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小姐,以您现在的状态,说实话我不建议中断治疗……”医生放下平板表情严肃地看着眼前穿着病号服半躺在病床上的女人。
从医生进来后一直低着头的南鸢终于抬起头来,露出一抹苦笑,“医生不是我不想治,是我实在没办法再继续下去了。”
困住她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没钱。
在澳大利亚不过呆了两个月,她已经花光所有积蓄,甚至到了借钱度日的地步,就连回国的机票都是借钱订的。
医生叹口气,“南小姐,接下来的话我是以个人身份说的,我希望你能好起来,不要再去参加那些过于危险的极限运动了,我看了你的既往病历,锁骨骨折,胫骨骨折,两根脚趾坏死等等等等,我说的这几个放你身上简直跟感冒一样稀松平常。”
南鸢双手揪着被子,她没有回复医生的话,而是怔怔看着窗外,按照她的常识,12月份应该是冬天,但澳大利亚天气炎热日照充足,阳光透过玻璃正好洒在她的病床上,连带她身上也被晒得暖烘烘的。
阳光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可她仍旧固执的不肯眯起眼睛。
南鸢看向窗外,医生则静静看着南鸢,两人相处将近两个月,她知道南鸢不是个不会给她答案的人。
等待的间隙,医生的思绪渐渐从南鸢的病情转移到南鸢本人身上,稍显刺目的阳光照在南鸢身上,驱除了不少她身上环绕着的阴郁气息,连同眼下深深的黑眼圈都没那么夸张了。
大约过了十分钟,南鸢开口给了她答案。
“医生,我没办法放弃。”
医生吐出口气,站起来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微风吹进来,打破有些微粘滞的氛围。
“南小姐,你见过蜂鸟吗?”医生学着南鸢的样子直视太阳,跟南鸢不一样,仅仅过了几秒钟她便撑不住的闭上眼睛。
南鸢愣了愣,点头又摇头,“听过,没见过。”
艾琳医生侧过身斜靠在床边,毫不在意被蹭到灰尘的白大褂,她伸手比划了下,“蜂鸟一般都不大,澳大利亚是没有蜂鸟的,蜂鸟大多分布在南美洲,在当地的神话故事中,蜂鸟甚至是一种信仰。”
南鸢不是很感兴趣,比起这个,她更关心回国后她要怎样才能把借的钱都还上。
她想一个人静静。
“艾琳医生,我想……”这么想着,她开口打算婉转的撵走摩拳擦掌准备长篇大论的医生。
换做往常艾琳肯定会识趣的止住话题,随便说点什么然后离开,但今天不一样,她意识到大概再也不会见到这位来自异国的颓丧的年轻人,于是忍不住想要开导开导年纪轻轻眼里就失去了光的女人。
“南小姐您先听我说完,就当复健后的随意闲聊。”艾琳第一次打断南鸢,她转了个身从侧对变成面对着南鸢,“墨西哥人认为蜂鸟是指引者,可以指引人们去新的乐园,化为蜂鸟的神明会在危险的时刻发出声音警告他们,会在人们被摆布的时候要求人们奋起反抗寻找新的火种。”
她深深看了眼南鸢,“墨西哥人认为,蜂鸟不止可以指引人们前进,还会在他们迷路的时候指引他们回家的路。”
南鸢有些不耐烦了,她不想听这些没有意义的神话故事,她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再去回想反思什么——
“我想墨西哥人赋予蜂鸟这样的特质,大概是因为蜂鸟是自然界中唯一一种可以向前飞,也可以向后飞的动物。”艾琳铿锵有力的声音仿佛蕴含了某种力量,南鸢逐渐暴躁的情绪在听到这句话后莫名的消失了。
艾琳起身拿过放在床头的平板,轻轻拍了拍南鸢的肩膀,“南小姐,我想你的蜂鸟一定会出现为你指引方向,所以在属于你的蜂鸟来找你之前,好好活下去。”
……
出院前夜正逢跨年,她本打算像往常一样窝在出租屋里,偏偏艾琳突然出现,不等她反应便联合照顾她的家政姐姐,硬是把她从床上揪起来,随便给她裹条披肩,两个人推着轮椅带她去华人聚居区跨年。
澳大利亚华人很多,有些城市的华人会在跨年夜自发放烟花,久而久之这就成了约定俗成的事情,放烟花的广场早早就被挤了个水泄不通,大家都等着看烟花。
上一次同时见到这么多人,南鸢都快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她下意识紧紧攥住轮椅扶手,清瘦的手腕上满是用力过度绷起的青筋。
“放松点,我们都在你身边,没人会伤害你的。”艾琳安慰似的把手轻轻搭在南鸢肩头,南鸢觉得大概太久没跟人接触一下有些应激,艾琳是个情绪稳定的医生,对患者的情绪很敏感,在她刚感觉到紧张时立刻就会安抚她,不像……
随即一个人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南鸢立刻中断思考,她不允许自己再想下去,这样好不容易被艾琳医生安抚下来的情绪又会崩溃。
她自嘲的咧嘴,本以为随着时间流逝一切都会淡去直至消失,可在她这里完全行不通。
随着一声巨响,南鸢下意识顺着响声向天空中看去——
“哈哈哈这就是烟花吗?好漂亮啊!”艾琳兴奋的侧脸被烟花照亮,南鸢往轮椅另一边看了眼,看到的是同样被震撼到的家政姐姐。
两个人像两尊门神似的一左一右的站在她轮椅两侧,往来的行人看到她们三个人的组合后,默契的往边上挪了挪,不让自己挡住美丽的烟花。
伴随着一个又一个烟花在空中爆开,南鸢突然觉得人生或许也没那么糟糕,至少在异国他乡跨年的时候还有人陪在她身边。
人生不只有苦和痛,偶尔也会有像艾琳这样的人出现,给她一颗带着坚果仁的太妃糖,告诉她生活还能继续下去。
她偏过头,默默抬手覆住艾琳搭在她肩头的手。
蜂鸟会指引迷路的人回家的路,即使属于她的蜂鸟不会出现,但她也该回去一趟了,哪怕她已经千疮百孔。
“烟花,真的很好看。”
……
南鸢是一个人孤零零回国的,随身行李只有一个可怜兮兮的双肩包,还有她屁股下的手摇轮椅,看完烟花后她主动跟艾琳交换了联系方式,艾琳自告奋勇要求送机,南鸢就算想拒绝也拒绝不了,艾琳有车,而她现在是残障人士。
回到了久违的祖国,离开机场“站”在机场出口,南鸢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开心,也不是对周围人时不时投来的目光感到焦躁,而是——
实在是太特么冷了!
她忘了祖国现在正值冬天,她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牛仔外套,腿上盖着的小毛毯还是艾琳硬塞给她的,机场里有空调还不至于太冷,一走出机场南鸢眼睁睁看着自己呼出的气变成一团团白雾,冷空气四面八方袭来,牛仔外套里面的短袖T根本抵挡不住,不出几秒她被冻的瑟瑟发抖。
在寒风中等了五六分钟,一辆网约车停在她面前,南鸢看见救星似的撑着从轮椅上站起来,麻利的把轮椅折叠好,司机下来时南鸢已经打开后备箱把轮椅塞进去了。
然后在司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打开车门上了车。
司机愣了三五秒跟着上车迅速开走,本来这里是不能停车的,是顾客说自己是残疾人,机场方面核实后才允许她开进来,但要求她不能在里面超过停留150秒,只是……
司机的眼神不自觉滑向坐在副驾驶位的南鸢。
从刚才收轮椅的利落程度来看,这位姐怎么也不像残障人士啊。
南鸢多少注意到司机若有似无的视线,但她不想解释,就这么安静开了几分钟,大概司机觉得空气实在沉闷,南鸢绷着脸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于是打开了音响听广播。
【新晋影后江岚近日被拍半夜从剧组同事房间出来,不知道是否婚期将近?】
【应该不会吧,江岚事业心那么重,估计顶多是绯闻。】
南鸢:……
现在的广播变成吐槽向了?怎么八卦新闻播着播着,两个主播还你来我往聊上了?
“江岚那么癫的人难以想象会找什么样的人结婚哦……”司机也跟着吐槽。
南鸢没搭腔,什么江蓝江红的,她压根不认识。
“啧顾客你不认识江岚啊?不过也是,一看就是常年在国外事业有成的,不认识也正常。”司机开始张嘴说胡话。
借着这个机会,司机打开话匣子聊起娱乐圈的八卦,一个又一个名字从司机嘴里蹦出来,南鸢掏出手机告诉艾琳她已经坐上车了,让她不要担心。
“哎顾客你是做什么的呀?我看你刚才动作那么灵活,肯定是运动员之类的吧?”
“差不多。”南鸢收起手机,干巴巴回道。
死去的记忆渐渐复活,此时此刻她终于有种回来的感觉,大抵只有祖国的司机才会天南海北的聊,搞得她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所有国家的出租车司机都是这样。
司机激动的一拍大腿,“我就说嘛!说真的啊,顾客你是受了什么运动损伤才不得不坐轮椅的吧?回国是不是参加白山集团的运动员医疗项目的呀?”
还没等南鸢细想,司机又滔滔不绝地说:“说起来影后江岚要不是白山集团老总的女儿,这癫佬哪能在娱乐圈水那么深的地方混?”
南鸢脑仁嗡嗡的,白山集团老总的女儿?
那不就是江小瞳吗?
大家好呀,新文终于开了,在这里给大家拜个晚年
这篇文不长,大约20-30w左右(我是这么计划的),开头虽然是夏日圣诞节这样轻快的标题,但其实是个不那么让人开心的故事
我写的时候很痛苦,痛苦不是说写文痛苦,而是写的过程中我思考得出的一些结论让我痛苦。
在我看来这是个向死而生的故事,里面写的关于蜂鸟的故事我真的很喜欢,蜂鸟可以倒着飞,可人经历过的事无法推倒重来,人生大多数时候都在经历痛苦,包括我也是,我本来计划2月开文的,但2月我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经由这个经历我开始想以前不会想的事,这篇文也是因为这个契机,我推倒重来了,原本它应该是更轻松快意的,但我终究将它写成了这样,如果可以用什么糖果来形容的话,那大概是根本算不上糖果的黑巧克力吧。
基于这样的基调再说希望大家看得开心就不合适了,希望看到看不到这篇文的都能暴富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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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夏日圣诞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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