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脚下,今日的京城比往常要热闹许多。
内城百姓不像城外百姓那般每日有耕作牧犁琐事忙活,大多是是茶贩工匠之类,闲余时间不少,所以百姓们没事都喜欢到茶馆酒摊打发时间,闲聊琐事,小酌言欢。
“过饶十三山收复,圣上龙颜大悦,听说封了裴家大赏呢。”
“可不是吗,听说小裴将军这次也会回京,就在今日了。”
“那肯定啊,我都听说了,这次正是裴小将军一举突破蛮族,将他们打了个的落花流水,再不敢回头!”
一个书生模样的青衫聊到这里,沉默了一会,才感叹道:“唉...过饶十三山丢了这么多年,如今总算是...”
另一人端起茶吹了口气,也感慨道:“过饶十三山丢了,连带着中间夹着的那一块草原,那南蛮,本来是沙漠戈壁的不毛之地,他们有了食物和水源,将马儿与将士养的膘肥体壮,藏在山里,又时不时骚扰百姓,边境的百姓苦不堪言呢。”
旁边有人将茶一放,话里满是敬佩:“当年,要不是裴将军,说不定黄台都保不住,如今小裴将军也一样英勇,西南战事平定,裴家的功绩简直数不清了。”
“数不清?那得看...”端着茶的人嗤了一声,朝皇宫的方向努了努嘴,又一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样子,摇头晃脑,但笑不语。
青衫闻言也沉默了,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只摇了摇头。
过饶十三山被西南部族占领了五年,这是整个大齐的耻辱。
那些大人物纠缠瓜葛,争权夺势,是整个大齐的祸端。
城门那边的百姓突然沸腾起来,青衫起身和一起交谈的友人往外走,却很快被激动的百姓一起裹挟着分散,几乎狼狈。
青衫捋了捋衣角,揣着手,摸着袖口针脚细密的补丁,看城门大开,军队进城,百姓锣鼓喧天激动的迎接,口里喊着“神威大将军”。
他好像也有被感染,看着为首的将军穿着的人,似乎也看到了前路光明似的,脸上忧虑绸缪淡去,不禁面带笑容起来,和周围百姓融为一体。
旁边的百姓没青衫想的那么多,他们激动的往城门簇拥,迎接着两位将军和凯旋的军队,甚至有捧鲜花、织物要往前抛,被巡卫拦在官道两旁,也仍然不停的想要往前,推搡间却也没有冲突急眼,尽是一派喜气洋洋。
兵阵黑云压城,缓缓踏入城门,根据道宽变换着队形,前行步伐整齐划一。失地收复,大胜归来,战士们即使遵从纪律保持着严肃,也掩饰不住骄傲。
回来的战士都是在边境实打实的上了前线的,铠甲上飞沙走石磨出来的一道道痕迹深陷,一身肃杀之意凝练。
裴劝行骑着马行在最首,身下战马体态修长高大,银鞍花纹繁贵,他身姿挺拔秀颀,在边境吹了数年的风,仍然是一副文人书生的白净模样,然而身披御赐金色盔甲,从下自上看,威压不怒自生。
军队前头只有裴劝行一人,旁边百姓不禁左右眺望,寻找另一个将军,却见从军队最后头迅速扬起一阵风沙,一人策马扬鞭,从侧边极快前行,追往前方。
有人惊呼,认了出来。
“是裴小将军!”
“快看那黑色盔甲,听说还是御赐的呢!”
“是啊是啊,听说这盔甲用镔铁打造,巨沉无比,一般的人还承担不起呢!”
“听说小将军天生神力,曾经单手举起过万斤大鼎呢!”
“你这就有点假了,我倒是听说过...”
百姓们看着极速掠过的裴临,兴奋的讨论着这位继承了小叔传奇色彩的小将军。
裴临很快追上裴大将军,他勒马在大将军旁停下,说了句什么,在裴劝行的笑骂下再次一夹马腹,孤身向着皇宫率先疾行。
明守站在一座茶楼的廊桥边,脸色仍是苍白的,他裹了一身厚厚白裘,和周旁已经开始穿单衣的百姓格格不入。
侧过头往下看,正好是回城的军队。
自远处向前恣意纵马而来的人身形矫健,身上黑铁盔甲反射着晨时阳光,镀了一层耀眼的轮廓。
裴临,裴子席。
明守目光锁着那一人一马,前些天落水留下的寒意似乎还没散去,凝在淡褐色的瞳孔里,注视着这位年少成名的将军。
或者说,他身上那套御赐的盔甲。
明守曾在舅舅那见过一模一样的。
当时舅舅从北境回来述职,小明守还曾好奇过,镇通侯身形高大,穿着盔甲看起来威武勇猛非常,闻言却笑得宽和,大手抚在小皇子头顶,说回殿下,这是圣上的御赐,是君王的心意,是整个陈家的荣耀。
如今镇通侯骨埋黄土,这位裴小将军穿上了又一套镔铁盔甲。
裴临骑在马上手长腿长,看起来比镇通侯还要高,沉重盔甲在他身上却不显笨重感,他侧脸轮廓清晰,面容和他风神俊朗的小叔有几分相似,眉眼间却少了几分圆滑从容,而是凌冽逼人,噙着攻击性。
身下良驹疾驰,裴临却没有丝毫掌握不住的迹象,手中马鞭仿若装饰,他只是俯身压低重心,微微揽着身下马儿,盔甲外露出的小臂肌肉线条流畅紧绷。
那马儿长尾赤红,和他看起来十分默契,无需多余动作,一人一马像是战友共同前进,马蹄飞踏扬起尘土,又化身一道赤红快速掠过,多出几分肆意妄为的野性。
健康强壮的身躯,无惧无畏的神情。
明守冷冷的看着那恣意潇洒的身影从廊桥下穿梭而过,他身后嬷嬷寸步不离,像是时刻担心他从桥上摔下去,亨雪针包不离身,元贞也捧着暖炉煨着药,担忧的看着他。
桥下人意气风发一往无前,收复失地名流千史,人生坦途。
桥上人病灶缠身满副算计,为质五年堪存虚名,苟延残喘。
扬起的风沙仿佛吹到了廊桥上方,明守弯下腰剧烈的咳起来,胸口发闷,眼前光亮开始拧转变幻,像是蒙了一层流光溢彩的纱,他晃的头晕,索性闭上眼睛,却又觉得头重脚轻找不到方向。
恍惚间,旧事避无可避又重现脑海。
明守想起来自己的“追月”了。
它是一匹红马,刚被献到小明守面前时,还没成人高,然而已经看得出灵性十足,遇到不喜欢的食料,低头蹭一下,两只前蹄稍一扒拉,便立直身躯,扭到一边去,一口也不肯碰。
小明守亲自起了好几个名让它挑,前几个都不满意,最终听到追月,它低头拱了拱小明守的头,定下了这个名字。
船载影,追月吟,揽风入襟,流云若停。人事莫求苍天定,心静自清前路明。
这是一首畅抒心意的诗,太傅刚教了上半阕,小明守第一眼,便喜欢上了诗中透出的自在轻快。行船见月,清风拂面,通身畅快。
明守被嬷嬷搀扶着,咳得昏天暗地,周围嬷嬷亨雪她们的声音都像是隔了一层什么东西,明守顾不上听,过去的回忆一幕幕快速的闪现在脑海里,静默、模糊,几乎像是走马灯。
一会是和追月相处的一幕幕,那道红色映在脑海里不停变幻着动作;一会是在雍国的五年,危机四伏,有人想他死,有人逼他活;闪回间隙一片不见五指的黑,他满嘴发苦,每时每刻每处每地,不停的喝下一碗又一碗的药。
旁边传来力道,嬷嬷似乎想把他搀扶到一旁,明守咳的停不下来,几乎脱力,一阵强烈的恶心眩晕涌上来,“走马灯”开始疯狂往回卷。
他看到元风夜衣披身、听他布下一道又一道命令,他看到云利眼睛赤红、在堪堪出边境时想要偷袭,却被按下,他看到密密麻麻的银针、看到亨雪医书不离手,他看到嬷嬷怜悯的神情、亨雪一言不发用力推她出去,他看到安贞嚎啕大哭的眼泪、看到摇晃的马车。
他又看到了那一日。
备受宠爱的小殿下被父皇特允先行,他放着追月迈开步子肆意奔跑,冲在在冬狩队伍最前。等到了林前,他下马牵着追月,到父皇面前说明意图。
得到又一次纵容的赞许后,他想要翻身上马带着追月入林,却发现自己和追月中间仿佛隔了一道透明的墙。
再仔细一看,追月模糊的只剩一道红。
他很肯定那就是他的追月,明守用了力,想要努力触碰那道红。
耳边安贞的声音变得焦急起来,似乎还有人群的嘈杂声,明守艰难睁开眼,目光所至仍是一片模糊,捂着嘴的手松开,看不清苍白的掌心,而是一大块刺目的红。
他终于看清了他的追月。
被精心喂养的皮毛顺滑的马儿浑身透骨伤痕,带着泥土和脏污,赤红的血染了满身,昔日乌黑透亮、颇具灵性的眼睛半阖,失去了聚焦,追月静静的躺在那,没有起伏。
背后好像有凌空破风的声音响起。
明守浑身一震,猛地回头,力道之大几乎挣开了搀扶。
然后晕了过去。
大家好呀!这里是超级新手??!新文刚上来0点击让我有点被打击到,不过现在已经调理过来啦!之后会保持稳定更新哒!第一回写这样一整本的小说,可能会有许多不足,但是还是希望又双叒叕可以陪大家走过完结的路程,也很感谢选择相信我的八个小可爱!!!
这一章攻终终终于出场啦!我会尽量把握好剧情节奏的!(不过大家不要被前几章吓到啦!只是回忆会虐,之后的路他们会一起走,会越来越好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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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殿下叒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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