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书情抗拒地挥舞着双手，大惊失色。谁知江无有根本没有理会自己，而是顾自弯下了腰去，在自己的身侧取下一个东西。
而全程，他的视线都没有偏移半分，极有分寸地只盯着面前一方天地。
他摊开掌心，将一只水墨色的小鱼递到了谢书情跟前：“你瞧。”
谢书情呆呆地望着那条只有拇指大小的鱼，意识到对方方才的行为被自己会错意后，脸上登时红成烧锅。
江无有察觉到了他的异状，轻笑道：“你以为是什么？”
谢书情被他问得哑口无言，他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次想在江无有面前打个地洞钻进去了，含含糊糊道：“我以为，我以为，你要拿我的钱袋子呢。”
“钱袋子？”江无有觉得有些好笑，“谁拿钱袋子要把人扒光的。”
说罢，他抬掌，所有衣服又尽数回到了谢书情身上，原封不动。
而他只是看着谢书情的眼睛。
谢书情知道江无有这会儿又在故意装傻，不想同他争论，他拿起那条奇怪的鱼，上下打量：“这是何物？”
这东西看起来并非寻常庭院游鱼，能在温度这般高的温泉中存活，而且体内隐隐能感觉到灵气，极大可能是仙家产物。
“我猜，是某种‘耳朵’。”江无有这话说得极为隐晦。
换言之，是凌雪派放在他们身上的探子。
原来，方才江无有是为了拿下自己身上这东西，才扒了他的衣服，但谢书情却觉得他实在小题大做了：“你同我好好讲不行吗，干嘛非得扒衣服。”
不知是不是谢书情的错觉，他总感觉江无有眼底的笑意，暧昧非常，看得他心底奇怪。
一道强劲的法力自江无有袖间挥出，面前的那池温泉水瞬间腾空而起，悬在上方，石壁底部，现出许多小鱼，和掌心中的那条一模一样。
谢书情恍然大悟。
“我方才，总不能下池子里到你身上来捞吧？”江无有笑言戏看他。
“那你方才说......代价，是什么。”谢书情问到了刚刚的话题。
江无有揣着手，戏谑道：“暂定。”
而后，迈着轻快的步子转身走罢。
谢书情仍有蛮多疑惑，追上去问道：“可这些鱼怎么办？这么说来，那弟子是有意引导我们去泡温泉的？”
江无有道：“我倒觉得，不是坏事。”
谢书情不解：“我们都被监视了，这还不算？”
江无有停下脚步，回过身来道：“早点休息，明日，或许自有分晓。”
而后，在他脑袋落下轻轻一拍，扬长而去。
独留谢书情一个人在原地，有种被小辈嘲笑的羞耻感。
......
他一定会算了这笔账。
伴雪又睡了个回笼觉，这之后一夜无梦，谢书情一觉睡到了不知何时。再度睁眼......
“啊啊啊——”他的面前赫然出现一张大脸，眼前还正悬着一根针距自己毫厘之差。
“堂惜！你又在干什么！”大清早的，谢书情的脑袋就开始疼起来了。
多亏他的这个好妹妹。
见人醒来，堂惜转过头去，朝那边道：“看吧，我就说这样能醒。”
那头，传来江无有清亮的声音：“醒来就好。”
谢书情愠怒道：“江无有，你怎么也跟着她一起胡闹。”
堂惜听到这话立即不乐意了：“哥，什么叫胡闹，我这一针可是百试百灵，只要还没咽气，还没见过不能醒来的。”
谢书情眉头微微抽动，看着那根骇人的银针，说：“我只是睡着了，不是死了，谢谢。”
堂惜指了指外边：“哥，你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吗。”
“？”
“晌午了！”
堂惜跑过去，推开大门，刺眼的光芒破堂而入，她说：“我们都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
“人霄云长老的弟子，都来请了我们五回了！五回！”堂惜一边说一边举起手指夸张道。
谢书情也是没想到自己会一下睡到这个时辰，谁叫这凌雪派的床实在舒服，比起自己青越台那床，简直都不能称作床。
他慌忙赶来了人出去，三下五除二地换好了衣服。
推开门，急忙招呼：“走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江无有的目光在他身上停驻了片刻：“等下。”然后迈步到他跟前，抬手将缠绕在发冠上的绦带拨到原本的位置。
“走吧。”
若放在从前，谢书情并不觉得有什么，而自从昨晚恢复了那段记忆后，他现在难免放大江无有的各种言行举止，满脑子不断回荡：他这是做什么，他这是做什么.....
“哥，走啊。”堂惜在前面招呼道。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呆愣在了原地。
“哦，来了。”
别想，越想越乱。
霄云长老的院落离他们住所并不远，去的路上，谢书情却不忍疑惑：“我以为，宋月楼会先找我们呢。”
江无有道：“她这些天，应该没工夫搭理我们。”
谢书情正欲问原因，却一下想到昨天见宋月楼她眼底的乌青，若不是劳神费力，何故磋磨至此，也自然不会让他们这样轻易进凌雪派。
“那霄云找我们，是宋月楼的意思？”谢书情问。
江无有摇摇头：“不清楚，但我倾向不是。”
谢书情一下好奇了，霄云的名号在仙门中只仅次于宋月楼，但可惜常年不出凌雪派，寻常人见到她的机会并不多，此次来他本就有意见霄云一面，这倒是成他美意了。
弟子把三人领到一扇紧闭的殿门前，便自行退下了。
门中央一把严丝合缝的琉璃锁扣光彩流转，但把他们三人这般“拒之门外”，这是何意。
“见她一面，还得审验我们的资格，有趣。”谢书情食指轻抚过那把锁，几根修长的手指上下拨动后，就听得“咔嚓”一声。
整个过程，不过呼吸之间。
“我*。”一旁的堂惜不禁痛失文雅。
江无有只是了然一笑。
这类锁扣，他解过没有五十次也有一百次了，游戏里最常见的解密锁扣就是这类，闭着眼睛谢书情都能给解出来。
殿内的霄云显然没料到她们解得如此之快，整理仪容的手还停在半空。
一行人尴尬对视。
“啊哈哈哈......”谢书情挺身而出打破了这气氛，得体执礼，“青越台谢书情，有礼了。”
“这是吾妹，堂惜，这是......”
轮到介绍江无有时，谢书情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了，江无有？还是江骨？宗主？还是他徒弟？
“这是......”
“江宗主，别来无恙。”
高座上，霄云率先开口。
江无有微微点头。
“霄某虽不认同江宗主的某些做派，但既是谢长老的人，今后便一笔勾销。”霄云的声音肃穆，似古寺沉钟。
江无有挑眉：“谢长老的人。”
“有何不对？”霄云问。
江无有轻笑道：“在下觉得，听霄长老一言，恍若新生。”
霄云哼笑一声：“果然同传言一样，贫嘴的登徒子。”
谢书情在一旁看二人一唱一和，默默捂住了脸，他突然有点不太想承认自己曾经教过江无有的事实。
众人落座后，霄云抬手，关上了殿门。
三个人面面相觑。
“诸位不必慌张，只是有些话，我不想外人听到。”霄云看出了众人担忧。
谢书情笑言：“长老见笑。”
霄云道：“我的阵法，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补上。”
这话落到那两个“罪魁祸首”耳朵里，不由得心虚起来，此前为了进凌雪派故意用计坏了人家的阵法。
谢书情道：“本是今日打算去的，长老也不必忧心，我们并未真的毁坏阵法，只是让那些野兽吃了点苦头。”
霄云看向他：“那你们今日去干嘛。”
谢书情直言：“自是为贵派永绝后患。”
见双方态度都这般诚恳，霄云也不再遮掩，说：“今日找诸位来，其实并非为此事。”
江无有突然开口：“温泉的鱼，是你的吧。”
话头被截断，霄云显然有些错乱，但她很快恢复自如，笑道：“你倒是聪明。”
江无有说：“其实不难猜，宋掌门对我们的目的一清二楚，实在没必要窃听，倒是唯一来过我们院中的，只有长老你的弟子，答案很明了。”
此前谢书情虽隐隐有猜测，但并非将目标锁定到霄云身上，主要是他实在想不出霄云这样做的原因。
霄云笑了起来，而后说：“其实，我对你们的目的，也是一清二楚。”
堂惜听到这话，明显朝对面两个人投去了惊讶的目光，内心都已经在想要不要跑了，见两人还是神色照旧，又把想法按了下去。
“霄云长老，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谢书情道。
霄云见他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也不再继续绕弯子：“好，诸位，接下来我说的话，我霄某用性命担保，绝无半字虚言。”
三人闻言，瞬间凝神认真起来。
霄云缓缓道来：“你们失忆过吗？有没有人知道过，所有人都忘了，但你却还记得的那种感受。”
谢书情的双眸，听见此话猝然震动。
“她们都说我记错了，但我知道，我没有记错，没有——”
霄云的声音突然拔高：“掌门她就是换了个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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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戏言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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