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岳在浏览器上搜了十多遍“戚铭”的词条,从戚铭二十出头刚入行的青涩照片,一张张翻到如今那人愈发成熟精英范儿的荧幕影像,确认戚老大今年真的是35岁而不是3岁,然后,他眯眼望着夜幕下霓虹璀璨的高楼大厦,突然喊话已经开了一半路程的司机,说,掉头去龙铭经纪传媒。
司机诧异,开玩笑问他是回去上班儿吗?
瞿岳哼一声,说,他是去报仇。
这会儿晚高峰堵车,蜿蜒无尽的车道上到处是嘈杂的喇叭响,瞿岳坐在车后座,仰脸望着夜空高悬的一轮圆月,问司机:“你说,就算月亮并不独照谁,但古往今来的人们还是会向往它,是吧?”
司机点点头:“是啊,因为它神秘嘛。”
瞿岳追问:“那又神秘又漂亮的呢?喜欢上这种类型,也可以归结为人之常情吧?”
司机“嗐”一声,望着后视镜笑:“小伙子,这是有心上人了吧?听叔的,谈个恋爱想那么多干嘛,你长这么帅,还怕人家拒绝你啊?”
瞿岳顿时受到鼓舞。
当即掏手机打电话给王本来,说,把你老板电话给我。王本来纳闷问你不都解约了吗,怎么突然转性了?瞿岳让他别废话,只管把戚老大的电话拿来。
王本来这种小喽啰哪能有老板电话?于是趁着公司新建没来得及装监控,一溜烟儿跑去办公室,拍了一张戚铭的私人名片发了过来。
王本来舔着脸找瞿岳邀功,说,按制度这是违规操作,戚董私人名片只能是他本人亲自递出去,但今天为了瞿岳,他王本来愿意两肋插刀,就把这条小命都豁出去了!
瞿岳听得直翻白眼,他才不信王本来这么大义凛然。
王本来笑得谄媚,说,戚董其实挺好说话的,那晚意外接到瞿岳电话,但凡瞿岳在电话里哭两声,撒个娇卖个惨,戚董慈悲为怀,分分钟就给他解约了,谁料瞿岳大逆不道,辱骂他们公司这些小喽啰就算了,居然连戚铭也一块儿骂上了,张开闭口就是你们真脏,简直是活不耐烦了。
戚铭是怎么从一介无名之辈爬上来的?
众所周知,这是万岁爷的逆鳞,瞿岳这小兔崽子不知天高地厚,张牙舞爪一通猛踩老虎尾巴,别说解约了,万岁爷没发话摁死他都算法外开恩了。
第二次,瞿岳从戚董办公室出来,大家伙儿看他衣冠整洁面色如常,显然是没能献出屁|股攀上高枝儿,人人都以为他死定了,谁料后来他落跑会所,还打出戚铭的旗号大肆敛财,就、就……这都忤逆犯上到这种程度了,他们戚董没给他告进监狱不说,居然还贴心地陪护他了一整夜。
天知道,这一夜在医院里俩人究竟发生了什么?!
王本来说,瞿岳如今在公司身价水涨船高,那地位早就不可与当初同日而语了。
“你还别不信,干我们这行的,人都精着呢!”王本来笑嘻嘻的,“戚董平常的一举一动,哪怕仰头喝口水,咱们都能给他咂摸出一百八十种滋味来,更别提最近他这些反常举动了。”
“我和他没睡过。”瞿岳冷声地打断王本来的意|淫,“他身边有人了。”
“那怎么了?”王本来不以为然:“路边野花三两枝,男人嘛,更何况还是戚董这种功成名就的青年才俊,别说外头那些莺儿啊雀儿啊的,咱公司内部也多得是想和他共度**一梦的男男女——”
“够了!”瞿岳不客气地挂断电话。
看了眼时间,晚上七点十分,想必正在和小情人吃烛光晚餐之类的。
瞿岳是色厉内荏的主儿,轮到自己孤军奋战了,这就开始紧张到手指冒冷汗。他对照着名片,一个数字接着一个数字,磕磕绊绊地存上了戚铭的号码,然后深呼吸了好几口气,赴死般闭上眼,抖着手点了拨打。
一阵铃响,对方低音悦耳:“喂,你好。”
瞿岳本来紧张得心脏都跳到嗓子眼儿了,转念一想,这回是老东西无事生非在先,他怕什么怕?
瞿岳清清嗓:“喂,大美人儿,你在哪儿啊?”
对方顿了一下,问:“你哪儿来的我电话?”
瞿岳不甘示弱地哼一声,说:“我快到公司了,你也赶紧过来吧,晚上八点整啊,如果我等不到你,咱们之间什么事儿都免谈了。”
对方似乎皱起了眉:“我说的是明天早上八点。”
瞿岳咬牙笑得瘆人:“是啊,明早八点,你和你的小情人刚好大汗淋漓地滚了一夜的床单;早七点,你顶着一张贤者模式的水肿脸,让小情人伺候你穿衣洗漱;七点半,你俩吃个你侬我侬沾满对方口水的爱心早餐;八点,开着你那辆三百来万的破宾利赶到公司,穿一身自我感觉良好、挺胸又翘屁股的精英范儿西装,假装清心寡欲地享受着公司上上下下几百号人的殷勤问安,再逗逗我这个没人疼没人爱的流浪狗!”
戚铭道行颇深,被一个毛头小子羞辱到这种程度,不怒反笑:“瞿岳,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瞿岳也笑,正准备再催几句赶紧的,对方冷声呵斥一句“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干脆利落地挂断了他的电话。
手机嘟嘟嘟不识趣地响着,瞿岳垂丧着脑袋。
他的心轻轻地碎了一下。
然后很快重振旗鼓,迅速翻开短信,在戚铭拉黑他之前,恬不知耻地编辑了一条【大美人儿,我会一直等你,哪怕再冻一夜】,给对方发了过去。
戚铭没有回。
戚铭当然不会回。
戚铭何许人也?他瞿岳算个什么东西?
深夜11点45分,公司所在的高档写字楼大厦正门紧锁,街上行人稀廖,偶尔几辆豪车或出租经过,瞿岳哆哆嗦嗦地裹着大衣,坐在门外大理石阶上冻得狂打喷嚏。
从8点到11点,瞿岳每隔1小时就给戚铭发条【我在等你】的信息,但想必这时戚铭早已和小情人**合二为一,无暇顾及他这条流浪狗,瞿岳沮丧又愤怒,怒完不禁又自嘲,他订了闹铃,等着午夜12点再发一条,然后正式宣告今晚报仇计划失败。
就凭戚铭狼心狗肺,他才不会真的等一宿呢,瞿岳埋头翻看大众点评,准备在附近找家酒店歇一晚,等明早七点多再跑过来装深情。
不——
瞿岳不痛快地想,他都解约了,凭什么还要当戚铭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
呵!他睡饱了就走,鬼才稀罕上赶着一个自以为是的老男人!
再说了,瞿岳想,他其实也没多喜欢,顶多就是为色所迷,一不留意就掉进了每个男人都会掉进的那种红粉陷阱里罢了。
午夜十二点,脑袋被风吹得浑噩发昏,瞿岳一边打喷嚏一边捂着额头测体温,恍然间眼前竟出现错觉——远处绿化带随风晃动,一道清隽玉立的影子走了出来,依旧是那一副西裤皮鞋黑大衣的打扮,银亮皎洁的光辉宛若舞台聚光灯,照在男人那张浓睫美眸的脸庞,引起人无限向往。
美人儿蹙着眉头望他,神情复杂。
瞿岳轻啧一声,心想,不愧是大京城,一个路人甲都能撞脸顶流影帝,果然是大中国,人多补货就是快。然后低头翻开短信,冻僵的手指一个个戳着打字键,一句“今天结束了,但我对你的爱还没——”还没拼完,忽然扑面袭来一阵清雅香风,下一秒,手机便被路人甲的大手强势一把夺走。
瞿岳愕然抬头。
戚铭将一件加厚长款羽绒服扔他怀里,不咸不淡道:“不是说要绕着我走么,大半夜又跑这儿唱什么苦情戏呢?”
瞿岳脑子都快冻傻了,缓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接着蹭地一下站起来,憋足力气,把羽绒服给人扔回去。
“呸!”他骂道,“滚完床单才来找我,谁稀罕!”
“哦,原来是不想我来。那还一直发短信给我?”戚铭难得一笑,冲他晃了晃手中战利品,逗小猫似的:“手机不要了?”
瞿岳恨恨一抹鼻涕,瞪着他,说:“你敢!我刚买的!”
戚铭下巴冲扔在地上的羽绒服一抬:“外套穿上。”
瞿岳冷笑:“虚伪!不用你假好心!”
戚铭闭了闭眼,耐着性子:“没睡。”
瞿岳愣了下:“啊、啊……啊?”
戚铭催促:“还不快把外套穿上!”
“哦、哦!哦好!”瞿岳手忙脚乱地捡起羽绒服,一边吭吭哧哧往身上套,一边好奇瞅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戚铭斜他一眼:“比你到得早。”
瞿岳脸上一红:“我、我堵车。”
戚铭见他四肢僵硬不协调,冻得发紫的手捏着拉链,费半天劲都揪不上去,无奈叹了声,走过去替人把拉链拉好。
“今天给你个教训,下次不许了。”
瞿岳听得委屈,一头扎进对方怀里,将人抱得紧紧的。
“老东西,”他埋怨道,“你就这么忍心冻着我。”
戚铭双手掌心替他暖着耳朵和脸颊,没好气道:“你想走就走,谁拦着你了。”
“明明是你先说让我还钱。”
“谁让你胡说八道,吓得我们家老二见了我就跑,一声不吭满世界地给我找男科大夫,让我这个做大哥的颜面扫地。”
“你家老二是个傻子,”瞿岳破涕为笑,仰头和人对视时,才发现和对方亲密过了头,连彼此呼吸喷出的白雾都暧昧地交融在一起,不自觉结巴起来,“连、连真假话都听不出。”
戚铭不以为意:“我家老二比较单纯。”
瞿岳“切”一声:“那不就是大龄弱智么。”
“行了,这事到此为止。”戚铭将瞿岳手机还给他,虚揽着他肩膀往路边停的一辆崭新宝马M5走,说:“走吧,我领你这只小狗去找个暖和点儿的窝。”
“那你呢?”瞿岳仰脸望他,“你……还回去吗?”
戚铭瞥他一眼,反问:“你希望我回去么?”
瞿岳心跳猛地突突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觑了戚铭一眼,对方洞察一切的眸底毫无波澜,反倒清晰地映着自己紧张局促的脸。
瞿岳脚步迟缓下来,抬眼迎上他目光,认真道:“我……我没谈过恋爱,也、也不知道,如果和、和你的话,这样算不算是恋爱。”
戚铭忽然促狭地笑起来。他抬起头,望一眼高悬在夜空的月亮,不知想到什么,满怀怅惘地轻叹一声。
然后表情恢复如初。
戚铭抬起手,动作温柔地揉弄两下身旁男孩儿的头发:
“瞿岳,你说你想干干净净的,我就保你干干净净的。”
瞿岳抿着唇,忍不住问:“那我们——”
“以后生活有困难随时联系我,没事就不要见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