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数学题,周子钰最多能做到恭敬,至于听进脑子,就是另一回事了,上一次能听懂还是在小学的时候。数学是忘恩负义的学科,不知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高深莫测。
坐旁的人温声软语的讲解,变为催眠的白噪声。周子钰梦见自已从教室飞升。爬在云端向下观望,桐江城变得渺远起来,她飞过了古城楼上的钟塔。云一跃甩落,挂在了塔楼锡金的攒尖顶上。
一股温热的气息慢慢靠近,温芸看着四处倾倒,小鸡啄米似的周子钰。温芸推搡了几下.才终于把这嗑睡虫叫醒。
窗外已被落日深成绯-红灯光明亮的教室只有二人,让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已经放学很久了,温芸很有执念地把周子钰留到校门快要落锁。“本来可以讲完,可惜要放十一假。”她将一页纸递过,用手指着上边的文字,道:“这是这道题的详解,假期可以让林冉教教你。”
周子钰嘴里嘟囔着节日快乐,心里只想早点回家。她说:“其实回学校再讲也可以啦。”温芸提好了行李,向她挥别。临走前从兜里掏出来一瓶药,说:“伤口,涂这个好得快。”低头看了看,似乎是云南白药的喷雾。
周子钰还想客套说顺路送她,但温芸走的很急,或许没有听见。
公交站在停车场对面,周子钰很轻易地穿过矮灌木看到温芸,对方捧着一本巴掌大的小书看着,书面用牛皮纸仔细包裹,封面上或许有字,只是看不清。对面的人读的很认真,没有注意到她毫不遮掩的注视。
周子钰想着,等放假回校,一定要看看书名是什么。
这个想法转瞬被抛诸脑后,因为假期到了。
周子钰独自在家玩了半天电脑游戏,林冉说什么也不肯出来玩,她有一整个假期的逆袭计划。但用周子钰的话说,是前两天焦虑地无所事事,后几天就忘了这回事了。
她真说出了口,所以真被林冉轰了出去,连带着两人的渔具。
周子钰悠哉地在桐江上泛着来着一叶水桶和纸板捆成的船,她相信林冉撑不了多久,就像相信桐江的水漫不过城楼。两把鱼竿同时下钩,很快钩上几尾青乌的江鱼,周子钰放了它们,转身打开了自热火锅。
林冉不在,她不敢处理这些活物。在伸手向江里舀水时,周子钰见到有人影摇摇晃晃走到海边。担心被人举报私自游船,把船划到了芦苇丛里藏起来,自己则背坐着煮起了火锅。
来人并没有任何异动,也没有搜寻。倒是让周子钰放心了许多,对方不断地吞咽着,似乎是酒,嘴里念念有词。周子钰觉得这人可疑,担心对方要轻生,就把自己划近了些,压断一片芦苇。好在对方没发觉,自顾的喝酒,走近终于听清了她在说什么。
“对不起,我坚持不了了,妈妈。”
听见“扑通”的落水声,周子钰拨开苇丛,看到那人正在水里扑腾.救还是不救?她思衬了一下,悲哀地想起自己已经过了躲避法律惩罚的年龄。
周子钰抄起捞鱼的大网,两条胳膊伸得老长,嘴里大喊:“抓住,我拉你上来。”哪想那人听见这话,还飘得更远了些。周子钰气极,下水将人双手一缚,拖到了岸边。瞪眼大骂。
“救你你还跑?真是够找死的。”
对面的女孩不断猛烈咳嗽,害周子钰顾不上拧干衣服,满面嫌弃先去帮对方拍背,近侧见到的脸却意外熟悉。
“啊,班长,你怎么…”
温芸面色惨白,头脑因喝酒而不清晰。这瓶酒,是从她爸爸的酒箱里拿的。开学后,温芸已经很久没回家,自从妈妈转调去了省城,每次回家就免不了受爸爸一顿气。家里的卫生每周由姑姑来做,虽然闻不见酒味,被砸碎的相框和摇摇欲坠的木门,还是显示出自己不在时家中遭到了一场怎样的浩劫。
如果可以,她甚至想让温桓一直在外边打牌,喝到烂醉,最好这七天都别回来。可惜天不遂人愿,温桓在外边打输了牌,回家就找到温芸挑刺,不知让他从哪得知了温芸正在学校办戏剧社,便让他的谩骂更加师出有名。
在餐桌上,温桓拿一瓶酒往喉咙里灌,冷哼着说:“你要学你妈那个贱-人,我还丢不起这个脸。”温芸夹了片油麦菜嚼着,不理会的样子让温桓更加火冒三丈。他双颊胀红,说:“你妈那个贱-货,为了勾男人跑到省城去,她不要我们俩了,你知道么?哈哈,还吃什么,你要学你妈就别吃我家的饭,去找你那个妈去!”
碗碟扫落一地,米饭点在地毯上像一点点破开地面的大理石。温芸擦干眼角的泪,夺走父亲手边的白酒。冷冷地说:“你发酒疯骂谁都可以,当时是你嚷着要离婚,你有什么资格骂妈妈?我办社团和你没关系,少喝点酒吧,别死这儿了。”
温桓笑了,阴测测的尖声从肺抛到颅顶,又像在哭。念着:“我不会放过你们,休想甩开我。”从酒山里扒出余酒,灌入咽喉。爬在洒满饭粒的地板上,呻-吟,哀哭。温芸再也喘不过气来,于是她从家里出逃。
对于自己的遭遇,温芸对周子钰简述为:和父亲吵架所以想不开跳了江。温芸看着对方绞尽脑汁想说几句宽慰的样子,躺在碎石间闭目休憩。
“好吧这确实值得一死,不过至少别在我面前,我会做噩梦的。”周子钰半天憋出了一句话。
躺在地上的少女望着天,风吹过湿透了的衣服。身下的石头划过肌肤,让人感到细密的疼痛。她想:到底谁死前会在意别人做不做噩梦呢。
身边人拉过她的手,手心里就多了块金属制的硬物,硌得人生疼。
“你看,你上次就让我做噩梦了。”周子钰笑笑,把外套垫到温芸身下。
仔细审视起手心里的物品,是一枚镶着玫瑰形红石头的银制羊头。温芸愣神,问道:“这是什么?”
周子钰见对方起了兴趣,把这饰品的来历夸张地描述一边,一面观察对面人的脸色。温芸发着呆,脸上并没有什么笑意,听完后她叹了口气,直直望着江水,说:“对不起,害得你做噩梦。”
周子钰本意只是想讲个笑话,没想到效果适得其反,结结巴巴,试图转移注意:“那什么的…我有自热锅,你饿不饿?”
温芸还真感觉有点饿了,看着周子钰伸过来的筷子,下意识咬上去。
“唔!好烫”她捂住嘴,嚼了两口,急咽下,从胃到心都有了热气。
周子钰忙用筷子把食物拨到塑料碟上,忙不迭道歉说:“不好意思,我忘了晾凉了。
两人终于笑出来,就着同双筷子吃完后,周子钰看着渐落下去的太阳,准备劝温芸回家的话到了嘴边就换了一句。
“要不你去我家换身衣服?”
扯了扯身上湿透的单衣,温芸有些踌躇地说:“会不会太打扰。”
“没事,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这话不算说谎,她嫌她妈带一群人到家里太吵,说要自习,要来了另一套房的钥匙。整个假期都住在这间屋子里的,当然只有她一个人。
“正好上次那道题我还不会,你给我讲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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