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愣地看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男人。
“你是个完美的实验品，秦暮。”他站起身，一步步向我走来，眼神里闪烁着一种狂热的光芒，像一个欣赏自己杰作的艺术家。
“你的敏感，你的脆弱，你童年的创伤……所有的一切，都让你成为了最完美的宿主。我只是轻轻推了一把，‘倪晓’就在你的身体里生根发芽，开出了绚烂的花。你不觉得这很美妙吗？”
他伸出手，想触摸我的脸。
我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后退，撞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别碰我！你这个魔鬼！”
我的恐惧似乎取悦了他。他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呢？”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我，胜券在握，“去报警？告诉他们，你的男朋友给你创造了一个不存在的室友？你猜，他们会把谁送进精神病院？”
“你所有的‘证据’，只会一遍遍地向世界证明，你精神有问题。而我，”他指了指自己，语气温柔又残忍，“是你唯一的救命稻草。离开我，你就完了。”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钉子，狠狠地钉进我的心里。
我顺着墙壁滑坐在地，把脸埋进膝盖，发出绝望的呜咽。
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打在我身上，欣赏着我的崩溃。
他不知道，在我滑坐下去的瞬间，我藏在口袋里的手，按下了手机的录音键。
14
接下来的几天，我活成了一个真正的“病人”。
我不再反抗，不再哭闹。
我只是沉默，目光呆滞地看着天花板，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我按时吃他给的药，只不过那些药早就被我偷偷换成维生素片了。
我对他所有的指令都言听计从。
他对我彻底放下了戒心。
他开始在我面前，毫不避讳地整理他的实验资料，甚至会兴致勃勃地跟我讨论他论文里的某些细节，仿佛在分享一个伟大的艺术构想。
而我，只需要扮演好一个被彻底摧毁、放弃了所有希望的、可怜的倾听者。
我用那部藏起来的旧手机，录下了他每一次的“分享”。
那些沾沾自喜的、充满优越感的、反人类的言论，被清晰地记录下来，变成了他无法抵赖的罪证。
证据，已经足够了。
现在，只差最后一步。
一个让他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机会。
15
我约了王医生最后一次的心理咨询。
庄明宇亲自开车送我去的。
在诊所门口，他还温柔地整理了一下我的衣领，叮嘱道：“放轻松，和王医生好好聊聊。”
我点了点头，转身走进那栋熟悉的建筑。
王医生还是那样，温婉、知性。
她给我倒了杯热茶，关切地问：“小暮，最近感觉怎么样？”
我没有回答她，而是从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放在了她面前的桌上。
那是一张泛黄的旧照片。
照片上，是两个笑得无比灿烂的女孩。
一个穿着背带裤，留着利落的短发，眼神桀骜不驯。
另一个穿着白色的连衣裙，长发披肩，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王医生的目光落在照片上，她脸上的职业性微笑，瞬间凝固了。
“这个女孩……”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叫倪晓。”我平静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真正的倪晓。她不是我的幻觉，也不是我的人格。她是我的双胞胎妹妹。”
王医生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我叫秦暮。我妹妹叫倪晓，小名晓晓，她随母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喜欢穿白裙子，喜欢栀子花，讨厌吃青椒。一年前，她交了一个男朋友，是你们学校心理学系的博士生，叫庄明宇。”
“后来，她就消失了。”
“我报了警，警察说她是离家出走。我找遍了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不到她。直到我在她房间的床垫下，发现了她真正的日记。日记里，详细记录了庄明宇是如何一步步地，让她相信自己精神出了问题。”
“她日记的最后一页写着：姐，他要把我送进精神病院了，救我。”
我看着王医生，她的身体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王医生，你也是庄明宇那篇论文的导师，对吗？一年前，我妹妹的失踪，你知情多少？你所谓的‘治疗’，又是在配合他演一出怎样的戏？”
“我……”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研究我妹妹的日记，模仿她的性格，把自己伪装成庄明宇最喜欢的‘猎物’。我主动接近他，和他恋爱，配合他所有的‘实验’。我让他相信，我是他最完美的作品。为的，就是让他亲口承认，他是如何用同样的手段，毁掉了另一个女孩。”
我拿出手机，按下了播放键。
庄明宇那充满优越感的声音，清晰地在安静的诊疗室里响起：
“……对，就像上次那个一样，稍微给点暗示，她们自己就会崩溃。那个叫倪晓的，比你还蠢，我只用了三个月，就让她彻底相信自己疯了……”
录音还在继续，王医生已经面无人色。
我关掉录音，站起身。
“你以为你在做研究？”
“你知不知道你们是在杀人。”
“王医生改不会还以为我是病人吧！”
“我是来为我妹妹讨还公道的！”
我拉开诊疗室的门。
门外，站着那个我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市南分局的张警官。
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穿制服的年轻警察。
张警官看着我，眼神复杂。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口：“秦暮小姐，一年前你妹妹倪晓的失踪案，我们决定，重新立案调查。”
我点了点头，侧身让开。
阳光从走廊的尽头照进来，明亮，却不刺眼。
我知道，这场漫长的复仇，终于要结束了。
而真正的审判，才刚刚开始。
16
庄明宇和王医生被带走后，世界陷入了一场喧嚣的风暴。
媒体将这个故事命名为“煤气灯下的复仇”，铺天盖地地报道。
我成了某种意义上的英雄，一个冷静、强大、为了替妹妹复仇而卧薪尝胆的姐姐。
我收到了无数的采访邀约和慰问，但我都拒绝了。
我搬离了那间公寓，住进了一家安静的酒店。
我常常在深夜里惊醒，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一年前妹妹的房间，还是在一年后我自己的房间。
复仇成功了，可我并没有感到轻松。
我好像……迷路了。
张警官来找过我几次，做一些补充的笔录。
他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从不多问，只是安静地记录。
这天，他照例问完一些流程上的问题，合上了本子。
但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起身告辞。
他看着我，沉默了许久，然后突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秦暮小姐，你父亲……最近联系过你吗？”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的父亲。
那个严厉的、固执的、几乎从不表达感情的男人。
在我“扮演”秦暮的这一年里，我严格按照我所知道的、她和父亲的相处模式，每个月给他打一通不超过五分钟的电话，汇报平安。
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
一种巨大的、陌生的悲伤，毫无征兆地将我淹没。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这不是“秦暮”该有的反应。
秦暮对她的父亲，只有敬畏和疏离。
这种痛彻心扉的、混杂着爱与怨的感情，属于另一个人。
张警官看着我，眼神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深深的、了然的悲悯。
“一年前，我们找到你妹妹倪晓的时候，”他缓缓地说，“她正一个人坐在火车站的广场上，谁也不认识，连自己的名字都说不出来。我们联系了你父亲，他把她接回了老家。她接受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治疗，情况时好时坏。”
“直到三个月前，她突然清醒了。她说，她要回来，找一个人。我们不放心，偷偷跟着她。然后，我们就看着你，或者说，看着‘秦暮’，一步步地，设下了这个天衣无缝的局。”
我的眼泪流得更凶了，身体因为压抑的哭泣而颤抖。
“所以……你们从一开始就知道？”
张警官点了点头：“我们不知道你的计划是什么，但我们知道，你需要一个真相。我们能做的，就是在你需要我们的时候，出现在你该出现的地方。”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黑色工装的女孩。
她比照片上消瘦了很多，脸色苍白，但那双眼睛，和我镜子里的那双，一模一样。
是秦暮。
我真正的姐姐。
她看着我，眼圈瞬间就红了。
她向我伸出手，声音颤抖：“晓晓，我们回家。”
17
我终于，想起了所有的事情。
一年前，庄明宇对倪晓进行“实验”。
他成功了。
他彻底摧毁了我的认知，让我陷入了无尽的混乱和恐惧。
在我精神崩溃的边缘，为了自我保护，我的身体里诞生了一个新的人格。
那个人格，冷静、强大、坚韧、充满了复仇的火焰。
她盗用了我最崇拜、最信任的姐姐“秦暮”的名字和身份。
是她，在我被送回老家后，策划了这一切。
是她，主动接近庄明宇，扮演成最完美的“实验品”。
是她，骗过了所有人，包括我自己。
她是我为了活下去，而创造出来的复仇女神。
现在，她完成了她的使命。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这张脸，我看了二十多年。
但在过去的一年里，我看着她，却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慢慢地、慢慢地抬起手，触摸自己的脸颊。
“你好，”我对着镜子里那个泪流满面的女孩，轻声说。
“倪晓。”
“我回家了。”
每个女孩都是强大的！[星星眼]
女孩们，你们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拯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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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倪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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