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童声,林观鹊视线下放,落至仰头瞧她的小孩身上。
掩面的纱帘挡不住自下而来的目光,林观鹊将其看清,有了一瞬楞神。孩童的左侧脸颊有一大片深红的胎记,在另一侧稚嫩脸庞的对照下显得略微狰狞。
倒是眼睛乌黑却透亮,似在好奇,更似在凝望高山。
林观鹊正欲开口,药谷主上前给人抱离,向她致歉:“还请神司莫怪,这孩子早两年误入兽群时被一白衣人所救,迷糊里看见其衣摆带血,所以瞧见白衣上沾染血迹的人都会凑上去。”
提及白衣沾血,林观鹊这才顾及去瞧侧面衣摆干涸的血迹,这是救治卫兰之时留下的,因着下界太急无暇处理。
“无妨。”她道。
林观鹊对向神色各异的一众,生出些猜疑。
近身处,长若池不打扰林观鹊的进程,靠近不知徐问:“守护人,卫兰可有事?”
“失血太多,能保住命,方才神司已让人送去医治了。”不知徐答。
林观鹊绕过一众要争先恐后开口的人,至稍远处沉默的老者前。
“仙山主。”
仙山主愁眉难舒,自仙山顶俯瞰群峰,“神司...怕是真要乱了...”
杀一个峰主如此随意,还能牵连神殿神使,自然是在造势。
眼下仙山必定人心浮动,各自惶惶不安。或有人担惊受怕,或有人悲愤交加,要为此征讨一个公道。哪怕想寻一个妥善处理的方式也无从下手。
“异族不彻底覆灭,本就难有真正的安宁,”林观鹊背过手,同仙山主并排而立,“眼下怕是潜鱼出水,打破看似安逸的局面。”
眼前群山环抱,戈壁绿林,药田泉眼,虽不显人迹,却能觉出鼎沸之声。
“神司能确定此为异族所为?”仙山主语速缓慢,颇为犹疑。
这般来问...林观鹊眉宇稍抬,眼中划过惊喜,她试探着:“仙山主貌似有不同见解。”
透过薄纱,她亦能感到仙山主繁重的愁绪。能这般暗有所指,怕是有与她相同的疑问。
仙山主却是摇头,“见解不敢,涉及梦境的诸事,老身不比神司了解。”
林观鹊鼻息间埋入轻笑,她听得出仙山主是想同她周旋,借以寻她的立场。
“我神殿与仙山走动最密,历来抗敌总会是你我二界先行。仙山的危机与梦境有关,我自当尽力相助,想必您亦能信得过我。”
涉及梦境,都是她权力所及。
“我自当信得过神司。”仙山主叹道,又拉远目色,落至远处的山头,“神司自他梦境出来,想必和我一样心有猜测。”
“仙山主的猜测源于何处?”林观鹊问,她入梦方能确信,梦境之外听从消息的仙山主自当有别的消息。
仙山主声音弱下一半,仅有并排而立的林观鹊能听清,“橘崖峰主未同人说过,其实他是个无梦者,梦魇无法侵蚀。”
无梦者...林观鹊面色一僵,“他是无梦者?”
这是书目里才有的特殊词,极不常见。
仙山主点点头,向后捎回一眼,“同神司的守护人很像,却也不同,守护人灵根清净不受梦魇侵扰,却能有自然而生的清梦,可橘崖峰主连清梦都没有,是个彻头彻尾的无梦之人。”
这便对了...如此正应了林观鹊的猜测,“所以橘崖峰主不可能死于梦魇,既然无法借他的梦来动手脚,他有梦只会是一种可能,是编织而生。”
仅有的可能便在造梦之术。
可那一方梦境确为识海所做地基,橘崖峰主的识海又是如何被入侵的...
看来,她还需问卫兰梦境最初的情形,知晓更细之事。
“造梦之术除我神殿中人外,应是还有人能掌握。你我二界皆有伤亡,若此人存在于世,可比异族要棘手。”林观鹊道,她当将神殿来害人的可能摘除。
“唉...”仙山主自是听出暗意,给予答复:“神殿护卫六界千万年,就算有心嫁祸神殿,怕也无人相信呐。”
神殿至高,此事目的绝不在此。
“仙山主,他是无梦者的事可还有其他人知晓?”林观鹊问。
仙山主稍稍摆头,“他只知道自己不受梦魇侵扰,无梦者一事还是先神司当年多瞧了几眼才发现,同我说了句稀奇。
所以当年大战,他在后方战场最为勇猛,异族拿无梦之人无法,只能正面迎击,自当不是对手。”
“若按此来说,橘崖峰主身死,异族还是有受益之处...”
翻出当年大战,无疑是给了林观鹊又一个切入方向。毕竟战事之中,异族最强的对手便是神殿与不受梦魇所控之人。
仙山主于长叹中闭眼,心力交瘁:“更多的老身也猜不透,此事关乎仙山上下,还望神司先不声张你我的猜测。”
如此最佳,正巧是林观鹊的想法。
还不待答,身后递来一声呐喊:“神司——”
两人同步回头,不知徐正被几个管事与峰主围了一团,从人群间扒开一道缝隙向这边求助。
围住她的人嘴里还在“殷勤”:
“哎呀我说守护人,你就告诉我这次到底是什么方式的攻击,我们也好防备啊。”
“这次是他,保不齐下次轮到我们谁了。”
“修为如此高深却顷刻暴毙,总得有说法吧,是梦境的哪里出了问题。”
“您就跟我们说说吧。”
......
仙山主先向回走去,呵道:“吵什么吵?啊?还嫌仙山的事情少了吗?”
吼完人还不忘数落:“你们也就欺负这新上任的小丫头,怎么不看你们围着人掌梦使叫嚷啊?”
如今再放眼去,长若池那边属实空空荡荡,连风都不过。
不知徐得了解救,溜出人群跑到林观鹊身边,她最为害怕这种场面。
林观鹊听得不知徐的喘息声,放低声道:“你如今是神职,若实在不愿搭理,大可同他们摆架子。”
她晓不知徐排斥与有目的的生人交际,会浑身抗拒,估摸着实在无从应对,才会无助到叫她来帮忙。
“霄桦峰主貌似不在...”于周身不适间,不知徐也抽出心思揣摩。
林观鹊眼眸生笑,隔着纱帘瞧过这还不忘观察的人,一眼后便上前去,同训斥一众的仙山主问:
“今日各峰主皆在此处,为何不见霄桦峰主。”
仙山主解释:“霄桦峰是仙山之首,他作为峰主要稳定局面,这些个混账倒也不知道帮衬,尽想着跑上来避难。”
“避难?”林观鹊掐住尾字重复,这倒是个有趣的词。
仙山主麾下的女管事上前见礼,道:“神司,橘崖峰那群弟子跟疯了似的,非说是我们几个门派害死的他们峰主,谁都不准靠近橘崖峰,若是谁闯便要以命相阻,真没办法啊,我们在这样情境下伤了后辈更说不过去了。”
另一峰主插话:“是啊,还请神司去将此事下以定论,不然这样下去仙门迟早要分裂啊。”
“是啊...”;“是啊是啊!”......
在数道附和声中,还夹杂仙山主的叹息,林观鹊倒显疑惑:“既然都知与梦境有关,为何会怪到你们身上?”
能叫弟子们如此反应,怕是不简单。
一峰主弯腰拍着大腿,好一出难忍之态,带着恳求道:“便是我们也想知道啊!所以...这就来求神司了嘛!”
在这里耗下去没有意义,林观鹊同仙山主说:“山主,劳烦您带我去橘崖峰看看。”
眼下橘崖锋主的尸身怕是凉透,她必须去见一见人。
“好。”
仙山主先行,林观鹊与不知徐紧随其后,长若池跟在两人后一臂的距离,再后一些是方才的诸位。
行至一半,不知徐忽而搀扶起林观鹊,使得两人近些,在近侧小声来说:“橘崖峰主出事,好像他们都不难过...”
从下界开始对诸位的观察中,貌似没有一个人在人命上做出感慨。分明是相交多年的人,就算平时不对付,遇此情境也该唏嘘两声。
林观鹊同样小声来回:“我们在人前只需质疑明显不对的部分,不需要太聪明。”
在场都是人精,比起抒发真情,更擅逢场作戏。
“就同你说嘛。”不知徐的气息打在薄纱上,瞧来还像将薄纱吃进嘴巴。
“我知道。”林观鹊心情转好,她从未预料不知徐对诸事这般上心,会同她交流想法,似乎确实在做好守护人的事情。
她倒不怕不知徐觉得她看不出细节中事,就指望不知徐能同她多说些。不知徐心细如发,总会瞧见些她未关注到的部分。
还未临近霄桦峰,便能听见一片嘈杂,前方两拨人相对,随时都有动手的架势。
霄桦峰主在最中,同橘崖峰的侧峰主争辩,两方弟子拔剑对峙,依旧以口舌相争。
有两弟子靠得较近,刀剑相碰,怒斥中动起手来,这一开端引起双方不满,纷纷拔剑相向。
剑光纷杂,灵力乱行,对剑的,拳脚搏击的,以内功相碰的,混斗成一团。
两方的领头之人似乎相看不顺眼,亦是交起手来。
“都给我住手!!!”
仙山主雷霆一呵,震到橘崖峰大门前近百对峙弟子的耳朵。
“你们都在干什么混账事?!!”
随着此声怒斥,两方才逐渐停止交手,各自颇为不愿地回到自家阵营。
林观鹊还未至前方乱局,却忽觉侧方有异。
正逢此刻,恰好药谷主怀中的孩童声响起:“树林那边有个白衣人。”
“长若池!”林观鹊令道。
长若池应声消失在原地,前去追逐自林间穿梭的白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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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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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生变(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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