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晌午的时候,清扬捧着个笼子来找云舒,笼里是两只胖兔子,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正抱着菜叶子憨态可掬地啃着。
“姑娘,主子让我把这个给你送来。”
云舒了无兴致地瞥了一眼,奚落道:“萧北熠猎不到狼,就逮两只蠢兔子打发我吗?”
“怎么会?”萧北熠掀开门帘,大踏步走进来,身上还带着林子里的寒气,他灌了口热茶,解释道,“我已经探好了那雪狼的窝点,叫人围起来了。等用过午膳,你同我一起去捉。这两只兔子是让你解闷儿的,要吃了还是要养着,都由你决定。”
云舒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安意欢的面庞,问:“能送人吗?”
“随你。”
云舒遂抱出只较胖些的兔子,命紫苏送去。紫苏很快去而复返,手里多了个精致的荷包:“宁王侧妃说这是她绣得最好看的一只,让您留着玩。”
云舒接过,收进匣子里。
萧北熠疑惑道:“你同她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云舒摇摇头:“算不得多好,只是觉得她是个良善的,比旁人有趣。”
良善吗?萧北熠可不这么觉得,毕竟他在回来的路上可是看到一个婢女被婆子捂了嘴从宁王府的帐子里拖了出去。不过只要她诚心与云舒相交,他也不会多管闲事。
用过午膳,两人纵马向丛林里奔去。马儿在草木空隙间穿梭,光影透过枝叶,映出两道并肩同行的身影。不远处雪狼洞穴周围一片混乱,萧北熠夹紧马腹,马儿疾速冲至目的地,云舒紧随其后。
一只凶猛的黑熊不知何时闯入雪狼的领地,正与母狼缠斗,母狼已伤痕累累,落了下风。众人高举长枪,试图制服黑熊,但每每被他轻易躲过,有几个武艺略逊的侍卫已经挂了彩。
“主子,这熊有点难缠。”清扬见他二人来,赶忙汇报战况,他灰头土脸的,手臂上还挂着一道血痕。
萧北熠凝眉,深吸一口气,挽弓,拉箭,动作一气呵成。
尖锐的破空声响起,铁箭迅如霹雳,气势如虹,直直向黑熊的右眼冲去,在即将碰到眼珠的一刹那,丛林里却突然飞出另一只箭,将他的箭生生撞得偏离轨道。
箭尖穿透黑熊的右耳,钉在身后的木干之上。萧北熠暗道不妙,只见那黑熊已然被激怒,捂着鲜血淋漓的伤口,咆哮着朝他冲来。
萧北熠飞速搭箭,重新对准它的右眼。那黑熊跑了几步,却猛地调转方向,扬起肥厚的熊掌对着云舒劈来。
云舒脚蹬马背飞身跃起,踩着黑熊的掌背,踏上它的肩膀。黑熊怒吼一声,挥起熊掌抓向肩膀,云舒却趁机蹬上它的头,在空中一个翻滚,反手将银簪刺进它的右眼,与此同时,一只铁箭狠狠钉入了它的左眼。
黑熊两眼分别钉着一簪一箭,鲜血自伤口喷涌而出,它凄厉地惨叫,发狂般冲向云舒的所在的方向。
萧北熠眼疾手快,揽着她的腰飞身跃上树杈,诧异道:“奇怪了,这熊怎么总冲着你来?”
不待他们细想,从丛林中接连飞出几只箭,将那凶猛的黑熊捅了个对穿。黑熊轰然倒地,扬起一片尘土,挣扎几下便没了气息。
一队人马缓缓走出,为首的是一位着鸦青色暗花锦袍的少年,身姿挺拔,面容清俊,一双杏眼炯炯有神。
萧北熠认出他是平阳侯世子陆景明。平阳侯一脉乃半路出家,平阳侯早年因从龙之功被赐爵位,但颇受江南大族排挤,再加上族内不善经营,没过几年就开始衰败。
半年前,平阳侯薨逝,留下世子和侯夫人孤儿寡母苦苦支撑,但其族已然没落。平阳候世子出席此次秋猎,多半是想寻个靠山,重振陆氏一族。现在看来,他恐怕是投靠了定王。
好好的小伙子,竟是个蠢的,可惜了。
“不好意思,萧将军,这熊是我杀的,就只能归我了。”陆景明故作抱歉道,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心浮气盛。
明眼人都能看出樾帝是铁了心要将帅印赐予萧北熠,猎黑熊不过是随口答应的一个幌子,偏偏只有他看不出来,上赶着被人当枪使。
萧北熠面上无甚波澜,应道:“自当如此。”办法总比困难多,再不济他把熊偷了来也是可行的。
云舒已经进了狼窝,抱了只小狼崽出来。母狼已经战死,窝里只剩下这一只崽子。小狼约莫才满月,乳牙还未褪去,瞪着双绿油油的眼睛嘤嘤叫唤,倒也是个可怜的小家伙。
云舒低头专注逗弄狼崽,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陆景明目光死死凝在她身上,眼眶通红。
“咻——”一支长箭划破树叶,紧接着数十支箭喷涌而出,寒光闪闪的箭尖齐齐对准萧北熠一行人,几个侍卫一时不查,已被穿透了喉咙。
陆景明抽出长刀,一跃而起,疾速冲向萧北熠面门,劈手砍断那支朝他射来的箭:“快走。”
萧北熠不敢迟疑,拦着云舒的腰翻身上马,向丛林深处疾驰而去。
平阳侯府的一行人狼狈地抵抗着箭雨,一人实在不解,朗声问道:“世子,咱为啥要反水啊?”
“废什么话?”陆景明累得气喘吁吁,仍强撑着向手下高声宣布,“从现在起,咱投靠靖国公府啦。”
萧北熠和云舒在林子里一路驰行,身后,黑衣人穷追不舍。两人东绕西藏,才终于暂时甩开那些杀手。在一个岔路口,他们翻身下马,萧北熠扬鞭在马屁股抽了一下,马儿嘶鸣一声向相反方向跑去。
两人这时才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丛林中心,山中猛兽众多,越靠近中心的位置也就越凶险。他们一路跌跌撞撞,不但要躲着杀手,还要时刻提防突然现身的野兽,一时间,狼狈得很。
在合力解决掉一匹灰狼之后,萧北熠忍不住朝地上啐了口,纳闷道:“往年怎么没见过围场有这么多野兽?”
随口一句抱怨,却让云舒瞬间警醒,惊出一声冷汗。无缘无故朝她扑来的黑熊,还有一路上遇到的野兽,她真是傻了,竟把这一切都当成是偶然。
她在身上摸索一番,指尖于后腰处蹭下薄薄的一层粉末。云舒低头一嗅,眼底骤然迸发出汹涌的杀意。她气极反笑——好极了,敢用引兽粉算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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