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钱庄，一众伙计团团围住一名红衣女子，女子脸色煞白，唇瓣发紫。
“尔等围着一名女子作甚，莫不是在欺负人？”有过路人看不下去。
“模样这般俊俏的小女子竟然行偷盗之事！”为首的伙计大喊，一脸愤愤，“速速将我们钱庄的宝剑归还，我们掌柜的饶你一条小命，不去上报衙门。”
天以强撑着身中剧毒的身体，冷笑，“笑话，这宝剑在我还是婴儿时就认定我一个主人，何时成了你们钱庄之物了。”
眼神坚毅，气场十足，令在场数十名伙计一时竟不敢妄动。
“你们是不是……”路人想帮天以，话没说话就被同行人一把拉走，“诶，你做什么，那女子……”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大善人你就当她是这条命吧，别和这家钱庄对上，会惹上一身麻烦，你明日就要启程，莫要执着，快跟我走。”同行人边劝边拉着同伴离开。
天以看了眼钱庄牌匾，钱氏钱庄。
“我的归一何时成为你们老爷的宝剑，把你们老爷喊出来，让他和我对峙。”天以咬着牙关说，声音很虚弱，若非是在斩妖途中遭同道之人的暗算，身中剧毒，宝剑亮出，法力乍现，不出须臾眼前这几名雄赳赳气昂昂的伙计都得和她磕头道歉。
“这……”伙计里有胆小怕事的提醒为首的人，“这小女子气质非凡，万一是修仙者，我们这，这不是在找死吗。”
“怕什么。”为首的伙计一把推开他，想想老爷许诺他的重金，壮气势，“大家不要怕！老爷可说了，捉拿住盗贼，拿回宝剑，加工钱！”
“好！”伙计们顿时兴奋。
身体的剧痛越来越强烈，天以脊背微弯，气势也落了下来，这更加助长了他们的火焰，为首人一声令下，伙计们不约而同逼近，天以怒目圆睁，几乎把嘴唇咬破，强行运功。
肮脏的指尖要触碰到归一的前一秒，无形的气道把一众伙计弹开。
‘嘭’‘嘭’‘啪’……
噼里啪啦一顿响，那些人被弹出几米外，有的撞毁被人的摊贩，有的落在石头上，有点磕伤了脑袋，为首的那一个很恰好地落在猪肉摊位的案板上，险些要被剁掉脑袋，好在小贩眼疾手快，收刀及时。
天以以剑抵地，半跪在地上，强行运功加快了毒素蔓延的速度，她快撑不住了。
“哎呦……哎呦我的头，我的头流血了，快，快叫大夫来……”
“你怎么样？”
“我……我腿好痛，怕是骨折了……”
……
哀嚎声一片，受着一波又一波折磨的天以还看了眼，瞧着他们的惨状，还有他们飞出去的距离，有些惊讶，为了毒素不蔓延那样快，她封住了筋脉，方才紧急强行运功，原来还能保留这般威力吗。
“傻孩子。”
俏皮搞怪的女声忽而响起。
这个声音，天以再熟悉不过了，她抬头望去，果然看到了衿知，没想到的是衿知身后还有仙尊和她的小徒弟。
所以，刚才是她。
下一瞬，衿知从荷包掏出一个黑不溜秋的药丸，没有给天以，捏在手中把玩，走到天以的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半跪的她，“呦，中毒啦，不会以为刚才是你自己解救了自己吧？”
难掩颓势的红衣女子翻了个白眼。
“不是的哦，是我好心出手，救你于水火。”衿知指着自己，笑吟吟，“叫声恩人来听听。”
天以：……
一旁的林酒瞪大眼睛，衿知温柔姐姐的人设渐渐崩塌，仙尊添油加醋，“事实上她就是这么恶劣的性格，小酒，你不要被她的温柔假面欺骗了，不要和她过分亲近。”
林酒默默点头，半秒后说，“我没有上当，也没有和她过分亲近。”
仙尊幽幽看她一眼，“真没吗？你自己想想。”
“……”林酒仔细想想，一路上恩……她们一起玩闹，捉鱼爬树还有泡温泉，泡温泉时她们俩志同道合，一块儿把衣服褪去，去了单独的一处温泉泡，免得被仙尊念叨，然后还有……
嗯……好像是挺亲密的。
林酒纠正，“但是也没有过分亲密，就是很正常范围的，你们人类的书中可有记载着的，像那种亲亲，还有更深入的零接触才算是过分亲密。我和衿知苑主没有。”
仙尊微笑，“……最好也不要亲密。”
她才不要，小酒觉得衿知苑主人是挺好的，一路上为她丹田的伤调查了好多的古书，但是，林酒瞥了眼仙尊又一次展露出来的奇怪笑容，直觉告诉她点头，然后答，“好的。”
“乖。”仙尊抬手摸摸她的脑袋，为了不太突出，林酒的银发用法术遮掩了真正的发色，此时是和凡人同样的黑，乍一看还有些陌生。
林酒眨眨眼，真是莫名其妙。
“你求我，我就把解药给你。”衿知捏着药丸在她眼前来回晃，望闻问切，望为首，她知道天以虽然处境危险，但是没有到最危险的时候，难道看她有这种时候，不得好好享受一番。
“不劳烦了。”天以想要故作轻松，却漏算自己伤势之重，已无能够用来掩盖衰败的精力。
说罢，天以咬着后槽牙，还在勉强自己站起来。
衿知笑容散了，改口，“听我说一个道理，总能接受吧。”
“……”没能站起来，她眼前已经开始发黑，估计不久就要陷入昏迷，利弊权衡，她只能接受，闭眼，“……你说。”
声音轻若蚊蝇，天以是天之骄子，出生就被家族宝剑归一选中做主人，在家族中是众星捧月的待遇，她也如同长辈们期待的那般，很争气地走上正派，斩妖除魔，造福百姓。
从小就悉心培养，又有宝剑神物在身，十年难一遇她受伤，还是如此霸道破坏的毒。
英姿飒爽的人当下宛如一个破碎的布娃娃，难免令人动容。
衿知听她答应，干脆把药丸先塞进她的口中，出人意料，右手劈在她的脖颈上，天以闷哼一声，软软倒下，衿知本来打算让她倒地上，想想还是没能忍心，拉过来自己怀中。
仙尊全程没有出面，看到衿知忽而对天以下手仍然淡定异常，身侧的小蛇惊讶地捂嘴，凑近她的耳边悄悄问她，“衿知苑主和天以师叔有过节吗？”
“她们就是一对欢喜冤家。”仙尊解释，本没想多少，但是对上小蛇明亮的眼神，倒豆子一样全部道出，“好像她们是小时候便认识，约定长大后在仙宗门见面，修改正道对妖赶尽杀绝的过分措施，但是长大后她们一同来到仙宗门赴约，碰面才发现坚守当初约定的只有衿知一人，便闹掰了。”
“噢……”林酒望着她们二人的身影，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仙尊问。
“没有什么。”林酒摇头。
安顿的客栈在不远处，采取好解毒措施，她们一行人回到客栈中，仙尊和林酒一间房，衿知单独一间，当下天以尚且昏迷未醒，当然是和衿知一间房了。
仙尊本想带着林酒回房歇息，被衿知叫住，“她应该快醒了，清寒，林酒，你们还是在这里吧。”
仙尊和林酒同时停下脚步，又同时看向她，偏偏头，虽未语，但是眼里的问号很明显。
衿知深吸一口气，“我怕我和她吵起来，大打出手，一发不可收拾。”
仙尊：……
林酒：……
衿知顿了顿，自嘲笑了笑，“不对，是我怕我被单方面碾压，没个靠山能躲躲。”天以什么实力，她什么实力啊，势均力敌？做不到的，除非她能肆无忌惮把那些淬了毒的银针望她薄弱防御的地方扎。
“……好吧。”仙尊思考两秒，答应了。
于是，还算宽敞的房里，床上躺了一个，三个坐在圆凳上，眼看圆凳的三个是忙着自己手上的活儿，白色纱裙的女子却频频看向床踏上的人，眼里的挂念深厚，却倔强不上前去探望。
林酒眨巴眼睛观察，手里握着的毛笔在主人没有注意到的角落开始偏移，衿知苑主明明就很担心天以苑主啊，为什么又直接点上前去看呢。
又没有被人威胁着，没有像她偶尔感受到仙尊的不对劲，为了小命着想需要低头，既然担心就直接点过去看呐，啧，真是不懂人类，脑袋里想得七绕八绕，太复杂了。
“小酒。”仙尊突然出声。
“嗯？”林酒忙回头。
仙尊有些无奈，林酒不解，“怎么了？”
“你低头。”仙尊轻声道。
林酒遂而低头，毛笔尖已经脱离了纸面，自由地飞向……仙尊的手，白皙的手背晕开一抹深邃的墨黑，林酒手一抖，笔尖挥洒，那一抹墨黑在仙尊手背上的‘占地面积’更大了。
林酒：……
仙尊：……
“噗嗤。”衿知没忍住，这两个人也是挺逗的，不过被弄脏了竟然没有生气，清寒对她徒弟的包容度有些高啊。
“抱、抱歉……”林酒回过神来，颤颤巍巍伸出手，捏起一方帕子一顿擦，试图挽救，结果越擦，未干的墨水晕得更开，不一会整个手背都是乌漆嘛黑的了。
林酒手微微颤，紧闭双眼，悲愤地想：死期，将至了。
仙尊：……
微微温热的手搭在她的后颈，林酒觉得透心寒。
林酒整张脸都皱起来，嘴皮在颤抖，再见了美丽的世界，再见了好吃的食物，再见了再见了……
仙尊：“……”
“我没对你怎么样吧。”仙尊连在外人面前时绝对不会变的‘本尊’都忘记了，哭笑不得，“小酒，你这样会让人以为我一直在虐待你。”
难道不是吗，只是不到虐待那么严重，是毫无尊严的玩弄！
林酒在内心痛斥，但表面上还是不发一言，小心睁开眼睛，小心翼翼看着她。
仙尊故意扬起无相，林酒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呢，又完全闭上，这次身躯也在颤。
黑暗中，强烈的心跳声如雷贯耳。
“你真可爱。”她低笑道。
林酒：……
天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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