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旧别过脸,不再说话。他知道知年说的是对的,却固执地不愿承认。他是俞旧,是受人尊敬的心理医生,怎么会是病人?
知年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轻笑一声,回到沙发上躺下。
"等你想通了,自然会来找我。"
黑暗重新笼罩房间,俞旧却再也睡不着。沙发上的呼吸声像计时器,提醒着他那个"自己"的存在。他摸出枕头下的笔记本,借着手机微光写下一行字:"他不是幻觉,他是我的深渊。"
笔尖停顿的瞬间,身后传来知年的低语,像在他耳边呼吸:
"不是你的深渊,俞旧,我就是你。"
第二天清晨,俞旧在咨询室里接待了一个新病人。
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身形修长,穿着一件有些旧的灰色毛衣。头发软软地垂在额前,眼睛是那种很淡的棕色,像被水洗过的琥珀。
他抬起头的那一刻,俞旧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那张脸,和他十年前的照片几乎一模一样。
男人有些局促地笑了笑:"俞医生?"
俞旧回过神,笑容重新回到脸上:"请坐。"
他的声音很轻,却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
男人坐下后,开始讲述自己的问题——失眠、焦虑、对未来的恐惧。每一个字,都像是俞旧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
"我……我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男人说,"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站在一个很高的地方,脚下是空的。"
俞旧点点头,像在听一首熟悉的曲子。
"你喜欢站在高处吗?"
男人愣了一下:"不喜欢。"
"可你还是站上去了,"俞旧轻声说,"因为你想知道,掉下去会是什么感觉。"
男人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站过。"俞旧的声音很平静,"而且,我没有掉下去。"
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兴奋。
这不是普通的病人,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让他重新经历自己的机会。
"你知道吗,"俞旧缓缓开口,"我觉得,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男人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俞旧的笑容,温暖而真诚。
但在那笑容背后,他仿佛听到了知年的声音,在咨询室的某个角落低低响起——
"朋友?俞旧,你想要的,是另一个可以操控的自己。"
俞旧的指尖微微颤抖。他知道,知年或许就站在门外,或许正坐在隔壁的空房间里,像往常一样,注视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而这场名为"治疗"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中午时分,咨询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知年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俞旧的日程表。
"下午三点,你有一个危机干预的会诊。"知年说,"医院那边很紧急。"
俞旧皱了皱眉。"我记得没安排这个。"
"是我安排的。"知年微微一笑,"你会感谢我的。"
"为什么?"
"因为那是一个你会很感兴趣的病例。"知年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玩味,"一个和你过去非常相似的人。"
俞旧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他知道知年在玩什么把戏,但他也无法否认,自己确实被勾起了兴趣。
"他怎么了?"
"试图自杀,"知年说,"在医院的天台上。"
俞旧抬起头,与知年的目光相撞。
"你是故意的。"
"当然,"知年毫不掩饰,"我只是想看看,你面对过去的自己时,会做出什么选择。"
下午三点,俞旧站在医院的天台上。风很大,吹得他的白衬衫猎猎作响。
那个病人站在天台边缘,背对着他,身形消瘦,双手抓着栏杆。
"别过来!"病人听到脚步声,立刻转过身,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俞旧停下脚步,慢慢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我不会靠近你,"他温和地说,"我只是想和你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病人激动地说,"我已经决定了。"
俞旧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任何劝说都是徒劳的。他需要找到那个"缝隙"——那个可以让他进入对方内心的入口。
"你为什么想死?"他终于开口,声音很轻。
病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因为……我觉得活着没有意义。"
"为什么觉得没有意义?"
"因为我什么都做不好,"病人的声音里充满了自厌,"我是个失败者,没有人需要我。"
俞旧点点头,像在认真倾听。
"你觉得自己是个失败者,是因为你有一个很高的标准,对吗?"
病人愣住了,没有说话。
"你总是觉得自己不够好,"俞旧继续说,"无论你做了什么,都觉得还不够。你害怕被别人看到你的缺点,所以你总是伪装自己,装作很坚强,很自信。"
病人的肩膀开始微微颤抖。
"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曾经是这样的人,"俞旧说,"我花了很多年才明白,完美是不存在的。我们都是不完美的人,都有缺点和错误。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没有价值。"
病人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希望。
"真的吗?"
"真的,"俞旧点点头,"你之所以觉得自己没有价值,是因为你一直在用别人的标准来衡量自己。你应该用自己的标准来定义自己的价值。"
病人沉默了很久,终于慢慢放下了抓着栏杆的手。
"谢谢你,医生。"
俞旧松了一口气,走过去,轻轻拍了拍病人的肩膀。
"我们下去吧,好吗?"
回到咨询室,俞旧瘫坐在椅子上,感觉筋疲力尽。他刚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就听到了知年的声音。
"你做得很好,"知年说,"但你知道吗,你只是在拯救过去的自己。"
俞旧睁开眼睛,看着站在门口的知年。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无法永远逃避,"知年走进来,坐在他对面,"总有一天,你要面对现在的自己。"
俞旧没有说话。他知道知年说的是对的,但他还没有准备好。
"你在害怕什么?"知年问,"害怕看到自己的真面目?害怕承认你和我一样?"
俞旧抬起头,直视着知年的眼睛。
"我和你不一样,"他坚定地说,"我不会像你那样放纵自己的**。"
"是吗?"知年微微一笑,"那你为什么会对那些病人的痛苦如此着迷?为什么会享受操控他们的感觉?"
俞旧的手指微微颤抖。他无法否认,知年说的是事实。
"你知道吗,"知年靠近他,声音低沉而诱惑,"承认自己的**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压抑它。压抑只会让它变得更强大。"
俞旧别过脸,不愿再看知年。
"出去,"他冷冷地说,"我想一个人静静。"
知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
夜深人静,俞旧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知年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让他无法平静。
他知道,知年是他内心深处的一部分,是他无法摆脱的影子。但他也知道,他不能让知年控制自己。他必须找到一种方法,与知年和平共处。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进来,"他说。
门开了,知年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杯水。
"你看起来很焦虑,"知年说,"喝点水吧。"
俞旧接过水杯,犹豫了一下,还是喝了一口。
"谢谢你,"他说。
知年笑了笑,坐在他床边。
"我们谈谈吧,"知年说,"关于我们的关系。"
俞旧看着知年,点了点头。
"好,"他说,"我们谈谈。"
两人对视着,沉默了很久。
"我知道,你不想承认我的存在,"知年终于开口,"但你也知道,我是真实的。"
俞旧叹了口气。
"我承认你的存在,"他说,"但我不想让你控制我。"
"我不会控制你,"知年说,"我只是想让你接受我,把我当成你自己的一部分。"
俞旧沉默了很久,终于点了点头。
"好吧,"他说,"我会试着接受你。"
知年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
"谢谢你,"他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无论你需要我还是不需要我。"
俞旧闭上眼睛,感觉心里的重担终于放下了一些。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但他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而在他不知道的角落,知年的笑容慢慢变得诡异。
——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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