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照着计划,荀锦带着扶风六衙役押送嫌犯上路,唯一不同的是,才走了一日,嫌犯中的女犯找准机会动了手,将荀锦擒拿为质,逃之夭夭。
扶风六衙役将剩余嫌犯暂时囚在最近的驿馆后,便循着兰隽沿途留下的记号,赶来帮忙救援。
此事很快便在阳州传开,刺史荀铮听闻之后,拖着病体带着一千府兵赶赴阳州南境,只求荀锦平安无事。
永州北境,梧山深处,藏有秦老大的一处山寨。
此寨本是他用来中转女子所用,得知那个多管闲事的刺史千金遭了难,他心情大好,便在这里候着钟离鸢,将荀锦送到他的手上。
若是拿了荀锦,便等于拿了荀铮的命脉,往后他不仅在永州荒地横着走,在阳州也敢横着走。
“秦爷,万一阿鸢半途把人放了呢?”麻子脸师爷谨慎提醒。
秦老大是个四十左右的汉子,面色黝黑,早年一直走海路贩卖女子,不论是大夏还是大泽,两国的道上都知道他的名号,甚至背地里还给他取了个诨号——黑水爷。
他得意冷笑,摸了摸八字小胡子:“她是个重义的孩子,事没办好,定有愧意,把找麻烦的荀丫头送来,正好将功补过。她懂。”
麻子脸连忙哈腰夸赞:“得亏当年秦爷慧眼识人,没有把这个小丫头卖去大泽。”
“脸上有刺青的货,不好卖。”秦老大端起旁边的热茶,喝了一口,“况且,这丫头最值钱的地方不是她的身子,而是她的出身。”
麻子脸当年就问过,只是那时候永州正值风口浪尖,秦老大一句“说不得”便将他打发了,如今重提,麻子脸定是要问清楚的。
“永州第一巫医的独女,你猜她会不会巫蛊之术?”秦老大阴笑反问,如意算盘又打了一遍,“玲珑京内,有位大人物潜心研究巫蛊多年,只求长生。我若能在这小丫头身上骗得延年益寿的蛊方,便可与那位大人物搭上。兴许,往后整个大夏,道上人都要恭恭敬敬地拜我黑水爷!”
“原来如此。”麻子脸终是明白,为何那么多女犯,秦爷只对钟离鸢青眼相看。不仅待她如女,还遂她所愿。她想学武,秦爷便从大泽那边重金招募了一位江湖高手来教她鞭法,她想闯荡江湖,秦爷便在道上放出话去,永州的江湖朋友若是遇上钟离鸢,多少给点面子。
这世上的买卖,想要以小博大,就必须给足诚意。
秦老大给钟离鸢的诚意,莫说麻子脸觉得惊讶,秦老大的手下也觉得惊讶。也曾有人生过微词,都被秦老大狠狠责罚,自此在寨中,无人再敢对钟离鸢说一句不敬之言。
“这笔买卖,划算。”秦老大越想越觉得心情舒畅,放下了茶盏,催促道,“茶太淡了,去!给爷拿壶酒来,再让厨房给爷烧只鸡!”
“是、是、是。”麻子脸恭敬退下。
秦老大的话只说了一半,他这人做买卖多年,只赚不赔,靠的可不只是这点本事。他的余光往横梁上瞥了一眼,他还留有一手。
钟离鸢感激他不假,但是也从不帮他走货。他让她学了武功,也得提防学成之后的她,甚至其他寨子里的当家的。
永州一带,就数他盘口最大,弟兄最多。正因如此,他便是最大的出头鸟。有人等着他夜路走多了遇鬼,分他的生意,有人谋划拉拢他的弟兄,慢慢蚕食他的地盘,还有人拿命去阴州舞阳长公主那儿告状,惹来荀锦这个多管闲事的小姑娘收拾他。
想要他死?没门!
他可以养一个钟离鸢,自然也可以再养几个厉害的死士保护他。据手下回报,荀锦身边有个剑法卓绝的小丫头,功夫在钟离鸢之上,所以才能在长庆拿下钟离鸢。倘若她追着钟离鸢到了这里,他得有备无患才是。
“秦爷,酒来了!”麻子脸提着酒壶过来,把酒壶往秦老大身边一放,便示意身后的小厮把下酒小菜送上来。
“烧鸡还要一会儿,厨子先给您油炸了花生与小鱼虾,秦爷,慢用。”
“嗯。”
秦老大挥手示意麻子脸退下。
麻子脸是秦老大最忠心的狗腿子,自小便跟着秦老大一路闯荡,最后做了这种损阴德的生意。他哈腰点头,便领着小厮们一起退出了山寨大堂。
山寨大堂依山而建,背后是坚硬的山壁,两侧各有两排房间,每一排可容纳兄弟百人。厨房在左边的两排房间后,伺候的婆子们都住在另一边的两排房间后,那边有三间小石屋。满打满算,今日这寨子里足有四百余人。
区区六个扶风衙役,再加一个兰隽,就算寻到这里,也都是找死。
秦老大越想越是舒坦,竟是哼起小调,美滋滋地吃起酒来。
“阿鸢回来了!”麻子脸的声音忽然在大堂外响起。
秦老大放下酒壶,斜眼看向大堂外。
钟离鸢颇是狼狈,她铁鞭勾缠的荀锦更是狼狈,想来两人这一路躲躲藏藏的,也不容易。可她将荀锦送到了此处,便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啧啧,是个好货。”秦老大眯眼看向荀锦,第一眼便觉这小姑娘是个美人胚子,放在大泽那边起码值百两银子。
只可惜,荀锦得扣在他手里,卖不得。
钟离鸢沉声道:“秦爷,对不住,我灭口失败,只得捉了她来。”
“做得好!”秦老大拍手叫好,故作心疼地放软了语气,“这一趟受苦了,阿鸢,别怕,到了爷这里,谁都动不了你。”
钟离鸢垂眸:“她叫荀锦,是阳州刺史的掌上明珠。”
秦老大赞许道:“荀大小姐的母亲,定是位美人。”
荀锦挺直腰杆,突然骂道:“你果然生得獐头鼠目,你爹当是茅坑里面的石头,又臭又黑。”
这句骂出后,钟离鸢面露惊色。从与荀锦相识起,她眼中的荀锦是个知书达理的小美人,没想到来这里第一句话竟是如此恶毒又生趣。
秦老大面不改色:“哎呀,声音也不错,若是学两年唱曲,定能在秦楼楚馆里争个头牌花魁当当。”他做这种下作生意多年,比这个难听的都听过,早已习惯了。
“秦犯,你可知罪?”荀锦凛声反问。
秦老大放声大笑:“爷知,可那又如何?永州还有王法就是爷!爷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你能奈我何?”
“你也是有娘生的,却如此糟践女子……”
“娘?呵,若不是她舍了爷,爷怎会有今日的风光!”
荀锦的话被秦老大打断,秦老大笑意里多了一抹森寒,那是根植于他阴暗童年的恨意。谁要每日吃野菜度日,他不过就是偷了别人的一只鸡,何至于被母亲当众抽打,甚至将他弃于荒野,再也没有回来。
“人间恶鬼,不外如是。”荀锦看向身边的钟离鸢。
钟离鸢面如霜色,缠在荀锦身上的铁鞭倏然松解落地。只见她挥舞铁鞭,眸露凶光,手中铁鞭好似黑蛇一样,缠向了秦老大的脖子。
“你竟背叛我?”秦老大是冷漠的,虽说他提防着钟离鸢,却没想到这一日来得竟是如此快。
铁鞭一击如风,正是蛇影鞭法的第三式“缠月吻”。此招胜在一个“快”字诀,一旦被铁鞭勾住脖子,便会紧锁喉口,将那人勒得几欲窒息。
这一记反戈,本该十拿九稳。
秦老大并没有动,铁鞭便被另一条金鞭击开,从梁上跳下三名黑衣高手来。手持铁鞭的那人她认识,正是授她鞭法的师父,蛇影无常。
他身后的那两个,钟离鸢也认识,是师父的拜把兄弟——善用暗器者,身形如猴,江湖人称鬼猴子;另一人刀法精绝,人唤夺命修罗,是个双鬓花白的中年人。
看到此情此景,钟离鸢就是再蠢也看明白了一切。原来秦老大一直提防她,只怕所谓的恩义也只是这个人间恶鬼的演戏罢了。
“谁给你的胆子对秦爷下手?”蛇影无常冷喝。
钟离鸢也只学了他的三招蛇影鞭法,她暗觉不妙,自忖不是他的对手。如若以一敌三,只怕很快就要落败,到时候荀锦的处境便危险了。
“别怕,我们也有人。”
荀锦反倒是一派轻松,没有半点害怕,反倒是往旁边的木椅上一坐,翘起腿来,问向秦老大:“你还有什么护卫,都招呼出来吧,反正今日,你们谁也跑不了。”
“好大的口气!”秦老大没有答话,鬼猴子倒是沉不住气了。只见他身形一闪,便已来到荀锦面前,本想仗着自己武功好,给她狠狠来一巴掌。哪知余光瞥见剑光闪烁,若不是躲得快,他的右掌便被这偷袭之人绞了下来。
白袍舒展,剑光如霜,那持剑的姑娘眸光冷冽如刀,举剑指向鬼猴子:“动大小姐者,死。”语气平缓,却透着一股刺骨的杀意。
鬼猴子本想冷嗤,秦老大却变了脸色,脱口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寨子里明明有四百余人,此人竟是如入无人之境,若不是她武功极高,便是外面来了更厉害的角色,一瞬收拾了外面的四百余人。
何等凶残!
荀锦:等着看戏~
钟离鸢:师妹虽然凶了点,但是满可靠的~
兰隽对着两人狠狠翻了个白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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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反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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