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赔偿

夜幕沉沉降下,初秋的寒被隔绝在厚重的窗帘之外,房间昏暗而温暖,两道轻重不一的呼吸声清晰可查。

祁修宁裹紧整张丝棉薄被,侧身蜷在床边,裸露在外的肌肤布满牙印和红痕,四肢无力发软,身体的疲乏到了顶峰,却仍旧强撑着酸胀的眼皮不敢睡去,强打精神,左右眼交替着轮班站岗,时刻注意着枕边人的动向。

四下无声,昭凛靠在床头把玩一盏月球形状的感应台灯,灯光流转,照得他的面容明晦交叠,他忽然沉声问道:“这不像你喜欢的东西,也是他送的?”

昭凛口中的“他”,自然是祁修宁那个前男友。

方才察觉出昭凛吻得有些发狠,祁修宁吃痛急了想逃,一下没留神整个人滚落下去,头磕到了床头柜。

昭凛本意是想去拽他,结果他一躲,就意外拽开了床头的抽屉,一眼就瞥到了几盒扎眼的东西。

知道不可能祁修宁是为自己特意准备的,心里的火一下子就蹿了上来了,于是边咬边刨根问底地追问了祁修宁这几年的境况,顺带得悉了他辞职的原因。

他当然不认为祁修宁会甘于寂寞清心寡欲等他四年,可假装糊涂是一回事,心知肚明是另一回事。最重要的是,在他的视角里,如果祁修宁现在可以为了对方辞职,那当年为了自己,为什么不可以!

四岁的年龄差算什么,祁修宁不敢要他,不就是因为两人之间那层说不清、道不明,名不正、言不顺又不敢捅破的师生关系吗!当然他祁修宁不过才大学毕业,算哪门子的老师,又端哪门子的架子,需要有这么重的道德包袱吗!

经年的怨恨如同枯叶般铺满地表,看似尘埃落定,微风一抚便翻涌澎湃,但凡有人经过,踩踏发出的沙沙声就让人心痒难耐。如今一朝沾了野火,自是不轰轰烈烈地烧个燎原不能停歇的。

从昭凛忽然呈现出的粗暴、狠厉的状态中,祁修宁当然看得出对方生气了。可自己和别人在一起过,这就是事实啊,家里有对方存留过痕迹没清理干净,是意外,可也是必然。他没办法巧言令色地搪塞过去,也不想低声下气地去哄骗劝诱,便只能一声不吭地受着,仍由对方肆意摆弄。

他要是真解释了,说根本没想过会再和昭凛碰面,或着坦诚地说哪怕是现在,他也没想过两人要怎么收场,所以逢场作戏就不必太过计较当真,昭凛还不得把他整个拆了。

他以为昭凛到底还是少年人心性,再曲折的心绪波动,也如同阵雨般来去匆匆。哪知昭凛明明已经尝了个餍足,却还是纠着他那道过往不放。

“怎么到别人这儿就这么恋旧,对我就如此绝情啊?祁老师?”见祁修宁迟迟没有回答,昭凛放下台灯,侧身躺了下来,伸手探进被褥环抱住祁修宁温热的身体。

祁修宁有些怕了,还没这么动就浑身酥麻不已,哑着嗓子,声音一颤一颤地说道:“这灯就是我自己买的,你少借题发挥,我不欠你的……”

“哦?”昭凛眼神放光,一下子贴得很近,炙热的气息中混杂着兴奋和愉悦,“既然你不认为自己在还债,那你就是……愿意?”

语罢,他直勾勾地盯着祁修宁那双忽然瞳孔放大的双眼,温柔地献上一个缱绻至极的吻,颀长的四肢紧紧卷着祁修宁的身躯,带有些自嘲般的可怜意味呢喃道:“我是不是该早点来找你的?我明知道的,我应该强硬一点的,你根本不会拒绝,你喜欢我,你是愿意的……”

“不……”话到嘴边,却又开不了口,听着昭凛近乎哀求的语气,祁修宁感觉心像是沾了水的棉花糖,丢盔卸甲,只一下便尽数化开了。

可他当然不能认同对方的观点了,他是不忍心拒绝昭凛,所以才要躲着、避着,想尽办法不跟他联系。

十几二十岁,是人成长、变化最快,能迅速遇见很多人,然后和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分道扬镳的年纪。昭凛如果在那个时候就和自己绑在一起,会受自己的影响,找不到他的路在哪儿的。

他既然痴长了昭凛几岁,当然要为对方触手可及的未来负责,给不了对方经验和资源,至少不能让自己成为对方事业上的绊脚石,干扰对方的决定。

他没有想到自己会从体制内出来,他以为自己一辈子也就这样一眼望到头了,他也没想到两人还能以这样的身份见面。昭凛说的不错,自己是不忍心拒绝,可当初离开,真的是实实在在为了他好。

残存的理智迫使祁修宁在进一步的侵害降临之前,突兀地伸手阻拦,“不行!你松开我!”

昭凛却是不急,停滞了许久后,慢条斯理地从他唇齿间退出,而后轻轻一笑,和缓地安抚着怀中之人,“想也没有了,我一个半小时后的航班,得去机场了。”

“什么?”祁修宁感觉自己被耍了,却还是忍不住犯蠢多问一句,“续完旧,不该聊正事了吗?”

“你想要一码归一码,一件一件算,可以,但我只有这么点时间啊!这次用完了,下次见面,就是下次了。”开了灯,昭凛露出一个狡黠的笑,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心情格外舒畅。

床垫上的重量忽然一轻,祁修宁再一转身,看到昭凛已经站了起来,披上衬衫站在床边扣着扣子。

祁修宁顿时感到又羞又愤,他以为昭凛把自己折腾成这幅样子,不说当即把事情解决了,至少也该给自己弄点吃的,留下来听自己把事情的原委讲清楚吧。真不是他想以色行贿,这事明明就是昭凛想以权谋私才卡着的啊。

现在倒好,便宜让他占完了,还在那边假正经不肯松口,自己落下个人财两空。

见昭凛不知从哪儿翻出个纸袋子,将抽屉里的盒子、桌上的月球小台灯装了就往外走,祁修宁忍不住喊住他道:“昭凛……”

昭凛没有回头,从气息上听明显是在忍笑,“知道你舍不得我,但我为了来见你,已经把饭局推了,航班改签了,不能再留下里来。周一我会来找你的。”

“我去你公司吧,也方便我带上资料供你们取证。”祁修宁勉强地将自己身体撑起来,他可不能蠢到再引狼入室了。

“怕什么?只要我想,在哪儿都一样。”昭凛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走回到床边,单膝蹲下给祁修宁摁了回去,而后耐心地掖好被子,将要起来的时候,顺势拉过祁修宁的手腕,贴在他耳边轻声道:“我是为了你好,我怕你,下不了床。”

“混蛋!”

昭凛笑着看了眼手机,“混蛋给你叫了吃的,大概十五分钟后到,你出门拿的时候,记得穿好衣服。”

啪嗒。

随着房间外门锁合上的一声轻响,祁修宁忽然感觉整个人都坠了下去,四肢软塌塌地陷入被褥中,犹如一叶失却了船桨的孤舟,漂泊在水面之上,没有倚仗,没有方向,所触之处,一片冰冷。

昭凛走了,把他的焦虑和期待一并带走了。

他发现这是一个他极为青睐的周五夜晚,安逸松散、自由慵懒,伴侣在出差前与他依依惜别,临走时偷走他一个吻,并约定限时归还,一切都是他渴望已久的,家的模样。

已经四年了,他看到昭凛还是又想靠近又想躲。

昭凛是一个棱角、锋芒都极为外露的人,想要契合他的性格,难免在相处中出现摩擦时,要有所退让。他祁修宁就算是块水晶泥,也有自己习惯维持的形状,不想被对方硬生生从容器里拽出,去迎合他的锋芒。可偏偏又只有昭凛,能不让他的每一个期许落空。

左右为难,也只能见机行事,走一步看一步。

到底是欠了他四年,耐着性子,花点时间陪陪他,又能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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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告而别你完了
连载中于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