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不适的头昏脑胀与恶心的反胃中,再度睁眼,眼前的场景竟还接着方才的梦境——江骨仍旧跪在自己跟前,一副视死如归的坚定感。
而与之前的梦境感不同,谢书情能清楚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观看这段回忆。
江骨似乎是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嘴唇翕动,道:“不肖徒江骨,愿自请拜别师尊,拜别青越台。”
这句话把谢书情彻底噎在原地,他看着江骨的脸,显然未曾想到他会主动提出这样的请求,他认为一定是江骨被自己吓到了。
谢书情立马换了副亲和的笑容,说:“江骨,为师并非责怪于你,而是希望你今后一心向修行,莫因杂事而扰了道心。”
江骨接过话,重重俯身叩首,直起身来望着他目光坚定:“师尊教诲,徒儿明白,但徒儿心意已决,望师尊成全。”
谢书情内心一下有些摇摆,他小心地问道:“你,认真的?”
江骨想也不想地说:“青越台是师尊的道,而并非我的道,望师尊允我下山。”
他原本准备好一大段的说辞在此刻好像都显得极为可笑,此前为担忧二人之间的关系还彻夜不眠,不承想在江骨这里被果断的一刀斩断,倒不似他那般优柔寡断。
而且江骨的心中,显然已有了自己想走的路。
回忆外围观的谢书情此刻却陷入了沉思。
“师尊,我要下山——”江骨跪得身姿挺拔,又是一声。
这一次,连谢书情也瞧出了他的真意,无法再拒。
“那便依你。”
谢书情只记得自己最后说了这样的一句。
他厚重的记忆似书页簌簌吹开,掀开的一页同春光乍泄,吹落下来,与此刻夕阳下的背影融合一体。
望断处,少年诀别。
谢书情记起来了。
记起来那天,看着江骨离去的背影,一个人在山门口,站了很久。
一股热意将他再度包裹,等双眼睁开时,眼前景色又复还到这一方蔼蔼温池。
我去,谢书情在心底暗暗感叹,这温泉还真和那传言一样,有这种效果啊。
但同时,难以言状的情绪也萦绕在谢书情心头。
说不清是因预想中的恶果被如此轻易化解而感到意外,还是说因江骨的突然离去而惋惜,但同时,谢书情也生出了一个新的疑惑——
如果江无有曾经真的拜入过青越台,为何掌门与其他几位长老却像是对此全然不知,他能确定自己的这段记忆一定是准确无误的。
加之自己之前对江无有的试探,他能感觉到江无有显然也对此有记忆。
难不成,掌门他们的记忆也出现了问题?
“书情。”
一声熟悉的嗓音将他思绪骤然打断,那两个字落在他心头令他浑身一颤。
“不对,我应该叫你,师尊。”
江无有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身后,它故意的揶揄,在眼尾挂起笑意。
谢书情转过来,池水搅乱,耳畔回荡起波动的声响。温泉并未没过他的肩膀,还有一半尚余在外,挂着些凝珠时而滚落。
温度攀使那肩头,不由得微微泛红,似夏日掐指出水的蜜桃。
江无有眸光一颤,下一刻却变得更加疏离,比之平时还要冷淡几分。
谢书情从池中行至他跟前,直勾勾地盯着他:“嘴巴那么毒,眼睛倒是胆小得很。”
这么多年,这小子的演技倒是一点也没长进。
江无有因他这番话心底突然窜起一股劲儿,似乎想要证明些什么,他的目光毫无遮掩地在谢书情肩头探看起来。
他眉宇微蹙,嘴角却染上笑意:“书情,你躲什么。”
温泉池里,方才还得意洋洋的谢书情此刻却只露了双眼睛在外边,其余全部沉到了下方,遮挡得严严实实。
他就多余嘴贱......谢书情在心底暗道。差点忘了现如今的江无有,早就和当年那个一摸脸就面红耳赤的少年全然不同了。
现在的江无有是给个他一巴掌还要对你伸出左脸说“再来一下”的土三七*。
见谢书情只余一双氤氲的眼扑闪,埋在水里不说话,他拂袖转到池边的木椅上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见对方坐下来,谢书情也放松了些,他摸索到另一侧的池边,同他背过身。
江无有盯着那抹似有若无的背影,在水雾中勾勒出模糊的轮廓,背后的青丝因池水聚在一起,露出藏匿其后的脖颈,在热气的蒸腾下连带着经脉都雀跃起来,带着凝脂玉肤一并颤动。
心中,有潮热奔涌。
“喂?你听到了吗,江无有?”数声呼唤将江无有拉回,他这才意识到方才失格的游离。
谢书情转过身来,狐疑地看向他:“发什么愣呢,我刚刚问你的话听见了吗。”
江无有端起桌上的空杯,放到嘴边,道:“抱歉,方才出神了。”
谢书情看着那盏白瓷杯,没有拆穿。他继续重复了方才的问题:“我说,你为什么会创不律宗。”
突然正经的问题倒让江无有差点没能反应过来,他掩下神色,好奇道:“怎么突然对我有兴趣了?”
谢书情道:“想到便问了。”
江无有轻笑一声,说:“因为想变得厉害。”
似是没想到结果会如此庸俗直白,倒让谢书情有些意料,但很快,江无有又接着说:
“后来,是为了很重要的事。”
这话勾起了谢书情的兴趣:“什么事?”
上面的人没有立即回答,在空气的一阵静默后,江无有才沉吟道:“为了,保护一个人。”
他说完眼神定定地看着某处,因为雾气缭绕并让人瞧不真切,而谢书情原本停驻在水池下拨弄的手却不由得停摆下来,心底暗暗震惊。
江无有当年下山后,竟还遇到了对他如此重要的人,重要到需要他倾全宗之力去护,是余砚青?还是他师母?亦或是沈颜?
但他思来想去都不太像是这三人,同时也震惊于此人身份,竟能令江无有这样的人为之做到这种地步。
谢书情不由得问出口:“那你可护住了?”
以江无有的修为与实力,想来他若决心护住一个人还是十分轻松的。
江无有摆首:“我不知道。”
谢书情的眉头微微皱起,这算是个什么回答,是就是,没有就是没有,怎么还有不知道的,难不成他和这人后来失去了联系?亦或是不再需要他的保护了?可这也说不通。
江无有这话的意思,倒更像是“无可奉告”的感觉。
谢书情也知趣地不再多问。
一阵踌躇后,他终于袒露了自己的真实目的:“我……想请你帮个忙。”
前面的一番铺垫,实则都只是为了这个请求。
江无有挑眉道:“什么忙?”
“保护我。”谢书情说得言辞真挚,“我不想死。”
其实从第一次因梦境捡回记忆时,谢书情就在思考,江无有会不会能对自己有所助益。两人的初遇便是因为一个忙而结缘,继而才有了后来的结伴同行。
这一路上他都在观察江无有的为人和品性,经过这几次的出生入死,他已经能信任江无有,而自今夜后的这段记忆恢复,谢书情更加肯定,江无有是可以信赖的人。
不仅仅是基于他俩曾经的师徒情分,还有江无有年少时的悸动,更是看中了江无有身上独有的一股韧性,能够被他认定且坚定的事,不论是执意下山门寻找自己的一番天地,还是为了保护一个人而豁出全部。
与他同行,总觉十分可靠。
而谢书情不清楚未来还会有何种变故,他和时危不覆倒从前的结局自是好事,若真到了大难临头那一天,有他助力,或许尚能有一线生机。
“好。”江无有只说了这一个字。
谢书情原本还在考虑他若问及原因自己该如何解释,如若不然他都做好了和江无有当面对质记忆丢失的事情,哪承想他竟这样爽快的便答应了自己。
“可是......书情。”江无有又接着说。
他就知道,江无有的手,不是那么好借的。
江无有走到池边,手指轻勾,将他的下巴抬起:“跟我合作是需要代价的。”
好吧,喂牛育马还需要草料,托人办事没点好处怎么能让人心甘情愿,就是不知江无有这人要的东西,自己给得起了。
他挣开了对方的手,内心隐隐发怵:“金银财宝,权力地位,只要你所求在我能力内。”
钱,权,利,世人所求,无非这三样。
说着,谢书情施法将拿过木架上的衣服,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还没等人看清,衣物就已经披到了身上。
既然说到正事,总不能一直这样泡在池子里,那也太没有礼貌了。
而下一秒,江无有指尖一响,顷刻间,谢书情身上的衣服,哗啦啦落了一地。
他的身上未着一物,仅有曾方才泡在池中的白锻里裤挂在身上,可因温泉池水尽数贴在肌肤上,反而一副欲拒还迎之态。
难不成......江无有他......谢书情的脑中卷起一场风暴,难不成这小子还贼心不死惦记着自己?可他也不想就这样就把自己的□□给出卖了啊!
好歹也是个名流雅士,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惊恐间,江无有的脸已离自己越来越近,即将俯身下来。
“江无有!你,你让我再想想!”
土三七:厚脸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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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温泉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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