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带着密室外也开始躁动，谢书情暗道：“不妙。”
青越台常年和魔渊封印打交道，很清楚其各种细微的变化，此刻他能明显感觉到封印下的不安分。
他看了眼宋月楼身旁之人，语气不善：“宋月楼，他到底是谁。”
回答他的却并非宋月楼。
“尔等蝼蚁，也配知道本座名讳。”
乔清来面容阴鸷，眼眸泛着血色，全然不似众人在池中回忆见过的那人。谢书情突然想到，堂惜在来之前同他们说鬼门客栈所用的阵法乃是魔渊产物，而方才他的反应却引发这魔渊异动，答案呼之欲出。
“十四魔主。”谢书情从容不迫道，“都沦落到屈居凡人皮囊，就别逞强了。”
眼见身份被识破，乔清来也不再伪装，当即道：“既如此，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话头刚落，只见身旁一道碧光迅疾，洞窟中两种颜色的光芒以迅雷之势缠斗不休。
连江无有都未曾反应过来。
但这边的麻烦又再度袭上，宋月楼已经提剑朝两人而来，江无有一直关注着那边的动静，脸上已有不耐烦之态。
一剑惨白狠厉，落到宋月楼身上，没有预想中的将他击飞，而剑光过处，瞬间留下冰霜之痕，片刻便刺入骨髓，摧心之痛令她的动作生生断在半路，浑身麻木。
剑光却并未因击中而停留，顺势而后，在身后石壁上留下一醒目的裂口，随后冰刺蔓延。
饶是堂惜不通剑术也能看出这一剑怨气不小，但更令她惊讶的是，这一剑，只用了三成功力。
三成，便让百家之首，一派掌门跪地不起，这人此前，竟一直在耍她们玩儿。
宋月楼紧紧捂着心口，止不住颤抖，眼底猩红道：“天......天欲雪，呵，若当初是我拿到，还有你什么事。”
殷红的鲜血滚落而出。
江无有并未搭理他一言，而是径直奔往谢书情身边。
他虽是化神期长老，但对付魔主，终究还是稍微逊色些，且他主修净化术的，即便是用作杀人也得需时间消耗，对付宫问心所用的那种燃命法子，更是能少则少。
好在魔主现在只是一缕元神寄宿在体内，尚可对付。
法术缭眼间，一柄透明长剑自二人间穿过，谢书情下意识后撤，熟悉的后背挡在自己眼前。
“书情，外边封印辛苦你了。”江无有的剑，显然不留情面，只是这说话间，那魔主依附的身躯就已被刺中一剑。
“宋月楼——你在干什么！”
密室另一头，宋月楼体内的冰刺还在不断生长，听到这边的呼喊她迫切想要上前来，却被堂惜立马钳制住。
“清来！清来！江无有你住手！住手！！我要杀了你——”她的嘴唇已凝出薄霜，眼中血丝几欲泣血，但僵硬痛苦的身躯却让她半分都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乔清来的身体被一点点刺穿。
谢书情来到魔渊封印前时，眼前之景却令他愣怔当场。
应是方才那股震动，封印竟裂开了一处缺口，四周惨烈的状况，预示着亦有魔渊之物逃跑，照这个事态下去，恐怕今日封印就得破，彼时凌雪派连同周边村落，将全部沦为炼狱。
来不及想太多，此刻必须先回凌雪派告知情况，他飞身冲出洞窟，刚至出口，便见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自己而来。
为首的正是霄云与明安，连时危竟也一同前来了。
显然他们已经得知了消息。
“师兄！”明安大步向前，关切询问“可有受伤？”
时危亦道：“师尊，我们来的路上山中已遍布魔兽，留了些人手在村落布阵，到底发生了何事？”
谢书情长话短说，道：“此地有魔渊封印破损。”
听到这消息最震惊的是霄云，但凌雪派却从没有过封印魔渊的经验，她着急道：“烦请谢长老速速封印，我这便立刻叫门中弟子前来支援。”
“封印交给我们，你带凌雪派立即请教出逃魔物，确保山下百姓安全。”谢书情冷静地分派着任务，而后风风火火地带着一行人去了洞窟中。
封印的破损远比一行人想象中更为严重，时危并未修习魔渊封印阵法，在场只有明安可以辅助，谢书情当即吩咐道：“修补开始后，时危你带着其余人确保我与明安的安全，切记不可让术法被打断。”
时危抱剑，眼中凛然：“必不辜师尊所托。”
一队人马在外看守，一队人马在内，见一切准备就绪，谢书情唤出微尘，与明安凝神补阵，法术生出风声猎猎，灌入衣袖之间。
密室内，乔清来的那副身躯显然濒临崩溃边缘。而长久的疼痛竟激发出宋月楼潜能，找准时机一下挣开了堂惜的禁锢。
好在堂惜反应够快，及时拦住了她的去路，两把弯刀的寒光在眼前闪过。
“堂惜，你就只能拦我一时，又何必。”宋月楼不屑一顾道。
“宋月楼，此前我称你一声姐姐，那是真的欣赏你，可你如今，已担不起我这声姐姐了。”堂惜声音冷肃，“十五年前，你愿为天下女修斩一条登天路，如今，却要为了个男人不惜与魔渊勾结，实在糊涂！”
她是真的不明白，宋月楼，到底为何改变，好像突然之间，从里到外都不一样了。
声音自弯刀间传来：“所有人都说我变了，真是可笑，变的明明是你们。十五年了，我的凌雪派依旧在，我依旧是仙门之首的掌门，我门中女修依旧是百家中的佼佼者，不过只为求一人白首，你们却对我喊打喊杀！到底是谁错了！”
话语之荒唐，堂惜都不忍一声嗤笑，她反问道：“一人白首？你的一人白首就是让那个披着死人皮的魔主陪在你身边？荒谬至极。”
堂惜连连出招，语气陡然沉重，问出了致命一击：“那沈颜呢？沈颜算什么，你的棋子？还是说，你根本不敢承认自己忘了她。”
“你疯了——”宋月楼这一剑力道之大，将两人瞬间弹开片刻，眼神突然变得凶狠，“是不是那个古怪的树！一定是，你们一定是被那棵树蛊惑了！”
原本堂惜只是试探，她此前便有猜想，这个洞窟就在傲寒山中，宋月楼怎么会不知它的存在，加之方才宋月楼的反应，显然她并不是第一次来洞窟中，那她极有可能也看过那缕情思中的回忆。
宋月楼的这句回答，一下便坐实了她的猜想。
堂惜的声音突然有些惋惜，道：“那不是蛊惑，宋月楼。那都真实发生过的。”
宋月楼看着她，沉默片刻，倏地笑出了声，顾自摇起头来：“那是假的，假的......”
见她执迷不悟，堂惜也不再多言，而是转身去了乔清来的身边，合同江无有一起，对那具身躯致命一击。
自他们上凌雪派后，堂惜便不见踪影，想来便是将调换的余砚青尸体运回了门中，和魔主搭线后，通过魔渊之法，用寄生的方式哄骗宋月楼，让她看到乔清来复活的假象，以此达成交易。
她之所以这般无畏，也正是清楚魔渊实力，仙门百家拿他们并无办法。
既如此，倒不如彻底毁了他的念想，认清现实也比继续执迷，酿成大错好。
随着这一击落下，那副身躯彻底倒下，眼见自己最后的期望崩塌，宋月楼撕心裂肺的呼喊声不绝于耳。
她拼了命地朝那具尸体奔去，而方才的回光返照已将身体完全透支，鲜血自嘴中喷涌而出，尽数落在乔清来的尸体上。
下一刻，尸体突然扭曲起来，一团黑雾般的东西萦绕周围，扭动唰地停滞，在众人愣神间，立即化作一团黑气，朝门外的封印的方向直奔。
江无有当即一惊，朝门外道：“书情——当心！”
饶是听见也为时过晚，那黑气直接窜入了正在修补的封印中，将平稳的阵法打破，封印处再次颤动起来，在众人不注意的角落，宋月楼紧跟其后，也一并跳入了魔渊之中。
谢书情双眼陡然睁大，但不等他反应，一道白花花的身影也跳入了其中。
瞬间，他脑中一片空白，愣怔当场。
“江无有......”他低声喃喃道，但无声的回应，才让他意识到，一切真的发生了，情绪骤然失控。
“江无有！江无有——江骨！！！”
饶是他如何呼唤，也无一丝回应。
一旁的明安知道这个问题此时不该问出，但迫在眉睫，他只能带着些小心翼翼，道：“师兄，阵法已成，要......彻底关闭吗？”
闭合封印，那就意味着，江无有将永困魔渊。
要吗......
不要吗......
谢书情在心底这样问着自己。
但他没办法自私，阵法已成，若不即刻完结将前功尽弃，彼时封印缺口更大，迎来不可预估的后果，他就是造成生灵涂炭的罪人。
他不仅仅是谢书情，他还是青越台的五长老。
“封。”谢书情说出这个字时，连声音都带着颤抖。
他甚至不敢多犹豫一秒，怕自己也如宋月楼那般，什么人命，什么生灵，他只要江无有回来。
他不能这样。
最后一丝法力抽身，好似将他灵魂也抽走，谢书情脚下一软，“扑通”一声跌坐在地。
有什么迷乱了他的双眼，滴落在手背，冰凉一片。
是眼泪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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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纵身魔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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