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恒朝堂上,恒元帝精神奕奕,三十有六正值壮年,眉目间透着不怒自威之态。
其下一众臣子垂头俯视,不敢直面圣颜。
庄重肃严的殿堂、一排排色彩深重的朝服无端令人紧张。
御史大夫杜详站出来,持玉笏谏言:“圣上,听闻镇北王在淮州城任命一女子为指挥主使。”
恒元帝声音威严:“嗯,朕是有耳闻。”
杜详继续道:“圣上,尚未知这名女子的来历,任其指挥百万将士,恐有不妥。”
孙阁老站出:“御史大夫此言差矣,镇北王骁勇足智,岂能任性而为?”
言罢,向帝王一鞠:“圣上,昨日淮州一站,北狄被将一军,我大恒不仅失而复得赵蒙将军,还将被劫的粮草悉数换回,此女大才。”
恒元帝俯视百官良久,忽道:“镇北王,御敌有功,令,即日携新任指挥使回朝领赏。”
文武众官员齐声:“圣上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淮州城内。
日光微弱,寒风呼啸而过。
萧玦与温初站在城墙上,眺望几十里外的北狄营。
“圣上召回,想必其中别有缘由。”萧玦将手中的狐裘给身旁的女子披上。
温初淡淡道:“试探罢了。”
“虽是试探,却也免不得做番准备”萧玦仿佛对恒元帝的旨意意料之中,“要委屈你一下了。”
“王爷严重。命还在,不管做什么,都算不得委屈。”
萧玦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说话。
温初远眺,寒冬之际,花草全无,河水冰冻,毫无生的气息。
野草难存,百姓难捱。
她声音虽冷,言中却难掩忧虑:“失去的三城被北狄占领,城中的百姓难知生死。”
萧玦望去一眼:“北狄与大恒水土各异,样貌行径更是两个极端。”
“北狄或许不会对城中百姓大肆虐杀。但……”他顿了顿道:“但也不会好过。”
温初双睫颤了颤,不语。
刺骨的寒风呼啸,天色已然转暗,城墙上的篝火熊熊燃烧。
城内偶尔穿来将士们轻松的谈话声。
她为大恒扳回一局,为百姓赢得安稳,也为将士们争了口气。
但,还不够。
温初目光忽得冷冽,声音铿锵:“失地会收复,我会让北狄求我大恒签署盟约,令两国永无战事。”
萧玦愣了。
温家护佑大恒数百年,功绩无上,却含冤而死,任换做谁能不恨?
他至今还记得当初温初醒后同他说的那句“罪臣之女”,是如何的冰冷讽刺。
如今……
温家一代当真仁善。
萧玦声音不复往日自持:“嗯。”
他双手放到温初肩上,将人转过来与自己四目相对。
郑重道:“温初,我一定找出幕后黑手,还温家一世清名。”
翌日,萧玦带一众将军回朝,其余士兵留守,随时观察北狄举动。
赵冲对落了他们一大截的镇北王疑惑不解,遂问其他将军:“王爷今日是怎么了?怎的跟在队伍最后?”
其余将军哈哈大笑:“赵小将军今年年岁几何啊?”
“小将军还没开窍哈哈!”
赵冲一头雾水:“我今年已及冠!怎么,这跟年岁有何干系?”
赵蒙闻言直觉丢脸,低声喝到:“你给我闭嘴!榆木脑子,你丢不丢人!”
赵冲哪能爱听:“爹!你怎么还向着别人讲话?我倒底是不是你儿子啊?你看我的眼神总像在看傻子,你等着,等我回去了我就要去问问我娘!”
说罢夹住马肚的双腿一紧,扬长而去。
“嘿!你个小兔崽子,看我不揍你!”赵蒙闻言驾马追去,留几位将军哈哈大笑。
队伍末尾的马车里。
温初咳声忽起,头微微发沉,手中的暖炉微微捂紧。
天气还是太冷了。她想。
愣神间,车帘被掀起。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映入眼帘,随后高大的男人矮身进来。
温初意外道:“王爷?”
意气风发时,本该策马奔腾,享尽畅快。
萧玦“嗯”了一声,坐到她身侧,将手中的墨色大氅披到她身上,问:“冷怎么不说?”
“没——”
将要说出口的话在看到男人眼中那抹难以掩饰的担忧时忽然止住。
转而到:“只是才发觉有些凉意。”
萧玦脸色不是很好:“身上都是凉的。把我当傻子骗?”
温初闻言一噎。
半晌才讷讷道:“岂敢……”
“以后,冷了热了、饿了困了,都要同我讲。你可记着了?”
她觉得怪怪的,但还是应道:“记着了。”
男人这才满意。
温初见对方坐在一旁稳如老狗,像是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不由奇怪道:“王爷不与其他将军一同策马?”
“骑腻了。”
“……”
更怪了。
萧玦的目光一错不错盯着她,仿佛在等什么回应。
半晌,温初才福至心灵道:“路途遥远,王爷可同乘马车,更舒适些。”
男人闻言眉眼舒展微扬,语气也是止不住地欢快:“嗯,温姑娘甚是体贴。”
“……”
晌午,队伍停下休整。
人人都啃馒头吃干粮,唯有萧玦端着不知从哪弄来的热乎乎清粥和烧鸡向队伍最后方的马车走去。
赵冲在不远处直愣愣地瞅着萧玦,目光紧紧随着男人移动,馋得恨不得口水都要飞流三尺。
终于,他动了。
“王爷!王爷!”他大老远挥手呐喊。
萧玦闻言,不仅没转头,反而脚下生风似的加快脚步。
赵冲见状眼睛瞪得更大了!王爷明明听见他叫喊才越走越快了!
他顿时狂奔追去。
萧玦走到马车前,向守在一旁的士兵吩咐:“拦住赵小将军。”
“是!”
马车内,萧玦亲手将喷香的鸡肉撕得大小适当、整齐后放进那碗粥里,粥的清香和鸡肉的油香碰撞相融,勾人食欲。
他坐到温初身旁,搅了搅碗里的粥和鸡丝,感到温度差不多时便舀起一勺喂到温初嘴边,道:“试试温度。”
温初惶恐。
这些日子里萧玦不是没对她百般照顾,但如今却越来越超出她的心里承受范围。
堂堂一国之王爷怎能这样低三下四地伺候她一个罪臣之女?就算温家还如往昔荣耀,却也是与镇北王的地位有着天壤之别的。
她连忙道:“王爷切莫折煞我。温初一罪臣之女,多亏王爷才能捡回一命,该是温初伺候王爷才是,怎能让王爷如此——”
萧玦打断:“你是我大恒唯一的指挥主使,这普天之下,温家血脉只有你一人,失了你,大恒岌岌可危,百姓水深火热。”
温初一噎,竟不知怎样回应。
男人将勺子里的粥又放回碗里,继而搅了几下舀起新的一勺又喂过去:“本王忧虑大恒之前,必是先关怀你的安慰。”
“吃下去。”
温初被说服,无话可辩,只好乖乖吃下。
待碗里的粥下去一半,温初便喊了停。
萧玦不由蹙眉:“只吃了这些便吃不下了?”
“王爷饶命。”温初无奈道,“这碗能比脸大,吃下半碗已是尽力了。”
萧玦闻言也没说什么,将剩余粥囫囵吞下。
速度之快,便是温初想拦都来不及。
她见男人如此之举,耳根微微泛红,声音微低,于事无补地迟疑道:“王爷……这……”
实在不知如何讲。
萧玦却未觉不妥:“嗯?如何?”
“没、没什么。”温初不自然道。
恰巧此时外面传来吵嚷声。
赵冲扯着嗓子喊:“王爷!王爷你是不是在里头吃烧鸡?!”
“王爷!我也要吃!这破饼子干干巴巴的难吃死了!”
士兵拦不住被馋得往前莽的赵小将军,果不其然,马车的侧窗帘子被掀起,赵冲的脸蓦然出现。
萧玦脸都黑了:“叫叫嚷嚷的,成何体统!你给我把帘子放下去。”
赵冲只“嘿嘿”笑,喊了声初妹妹,随后问萧玦:“王爷,鸡呢?”
“飞了。”
“啊?”
温初没忍住轻笑一声:“王爷给他一些吧。”
萧玦只将鸡肉最细嫩的部分撕下搅进粥里喂给了温初,鸡腿鸡翅还未动。
男人不满:“那是给你留的。”
温初:“王爷怪会挑选,温初方才所食已然足够,剩余的想请赵小将军代为解决,温初可否借花献佛?”
既如此说,萧玦怎会拒绝:“自然。”
赵冲闻言眼睛一亮:“还得是我的初妹妹。”
萧玦向赵冲瞥去一眼,不甚和善地将剩余的鸡肉扔过去。
赵冲稳稳接住:“谢王爷!”
远处赵蒙见儿子傻样,无奈望天而叹:“这是我亲生的,也没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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