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要正式开始工作,小队里的人早早地吃完饭就出发了。当然,也包括晋竹言。
他提前一晚向谢邈咨询了考察的注意事项以及需要携带的物品。伽芙起先还有些担心他无法融入大家的问题,但见到晋竹言戴着遮阳帽,背上登山包的样子,实在像个地道的科考队员。
一行人上了山,纵使在场并不缺乏经验丰富的人员,但张院还是按照惯例进行了简单的安全教育。分配完当日详细任务后,大家都各自投入到了工作当中。谢邈被安排到和云姐一组,而晋竹言还是跟着伽芙。
他决心要协助她,于是伽芙也很有耐心地向他介绍了植物种子和分子材料的采集方法。她没想到晋竹言上手倒是很快,有他在旁边,极大程度地减少了她的工作量。
伽芙专注时严肃的表情和平日里很有反差感,除了拍照和记录时的必要交流,两个人几乎不讲话。埋头苦干了一上午,她站起身锤了锤酸痛的腰,望着远处那片阴凉的苔藓森林,对晋竹言说道:“我们休息一会儿吧。”
他说好,这才从背包拿出水杯准备喝两口,却听见伽芙低低道了声:“糟糕。”
“怎么?”
“我忘记带水了。”嗓子已经快冒烟,她恨死自己丢三落四的毛病。
“我这里还足够,要不要喝我的?”晋竹言将手里的黑色保温杯递给她。
伽芙望了望四周,谢邈和云姐已经见不到人影,于是有点窘迫地看着晋竹言。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他微笑,俨然一副让她放心喝的样子。
伽芙接过,拧开不常喝的最下面一层,在晋竹言的注视之下,终究还是没好意思像从前那样仰着脖子倒水出来喝。
很拘谨地贴着杯沿啜了几口,她将杯子盖好后还给他。
晋竹言没喝,也许是她没看到。伽芙的目光被不远处的一大片三叶草吸引,走过去蹲下,笑着问他:“要不要玩一个很古老的游戏?”
“试试你能否幸运地找到四叶草。”
“其实也可以把它变做一个赌约,关于我们两个人的。”
“你想赌什么?”伽芙眼睛亮了,她对这类事总是很有兴致。
“谁先找到,就可以得到一个让对方满足愿望的机会,你觉得怎么样?”
“好古老的游戏规则。”伽芙挑眉,“不过我向来不会缺席这种活动。”
她埋头,兴冲冲地寻找起来,心里已经势在必得地开始盘算一会儿该向他提什么要求。
晋竹言暗中凝视着伽芙,他看见她被帽子蹭得绒绒的发顶,因为着急出门随手编成的凌乱麻花辫从肩膀垂坠下来,有些汗湿的额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泥土的印记,自然、质朴,让他想到森林里自由自在的小动物。
她有种连他也难以理解的特质,好像不管在什么环境下都可以很有生命力,这也是他在众多资料中一眼就相中她的原因。
似乎季家人永远耀眼夺目,晋竹言仍然记得那张照片,是在她的毕业典礼上,伽芙只穿着最简单的黑裙,手里捧着一束伯利恒之星,对着镜头笑得很开心。他需要她的纯粹天真,这让他在完成计划的过程中不必要花费太多功夫,至少在目前看来,他还算一切顺利。
“我找到了!”伽芙抬起头,眼睛发亮地看着他。
晋竹言忽视了那片他早就发现的四叶草,目光回溯,笑着说:“你赢了。”
“所以,你希望我为你做些什么吗?”
“别动……”
“嗯?"
"你别动……"伽芙很突然地变了脸色。
晋竹言这才感受到自己脖子上有东西,听从她的话,静止在原地。
伽芙拿出背包里的小夹子,呼吸有点急促地靠近他。慌乱之中,两人对视一眼,晋竹言声音低缓:“我相信你。”
伽芙定了定神,镇静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用细钳夹住虫头,缓慢向上拉。
“是蜱虫,有毒的。”她语气很淡,其实内里却是惊魂未定。
晋竹言摸了摸脖子,“我好像没被咬。”
“我去找谢邈,他应该带了消毒的。”伽芙站起身,向前走去。
他也跟着去,注意到她情绪变得有些低落,补充道:“只是一只小虫子。”
“我已经没事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大题小做?”她停下来。
晋竹言只是看着她。
“我很少提起这件事。但是我妈妈……她是在野外考察中意外去世的。”
“那时候她在国外,简直一点预料也没有。我们家,甚至没有一个人能陪在她身边。”
“就连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伽芙已经有些哽咽。
“所以,尽管是很小的威胁,也不要小看它好吗?”
晋竹言彻底怔住了,眼见伽芙又要走,他想也没想地拉住她的手。
“对不起。”
“我不知道这些。”
她看出他的愧疚,带着宽慰意味扯了扯嘴角,可眼里却没有笑意。
“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我只是不希望我身边的人在我面前受伤。”
晋竹言松了手,以一种极为复杂的目光注视着她的背影。
不希望他受伤吗?
可她在意的人实在太多了。
“小师妹,你怎么了?”谢邈一眼就看出伽芙情绪不高。
“有碘伏没?”
“你被虫子咬了?”
伽芙侧身,谢邈望向她身后的晋竹言,只见他脖子上已经有一小块红肿。
还好他带了应急的药,没再多问,表情很严肃地过去帮他处理了伤处。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伽芙都会时不时地去观察晋竹言有没有出现异常反应,不过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连对话也比一开始更少了。
工作结束后下山途中,伽芙去找了云姐作伴,谢邈注意到晋竹言独自走在队伍后面,放慢脚步,等他跟上来。
“还好吧?”他撞了撞他的肩膀。
“没什么不好。”
“你和伽芙之间有事。”谢邈笃定地说。
“我好像惹她不高兴了。”晋竹言有点丧气。
“放心,只要她还当你是朋友,就会很快来找你说话的。”
“真的吗?”
“我认识她这么久,不知道把她惹生气过多少回,她都没和我绝交。”谢邈笑着说。
“你很了解她。”
“在学校的时候,一有好玩的社交活动,我们总能遇见对方。次数多了,也就熟起来。”
“记得有一次,我们很滑稽地抽中了一日情侣,本来在舞会上玩得很开心……”
“后来呢?”晋竹言很给面子地问道。
“然后她哥哥来了,于是伽芙就无情地抛下我走掉了。”谢邈半开玩笑地说道。
“再后来,她为了道歉请我吃饭,我们才正式成为朋友。”
他看向晋竹言,隐隐有种若有所指的味道,“你知道吗?伽芙的追求者很多,但最难过的还是她哥那关。”
“他是我见过最不怕麻烦的人,几乎每个月都来见她一次。就算他们家有生意在美国,但这么频繁地来回飞换了我也不一定坚持得了。”
“他们兄妹感情很好。伽芙平日里不是没有主见的人,但在很多事情上她更愿意相信他哥的决策,这就意味着他会将所有追求者都拒之门外。”
“所以对他们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和她做朋友。”晋竹言将目光移向谢邈,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是啊。”谢邈耸耸肩,“愿意对她掏心掏肺的人永远不会少,但最重要的还是伽芙自己喜欢,不然也是白效力。”
“你说对吧?竹言。”
见他不接话,谢邈也点到为止,自顾自地嚷嚷着往前走:“好饿,不知道今天晚上都有些什么菜……”
小队走到村口,见马路上开过两辆面包车,云姐打量道:“最近来旅游的人这么多吗?”
“也不一定都是来旅游的,比如我们。”谢邈说道。
张院看着那两辆车,若有所思的样子。
晋竹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移动到伽芙身边了,两个人见到面包车正好停在他们昨天散步时经过的那家民宿时,很有默契地对视一眼。
门口拴着的大黑狗发现众人,又条件反射地汪汪叫起来。伽芙见状,不动声色地和晋竹言换了方位,恰好挡住了他的大半个身子。
他坦然自若地贴近她,在视线不及之处,两个人垂悬在空中的手存在着某种引力,在摆动的弧度中追寻着,就快要触碰到一起。
然而只差毫厘,伽芙抬手,将忽然散落下来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
晋竹言垂下眼睫,手指也蜷握起来。
终于回到民宿,大家卸下沉重的装备,不约而同地长吁了口气。
张院已经联系了研究所,最快在一星期内,他们会派人来分担一下目前的工作。
到了吃饭时,伽芙最后才从房间里出来,很随意地在云姐身边坐下,对面是谢邈和晋竹言。
通过这两天的相处,大家都很熟络了,在饭桌上也能无所顾忌地谈笑风生。
聊到未来规划,张院很有长辈关怀地问起了大家的想法。
云姐已婚已育,目前只考虑稳定工作。谢邈之后打算继续在这个领域深耕,厚着脸皮让张院给他写封推荐信。
轮到伽芙,她也如实说了自己明年要继续念书的计划。
张院赞同地附和道:“你还年轻,出去多深造几年也是好事。”
然后大家都很好奇地将目光移向晋竹言。
“大概以后要帮忙打理家里的生意。”他的话语底下透露出一种倦怠感。
伽芙想,季澜霆跟他应该会很有共同语言。
紧接着,张院顺理成章地抛出了一个亘古不变的话题。
笑眯眯地问:“我再多嘴一句,你们现在的年轻人都没有谈恋爱的打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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