,刚冲马车俯身一拜,还未开口便听马车内传出声音:“上来。”

不容拒绝的命令。

秦忘冬的唇角淡下来。

想了想,他扯着衣袍上了马车。

马车内部很宽敞,甚至还设有小案,案上摆了些茶点茶水。旁边放置了一只小而精致的冰鉴。

打眼一瞧,祝正衣侧着身子倚靠在车壁,正执着一方帕子擦拭匕首。

秦忘冬扯了个笑:“王爷好兴致。”

谁料祝正衣也扯了同样的假笑:“何来此一说?本王难不成像那动不动就杀个人寻乐子的?”

秦忘冬在他对面坐下,心里宽慰自己道,今日闷热些,这人心浮气躁,难免找个由头发泄发泄。

人与恶人,不一般见识。

见他没表情,祝正衣将匕首扔到小案边,“可知这是做什么的?”

秦忘冬瞥了眼,“王爷只要别是用它剐了谁的肉来涮锅子,如何用它微臣都不会置喙。”

注意到他的自称,祝正衣眉心一跳。

“封了你个小官儿而已,就这么开心了?”

“自然。”秦忘冬颌首,“官小,也比为奴强上许多不是?”

他自嘲道:“难不成王爷看不上小人如此行径?”

“这匕首,本王只用它剐过一种肉。”话题又转了回来,祝正衣静静看他。

秦忘冬抬眸,好整以暇:“哦?”

“北地寒冷,军队行至深山常有粮草行断时,军内上下便只得杀马吃肉,维持体温。”

他缓缓道来,声线却冷的发硬。

“待马肉吃净还未出山,这把匕首便能派上用场。”

秦忘冬又去看那把寒光凛凛的匕首。

察觉到他的视线,祝正衣伸出手指,抚摸着刀刃,不知是不是走了神,略一抖,指腹便在刀刃上擦过,一道殷红血痕就这样溢出来。

祝正衣什么表情都没有,他只是顿了顿,便继续道:“人命,永远比那些畜生的命要珍重的多。”

“入山寻敌,猎犬是必不可少的。需要它时,它是寻敌的好狗;若有其他情况,这匕首的刀尖儿就要冲向它们。狗毛做领,皮做褥,肉入瓮,骨煮汤,如此一番,人便活得久。”

他抬眼去看秦忘冬的表情。

“温犬还是恶犬、被吃还是被豢,端看养狗的人如何调教。”

“那依王爷所言,岂不是只能调教出恶犬?”秦忘冬睫毛微颤。

祝正衣:“恶犬不怕。怕只怕背地引着敌人刺你一刀的奸犬。”

“王爷什么意思。”秦忘冬故作不解。

“呵。”祝正衣轻笑,“你自比幼犬,不知那狗眼里看本王是什么。”

“……”

原来是那些话让他窥听了去。

眼眸一转,秦忘冬调整表情,用双无辜的眼睛看他。

“王爷后悔与微臣谋事了?王爷怀疑微臣不能做条好狗?”

祝正衣偏过头没理他。

秦忘冬眸色深几分,他笑着叹了口气,仿佛对着一个耍脾气的坏孩子。

马车内座位宽敞,本来二人各坐一边并不怎么,秦忘冬却特意挪过去挨着祝正衣坐下。

祝正衣余光一直注意他,看他坐过来也没说什么,只是将视线移回车窗外。

“是王爷先与我说,要合谋大事。”秦忘冬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袍上的褶皱,“也是王爷……应允我出力的。”

怎么这会儿先闹脾气的还是你呢?

见人不理自己,秦忘冬的手慢慢上移,到他腰侧打了个旋儿。

下一秒,祝正衣突然僵住,而后伸出手狠狠推了他一把!

秦忘冬被推倒在地上,肩膀磕到桌角,他的脸色瞬间煞白。

祝正衣更为僵硬,他下意识要去扶他,伸出手又撤了回来,顿了顿语气柔和:“放肆。”

他并无痛呼,只喘了口气,缓缓爬起来。

秦忘冬跪在地上,他抬眸望着他,一步步往他身旁挪动。

最终,他停在他身侧,将头歪在他膝上。

祝正衣手腕抖了一下。

见他柔顺的样子,心底不可抑制的期待更多。

他为自己的念头愣了愣,随即在心中暗骂自己,难道是该成婚了不成,如此荒谬。

秦忘冬见他没反应,反手又去抚他的双腿。

“王爷大人大量,怎会不知微臣的计谋和心思。”

祝正衣沉默着动了动腿,避开他,“你的心思,就是两面三刀么。”

“王爷何出此言。”

秦忘冬轻轻按动他的腿。

心下却想,看来瑞王归京后也没落得什么实打实的好处。起码佩刀佩剑不许,贴衣护身甲胄也不曾披在身上。他手指抚上去都是实实在在的锦缎料子。

许是因为常年习武或征战,祝正衣的大腿十分结实,摸上去很难按动。看他这么紧张,秦忘冬坏心眼的往下顺,轻轻为他按摩小腿肚。

果不其然,他的小腿同样硬邦邦的。

他暗中用力,为他缓解肌肉。

没按几下,他耳边传来两声闷哼。

秦忘冬抬头看,祝正衣抿着唇,眼角带着难耐之色。

“王爷别怕,微臣这点技俩哪能损得到您呢。”他继续揉腿,话中有话:“微臣不过是扯几句谎,稳住局势罢了,殿下可别急呢。”

祝正衣偏回头来,“是稳住他,还是稳住我?”

“自然是他。”秦忘冬坦然的与他对望,“若王爷不信我,何苦收我。”

这话逗乐了祝正衣,他略一低眸,便能看到他修长白皙的脖颈,令人无端想到冬日温玉。

他缓缓伸手,轻轻握住他的脖子。

感受到手下之人的喉结一动,他蓦地收紧了几分。

“……怎么,”秦忘冬微微张唇,企图让自己多呼吸点空气,好受些。

“王爷是想杀了微臣,以证真身么?”

“杀你?”祝正衣扯着唇角看他,他的脸上因呼吸困难泛起红晕。他顿了顿,又察觉到秦忘冬的喉咙一直在滑动,似乎在忍耐什么。

他挑眉,颇有些闲情逸致的欣赏道:“若你一直这副样子在本王手下乖乖听话,本王不介意养着你。”

“王爷是在边关前线厮杀过的,哪看得上我这点微末之技。还是说,回京几年,王爷的胆量也小了,竟然任谁的计谋也听不见、信不得了?”秦忘冬看着他笑,“退一步讲,王爷实属多虑。”

他闷声咳了几下。

“微臣这身子从小就这么个模样,王爷若不信我……”

秦忘冬抱着他的手臂,眼神往下示意。

祝正衣随着他的视线落在他的胸膛,他眼神幽暗,另一只手伸进他的胸口取出一只布包。

他用眼神无声问他。

他笑:“此乃微臣从小随身之物,若爷哪天觉着我有威胁,大可拿着此物于圣上面前奉上禀报。”

“我的生死全凭爷一念之间,随时反悔。”

盯着他的神色不似作伪,祝正衣手下的动作微松:“就这么相信本王?”

胸腔涌进空气,秦忘冬喉头发痒,他边笑边咳,道:“若世上连一个真心相付之人都没有,我这辈子岂不是太可悲了些?微臣既然对王爷和盘托出,定然是相信王爷的。”

他眼角似有钩子,斜斜看着祝正衣,眸中藏着万分珍重:“爷既当日选了我入局,不也是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么?”

“哼。”祝正衣哼笑:“你倒是好记性。”他松开手,拉了他一把。

秦忘冬被扯着坐在一侧,倦怠万分。

等他舒缓些,便见马车停住,车夫恭敬道:“请爷下车。”

祝正衣起身掀开帘子要走,却又顿住。

他瞥一眼身后的秦忘冬,随手扔给他个戒子。

“别人说得话记着,你自己说的话更要记得。此物与你,便是叫你好好铭记心上,别忘了自己的本心。”他说完,便转身下了马车。

戒子掉在他身前,是通体红玉制成,一看就不是凡物。

秦忘冬低眸静静凝望着那枚戒子,痴痴笑了一声。

“本心?”

他怎会忘呢。

便是死,他也从不敢忘。

抬起眼,他盯着远去的祝正衣,眸中染上深意。

坎坷七年,他所要之物,不过一个生字罢了。

念头刚刚升起,他终是压不住喉间的难受。寻不及帕子,他索性用袖口堪堪捂住。

闷闷的咳声停歇,他撤了袖子,喘了几口气。

他仰起头静止着。

可能咳得厉害了些,此刻头晕的要紧,浑身都很难受,像被人蒙了一层膜,脑子都无法深度思考。额头至鼻侧痛的欲裂,他胃中堵得慌,想吐,又不敢吐。

他虚着手,抓住戒子,强撑着下了马车。

回院后,他匆匆进了里屋躺下,闭眼假寐。

长风见着只当他累一天实在是倦了,在门外略略看了一眼,便关上了房门。

掩去了他家公子迟来的泪意,与袖间的几抹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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