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殿下还没醒

第八章

开春时节,明守裹着绒裘,在一众单衣薄衫中本就突兀,此时在人群中倒下,周边百姓瞥向这边的目光越来越多,有人认出这是那位身体孱弱的五殿下,议论声如水入沸油,一下大了起来。

嬷嬷稳稳托住明守,她神情不乱,娴熟地从随身腰包取出了两粒药给他服下,安贞反应很快,立刻去寻马车。

茶楼掌柜已经急急忙忙赶来,见这场景一边呼天喊地地擦汗,一边当机立断安排了马车,遣了几个小二抬着担架来帮忙。

嬷嬷搀着明守大半个身体,借着小二的力将他抬上担架,再扶上马车。

亨雪先上马车接着明守,等扶他靠好,却见嬷嬷在马车下没有跟上来,已近老迈的妇人神情自然,开口道:“你们先行,府里的几味药用的差不多了,我去药铺再续些来。”

亨雪静静看了嬷嬷一会,垂下眼扶好明守,没有回话。

嬷嬷难得笑了一下,她将马车帘子放下,细细掖好,和马夫打了声招呼:“走吧。”

马车很快远去,嬷嬷转身往巷子里走,她走的很慢,几乎是佝偻着,很快没入人群,没了身影。

裴临向着皇宫的方向一路疾行,临近皇宫也不见缓,大有一往无前的势头,直到道路尽头,行列官兵队容整肃,举盾持矛,拦住了整条大道。

裴临冷嗤一声,身下马儿长吁,速度不减反增,似乎就要这么碾过去。

为首的官兵只是收盾扬旗,寸步不让。

此处已经接近宫门,百姓远远的从后往这边瞧,虽然感受不到其中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却也瞧见了裴小将军要直直冲过去的势头。

人群里已经隐隐有惊叫声起。

马蹄高高扬起,终于还是在踏上为首官兵胸甲的那一刻停了下来。

马儿后撤了两步,在地上重重踏起尘土,赤红长尾烦躁的甩了一鞭,带着后面疾驰扬起的的飞沙,扑了前排的官兵满面,顿时一片呛声。

一个佝偻身影这时候才终于从后方钻出来,方才他被前方身形高大的官兵护的严严实实,这会衣料华贵的官袍依旧一尘不染。

这人身形弯曲的夸张,都不用弯腰,手里佛尘一转一打,便是作了个揖,他面上笑容夸张:“裴小将军,太子殿下在宝华殿内等候您多时了。”

军队进京有着规定的礼制,兵队随着禁军驻扎归械,将军要卸甲沐浴后,再是进宫拜见圣上。

裴临是进城便逾规越了军队一路抢行,事前没和任何人透过风声,就这样也快不过满城宛若蛛丝密布的眼线。

他快马而来,来人却说太子殿下已经等候多时了。

这是示威。

或者嘲讽。

裴临在马上居高临下,认出来人的身份,他眯起眼,凌厉眉眼越发有压迫性。

赤尾马儿似乎感觉到身上主人浮出的杀意,跃跃欲试地往前踱了两步,带着唾沫的粗气几乎罩住了来人。

那人狼狈的踉跄了两步躲避,却还是保持着双手作揖的动作,面上笑意宛若面具岿然不动。

“李公公,几年不见,劳您从床上爬起来迎我,”裴临终于慢条斯理开口,语气宛如话家常,内容却如同惊雷劈下,“看来当年,你的脊骨还是没断彻底嘛。”

官兵们眼观鼻鼻观心,宛若石俑。

当年裴小将军还是裴公子的时候,便是因为把这位李公公——当今太子的随身侍监打折了脊骨,才会被自己在京任职高位的父亲强行扭到边疆去。

--京里关于两人的旧怨传的的沸沸扬扬,终究还是没人知道原因为何。

现今几年过去,这位李公公成了押院中使,点的是五品上的官位,单论品级比这位裴小将军的从四品中郎将也不遑多让,又是宦官,在京城代表着皇家天威出入,平日没人不敢不尊称一句李中使。

裴临却一点也不客气,张口便如同狠厉一箭,穿破了李如培表面尊贵的皮,射向了怨尤未了的陈年旧事。

李如培脸上的皱纹挤在一块,堆起一个堪称滑稽的笑容,闻言似乎也不生气,面对着打断自己脊骨的仇敌,还能平和的接话:“费小将军挂心,奴才如今也不堪大任,知道是小将军荣耀归来,特地求了这份差事,来讨您的饶罢了。”

“只是太子殿下感念将军久未归京,必是想念家亲,故特地召了裴大人一同议事,”他微微一福礼,话里只有听得懂的人知道其中嘲讽含义。

然而在外人看来,他本就佝偻的腰弯的更低,脸上皱纹挤的越发深刻,似乎把姿态放到了最底:“小将军快随我来吧,太子殿下和裴大人都等着呢。”

裴临受激反而也笑了起来,他一个翻身下马,牵着马缰,先是安抚了一下因为主人澎湃杀意而开始躁动的赤尾马儿,然后才转过身。

出京几年,裴临彻底脱出了桀骜锋利的少年身形,在边境风沙的磨砺下,塑成了一把新发于硎的陌刀。他身形颀长挺拔,肩背都抽出了成年男子该有的健硕线条,盔甲披身,更是将一身战场浸染的戾气收的如剑入鞘,锋芒微露,却仍锐利逼人。

往那一站,和被打折了脊骨只能终身佝偻着的李公公对比鲜明。

裴临坏心地低下头,盯着李如培许久,似乎看穿了他眼里勉强笑意底下的嫉妒怨毒,裴临嘴角扬的更高,笑得真心实意:“走吧,李公公。”

“走吧,韩公公。”

韩公公带着两个小太监,刚从明守所在的内卧里走出来,安贞便顶着通红的眼睛要送客。

旧府内,常年无人打理的庭院里树丛枝桠横生,虽说太子殿下派人来简单打理过,可开春正是新芽抽条的时候,断木抽绿芽,几乎萧瑟出了一番诗意。

韩公公领了亲令来看望五殿下,刚见了里头那位五殿下日薄西山命不久矣的模样,出来再看这瑟然府景,一时心里感触良多,听到小丫头藏不住的防备与排斥也不觉得冒犯了,戚戚然上了回府的马车。

等安贞送完韩公公出去,又打发了其他一众来观望事态的人,再回到明守房内,却是换了一身暗黑劲装。

她将面容用黑布遮得严严实实,底下透出来的声音也闷闷的:“云利带了【三纵】去跟,我来【打风】。殿下怎么样?”

亨雪刚给明守喂完汤药,此时正托着仍在昏迷的他重新躺好,她仔细的给明守掖好被子,背对着安贞,沉默半晌才开口,却是没头没尾的两个字。

“无毒。”

安贞却好似能明白她的意思,眼睛一下红了,却也说不出话来,如鲠在喉的事实堵在最前,于是只剩沉默。

一时间房内一片安静,只剩炭火细细炸裂开的声音磨着耳膜。

明守静静躺在那,像是毫无知觉的一尊玉雕,却又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额角鼻尖因为刚服了热药沁出了细密的汗,汗珠聚在一起滑下。

像是一滴泪。

安贞泪眼看了一会自家殿下,良久匆匆抹了一把泪,咬着牙恶狠狠的把自己的声音压低:“我走了。”

她跃上房梁,很快消失在了阴影处。

皇宫。

宝华殿外,已是有几位身着官服的大臣在殿外等待。

李如培从宫外一路引着裴临过来,早已调理好了情绪,此时仍是能挤出那让人见之不适的夸张笑容。

他快步小走,对着其中那位身着毳冕五章纹官服的中年男子鞠了一礼,眼角笑褶堆叠:“大将军好,劳您等候多时,太子殿下让奴才传话,说您先和小将军叙叙旧,殿下很快就到。”

这位大将军看起来已过而立之年,眉间川字皱纹深刻,整个人带着武将少有的阴沉缄默之气。

然而哪怕不认识,路人也能从裴临和他眉眼之间的相似也不难看出两人之间的血缘父子关系,于是也能恍然大悟,这正是那位御赐驻京的冠军大将军,裴庄途。

裴大将军此时面色看起来并不好,闻言客气对李公公点头示意:“李中使辛苦。”

裴临先前只是不紧不慢的在走,此时终于跟了上来,周围其他大臣纷纷靠过来迎贺,言语间满是对这位战功新赫的小将军的赞赏。

只是庆贺氛围之余,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古怪。

裴庄途也并没有露出多高兴的神色,看见裴临脸色反而更阴沉了几分。

裴临察觉到了这股古怪,表面却好似一点都没发觉,也好似真的要应和大臣们的夸赞,装的一副成熟稳重,规规矩矩的对裴大将军抱拳行礼,笑得人模人样:“父亲大人。”

这位冠军大将军却没应这好儿子的孝礼,他垂眼看着躬身行礼的裴临,川字眉下目光笼罩着面前已经和自己比肩的亲儿子,似乎在酝酿着火气。

裴临也没有直起身,保持着抱拳执礼的姿势。

李如培在旁边似乎好心好意地想要缓和氛围:“大将军,小将军此次与裴将军出征,立下汗马功劳,军功显赫,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然而裴庄途对着他客气只是看着太子面子上,实则也没把他当怎么回事,听到挑拨之言连眼神都没分过去一个,仍然垂目看着裴临。

父子俩之间气场僵硬,旁边大臣也没有人再敢上前,一时间气氛尴尬凝滞。

我我我我我回来啦!关于因为个人原因导致的这两个月的空档,向我的读者们诚心道歉,我保证之后会稳定更新的!明守和裴临,我的第一对好亲儿,在他们得到幸福前,我是不会弃坑的!也还是希望又双叒叕能陪大家走过一段时光,被开头回忆吓到的宝们也不要怕呀!这是一本he文,本花包是亲妈的,好宝宝都会有好结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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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殿下还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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