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的自转周期,同地球一样,也是24个小时。此时正是上午十点,阳光从稀薄的大气层中**裸地射下来,穿过基地的巨型透明防护罩,在每个建筑物的背面抹上刀刻般锋利的阴影。
指挥部大楼建在军事区中心偏北的位置,离舰队停泊区较远,不会被小山一样的太空舰挡住空间,采光良好。
吴琰迈入大厅,几天前,医生给他用了细胞再生剂,腿好得飞快,现在走路如果不说,没人能看出才刚断过。
他上了旋转楼梯,下方的大厅中央是一座巨型雕塑。青铜的地球,被无数个火柴盒般大小的太空要塞包裹着。据说是按照大战结束时的情景雕塑的,虽然现在这些要塞已经基本消失了,但很多老人来说,那是一段永不退色的记忆。
在爱地球爱和平的教育思想下,每次军校实习生们来这里,都必须念一念那些已经淹没在历史车轮中的太空要塞名称。吴琰大致记得C国前太空要塞的名字,而据说刑扒皮变态到可以说出所有要塞的名称和位置。
吴琰一步不停地上了二楼。在一间办公室门前停下,整理了一下军容,推门进去。
里面是个像玄关一样的小间,一位中年女性文职官员坐在桌旁,核实完身份后,示意他坐下等候。
他找了靠墙的座位坐下,看了眼对面的自动门。里面隐约可以听到些人声,但不甚清晰。
看来是轮流进去么?一路没见到其他人,希望自己别是第一个。
突然一阵浑厚的男声从门里透出来:“……群架。维系军队战斗力的,绝不是什么江湖义气!是靠纪律!纪律!”
听声音不是黎舰长,那应该是天琴号的何舰长了。
似乎训的是天琴号运输船的人。
十几分钟后,七八个军官士兵鱼贯而出,各个灰头土脸。吴琰没看清当时围攻他的人的长相,但里面应该有打断他腿的人。不过除了某位越姓罪魁祸首之外,他现在对于这些虾兵蟹将,倒没什么怒气。
他们看见吴琰,也都没说话,瞄了两眼就陆续出了大门。走在后面的一个人出门前转过来,还对他做了个好运的手势。
不管是真心还是反讽,吴琰直接忽视,此刻他的心完全不在这些琐事上面。
这时候,门口的文官示意吴琰进去。吴琰进门前,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走廊,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看来对洪荒号的两人,是分开训话的么?
吴琰进去,桌子对面分别坐着黎舰长,何舰长,还有两位面生的军官。
他立正敬礼,等着听训。
“吴琰,上尉军衔,洪荒号战舰飞行员……”纪律委员会的军官宣读着文件,念完一大堆背景信息后,说到正题,“地球历20XX年4月7日,在天琴号战舰的运输船上,与上级军官打架斗殴,性质恶劣,按照《联军纪律条令》第九十六条,给予记过处分一次。”
光是“打架斗殴”几个字,听不出是“主谋”还是“从犯”啊!莫非自己的陈述没有被采纳,还是信的扒皮那一套?
“吴上尉,对这次处分,你没有异议吧?”黎舰长炯炯的目光射过来。
“报告舰长……嗯,没有。”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吞吞吐吐什么?” 黎舰长不满。
“没有异议!”吴琰提高音量重复了一遍,“处分得合情合理,我一定好好吸取教训,改正错误,决不再犯。”
“认错倒挺利索。你这次斗殴,影响很坏。你是上尉军官,不是新兵,怎能如此无组织,无纪律!”
黎舰长声如洪钟,声势一点不比刚才何舰长训自己兵时弱:“回去好好做自我反省,以后每个月,到我这儿来做一次思想汇报!”
“是,舰长!”吴琰回答完,又张了张嘴。
“还有什么问题?”
吴琰看着对面几位高阶长官,正色道:“关于其他人的处分结果,可以告知吗?”
“小吴,你这次记过,将一直留在你的档案里,很可能影响你今后的晋升,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黎舰长严厉地看了他一眼,转向旁边纪律委员会的军官,“现在能告诉他吗?”
这位上校军官翻了翻文档:“通告过的可以,还没通告的不行。不过这次的处分结果虽然不会有大会通报,但明天将发布在纪律委员会的主页面上。吴上尉,你明早就可以查询了。”
“你是不是想知道打你的人怎么处罚的啊?”黎舰长见吴琰一脸忧虑,接着道:“他们按情节轻重,有的警告处分,有的记过。你没亏。”
天琴号的何舰长,摸了把花白的胡子,看着他笑起来。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吴琰瞬间有些窘迫,这些头发白了一半的人果然老把他当小朋友对待。
他不禁道:“我是想问邢中校……”
黎舰长目光一沉:“他本人都还不知道呢,等着吧。你可以出去了。”
吴琰只好从房间里退出来,刚犹豫要不要向旁边的文官打听一下某人什么时候来,就看见一道人影出现在走廊尽头。
来人军容齐整,身材颀长,步履轻健,看见他,顿了一下,然后径直越过他,走向女文官。
“邢中校,吴上尉结束得早,您先等一下。”文官看了看时间安排,开始和里面的人通话。
“中校……”吴琰轻轻唤了一声,又怕这里不隔音,让里面那些大佬听到就不好了,没敢继续往下说。
邢桢看了他一眼,没搭腔,很快在文官的示意下,进了自动门。
吴琰看着他的背影,心脏无故跳得很快,感觉比刚才自己进去时还要紧张,仿佛那门后边是个刑场。
他在屋里站了两分钟,觉得不好打扰人家文官办公,就出来在走廊里等。
私藏个闪光弹,应该最多记个过吧?
但刚才黎舰长最后的眼神,又让他莫名揪心。
大约十几分钟后,邢桢从房间里出来,吴琰一个箭步冲上去。
“中校,怎么样?”
邢桢神情如常,还是那副扑克脸,看不出什么波澜,他瞄了一眼吴琰:“你腿好得挺快啊。”
“不是,中校,他们怎么说?”吴琰这个时候可没工夫和他打太极。
邢桢顿了一下,淡淡地说:“记大过,外加停职一个月。”
“什么!为什么?”吴琰惊诧。
邢桢不回答,转身朝楼梯走去。
吴琰亦步亦趋,追着问道:“怎么会这么严重?怎么还要停职?”
“停职反省啊。”
“反省什么啊?”吴琰知道刑桢又开始避重就轻,不过这回不说清楚他不打算放手。
刑桢被他拉住上臂,蹙了蹙眉,然后毫无波澜地说:“没降职撤职就不错了。私拿杀伤性武器,这种错误,军衔越高,罚得越重。记个过,停职查看一个月,算是轻的了。”
他语气淡然得好像在念新闻稿,谈的根本不是他本人,而是别人的事。
“不是闪光弹吗?怎么能算杀伤性武器?”吴琰诧异地看着邢桢,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心中一凛:“中校,难道你……”
穿梭机里的那一幕电光石火地在脑海中闪过。按照扒皮的性格,肯定不可能只拿了闪光弹这种不疼不痒的武器防身……
那是什么?枪么?
“中校,既然如此,”吴琰声音焦灼,“那……为什么不说出实情?说出来会更好吧?”
如果不是出了那样的异常情况,谁会私拿手枪防身。面子就那么重要?现在的停职处分,也好看不到哪去吧。
邢桢抬起眼皮看向他:“实情?说什么?”
“说——”吴琰一时顿住,然而心中万分不甘,喃喃道:“可是明明是越明皓那小子要……”
邢桢本不想再和他掰扯,正准备抽手转身下楼,听到这句,停住了。
“那小子要怎样?”
走廊的尽头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刺眼的阳光从外面射进来,在他清俊的脸上投下锋利的阴影,透着出一股比平时更甚的寒冷。
吴琰说不下去。他脑子里回闪起那不堪的画面,发现身为旁观者的自己,都几乎开不了口。
邢桢看他语塞,不屑地轻笑一声。
吴琰见他转身要走,急声说:“中校,难道真就这样算了?他那样——”
“不然呢?”邢桢回头,眼眉隐藏在一片阴影中,看不出神色。
“再说,要说清算……也不只他一个吧。”
吴琰一惊,好像一记重锤从头顶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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