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暝秋没事招猫逗狗的毛病又犯了,他看宁逸那模样,忍不住继续消遣他:“空间私密,心里觉得安全,做什么才不怕被打扰。说实话,刚才是不是心跳加速了?”
宁逸彻底没话:二十年不见,你变了。
“快找个对象吧。”季暝秋自顾自笑出声。
宁逸:……
季暝秋没笑几声不笑了,因为人家根本不接招。
他反省自己玩笑大概有点过,指着天:“我说容易被砸。”
应景儿极了,话音刚落,一坨新鲜的高空坠物,“PIA”地掉在驾驶位,只差半寸,就洗礼在小宁总脸上了。
宁逸一下回神。
听人劝吃饱饭的小宁总立刻关窗,从置物箱里拿出湿巾,无可奈何地把大自然的馈赠擦掉,又重新躺下。
“咱俩脱开大队人马私下行动,你就不怕我把你卖到哪个村儿里去?”宁逸还是忍不住问。
“行了吧,”季暝秋带着笑意的声音很轻,听着沉静,“你想避开白天的人多眼杂,入夜去六龙村找当年的实习法医,又怕有人盯咱们的高速记录,所以从高速回市区,再从省道折回去。是吧?”
全中。
宁逸刚想跟他正经交代几句安排,就听季暝秋又漫不经心地说:“我就一文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庄稼不会种,鸡鸭不会养,卖到村里只怕你还得赔钱。”
宁逸终于忍无可忍,在心里叹了口气,顺着他的话茬儿往下接:“这可不一定,你基因优秀,像你这种长得俊,脑子好,温文尔雅还会撩人的,不知多少小姑娘喜欢,对了,你怎么……没对象?”
季暝秋立刻甩眸子看他,抵死不认:“你怎么知道我没对象?”
宁逸被他给逗笑了:“你说要是有一天世界毁灭,天地间还能剩下什么?”
怎么突然哲学了?
季暝秋没明白。
“还剩下你的硬嘴啊,”宁逸大笑,肆无忌惮,“别说女朋友了,但凡有个暧昧对象,你能被我拉着说走就走?”
这小子渐有蹬鼻子上脸的趋势了。
季暝秋决定暂时战术撤退,不跟他一般见识:“没合适的。”
小宁总战况逐渐利好,不想偃旗息鼓。刚要乘胜追击……
“打住打住,”自己给自己挖坑的季教授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寻真》要改《相亲》吗?你自己玩会儿,累了就歇歇,我弄几个文件,弄完这点东西我叫你,乖。”
一句哄小孩似的“乖”,如当头一棒子,把小宁总刚刚冒尖儿的招逗心思敲散了。
宁逸愣住,错觉席卷而至——他好像一直都是阅曦,从来不曾是宁逸。
感受,甚至时空霎时错乱,分不清今夕何夕。
他想去拉季暝秋的手,叫他一声大哥哥。
但是不行。
于是,他只能持着仅存的冷静,狠狠咬了自己嘴唇内侧,铁锈味道散开,他借助疼痛回神,故作淡定:“车载冰箱里有汽水,保温瓶里是热咖啡,想喝什么自己拿。”
说完俩眼一闭,原地挺尸。
季暝秋也扬起眉毛,暗自舒出口气,他避过了“没对象”这个致命话题,没跟宁逸客气,从保温瓶里倒一杯热咖啡,开始干活。
车内又静了,只剩下键盘声响。
宁逸忍不住悄悄睁眼——
季暝秋抱着电脑,窝在座椅和车门的夹角弧度里。
阳光斜洒进来,打在他的手指上,深蓝色键盘,衬得他的手干净好看,十根手指跳舞一样灵动。
因为受伤,季暝秋后脑的头发很短,倒显得脖子修长,杏白色的衬衣莫名带出他的少年感,即便他早就不能称作少年了。
宁逸就这么看着他,听他打字,心慢慢静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季暝秋正事干完,不到十点,一回头,见宁逸睡相乖巧,没做声地看他片刻,心道:这小子虽然一身谜团,本事也不小,这么看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小屁孩儿。
车窗有风吹进来,带着湿地的温润气。
宁逸的额发随风动,人没醒。
季暝秋悄悄脱下自己的外搭坎肩,盖在对方身上。
而后,他想起昨夜的怪事,摸出手机给纪满月发了个消息:月月帮我查点儿东西。
片刻,手机轻震了下,回消息的不是纪满月。
司檀:他说查什么让你直接发他。
季暝秋早觉得这俩货有事儿,八卦心起,又不好问得太直接,于是发了一条:稍微有点急。
司檀:他说知道了,洗完澡就帮你查。
季暝秋:嗯?斜眼笑.jpg
司檀:嘿嘿嘿
宁逸醒来,睁开眼就见季暝秋的侧背影。
他又看天,暗沉沉的——什么梦也没做,一觉睡到快天黑了?
不能吧。
抬手看表,不到十一点。
他抽冷子坐起来,盖在身上的坎肩滑落。
“醒了?”季暝秋回头,“想再过一会儿叫你的。”
宁逸昨儿被王荣荣“暗算”的后劲儿不小,刚才是真的睡熟了,他捏捏眉心,低眉顺眼看见季暝秋的外搭,也不知怎么有点舍不得还。
“饿了吧,不过这地方不一定有太过眼的饭店。”
季暝秋无所谓:“我对吃东西要求不高,”他看天,天边厚重的云,遮住了阳光,“但可能要赶上雨了。”
要是下得太大,晚上会不会不方便。
宁逸也不知哪根弦儿搭串了,突然来了句:“别怕,”说完立刻觉得季暝秋看他的眼神诡异,自己也觉得诡异,干咳两声圆场子,“我是说,下雨其实是好事,不容易被人发现咱们偷偷摸摸。”
好像这场子圆得也不太合适。
一看季暝秋的表情,就知道这人又要满嘴跑火车。
好在,关键时刻季暝秋手机响了,把他揶揄人的心思岔开。
他看过手机,说:“窗户上的鬼画符是古缅文。但懂这文字的人太少,还不知道写得是什么,需要点时间去查。”
天不负人愿,午后果然滴答点儿了。
开始是小雨,傍晚的时候,乌云彻底压上来。天宫可能着火了,龙王爷拿高压水枪灭火来着,大雨眨眼功夫连成片,宁逸和季暝秋把车开到地势较高的地方,等雨过去。
雨砸在车顶,震耳欲聋。
季暝秋望着雨幕发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和宁逸在一起,总是能想起阅曦。
记得出事前不久,他带阅曦出门玩,也遇到过一场雨。
那天也像今天,老天爷不知跟谁翻了脸,前一刻艳阳高照,后一刻就大雨倾盆。
瓢泼里,季暝秋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儿,夹起五岁的小小孩儿拔腿就跑。
小小孩儿一点儿都不配合,觉得好玩,一个劲儿地想往地上窜。季暝秋箍着他,落汤鸡子浴风波,跑到小亭子里把那不消停的小崽子往地上一蹲,严肃地瞪他。
小崽子知道自己惹人生气,不欢实了。
那小脑袋满头炸毛湿透,也跟人一样,气焰萎顿,都趴了——雨水落发梢,顺着肉嘟嘟的脸儿往下淌。
但那小屁孩儿一双眼睛却忍不住往上翻着,古灵精怪地察言观色,看了几秒,开始吐舌头做鬼脸。
季暝秋立马就憋不住笑了。
季暝秋笑了。
“笑什么呢?”宁逸问。
思绪给拉回来。
季暝秋心口发紧,像被一根钢线勒着心脏狠命地拽,他摇头笑着答:“小时候的旧事。”
宁逸隐隐约约,又颇有自信地觉得对方是想起和自己的过往了。但他看季暝秋笑里带着苦,想给他分心,眼光一晃,看见对方手腕上红色的腕带:“这是什么?不见你随着衣服更换搭配。”
他从没见过季暝秋绷自己,岔话题的好心变成精准踩雷。
季暝秋还是笑,不动声色地把腕带拉直,“啪”地回弹在手腕上:“紧箍咒,好看吗?”
这么大劲儿,不疼吗?
宁逸敏感地察觉到压抑的气氛丝毫没松动——这可能也不是什么好玩意。
他正待再寻别话题,就见季暝秋指着远处说:“彩虹,雨会停的。”
果然,天边隐约几道斑斓的色彩。
宁逸赶快顺坡下,看看时间,发动车子:“现在开过去时间刚好,你说咱们晚上见的是人还是鬼?”
季暝秋瞥他:“当然是人了,不过大概是别人心里的鬼。”
宁逸打开微信,点开顾得发给他的第一个定位,跟着导航开过去。省道有一段路在施工,大雨让路况变差,也让六龙村变得很静。
车子进村,一个村民都没遇到。
目的地快到了,车在与公路相交的小路口停下,小路太窄了,车如果开进去,根本没法调头。
二人就在车里往小路深处看,隔很远,才有一盏路灯,朦胧的灯光给道路尽头的残败废墟,描出个隐约可见的轮廓。
是霍家祠堂,看就渗人。
“探险去吗?”宁逸笑着问。
季暝秋拒绝:“何苦吓唬自己呢?”
宁逸朗声笑了,点开第二个定位位置,往前开。目的地离这拍鬼片都不用二次布景的破祠堂很近。
是座独门小院。
围小院的矮墙是水泥和砖随便糊的,一米六以上身高,只要四肢健全,都能跳过去。
院子门口吊着的破灯泡,还不如长明灯亮堂。
二人下车,宁逸上前敲门。
院门根本没锁,一磕就开了道缝。
他要往里走,被季暝秋一把拉住。季教授打开手机录像功能,对着自己和宁逸:“现在是2023年3月27日,晚上九点四十五,我们在芦雨县六龙村富平路参与四年前霍家祠堂案件的实习法医家门口,我们要进去了。”他说完,才松开宁逸。
是何用意,宁逸明白。他进院来到屋门前,第二次敲门。
开门的是个年轻人,二十六七岁的模样,憔悴得很。
但他看见宁逸和季暝秋,脸上划过一丝兴奋。闪瞬即逝。
然后,他站着没说话,右手有点发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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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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