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刑警队到她家小区,跑步需要两个小时。
林棠已经跑了一个小时,感觉肺都要炸了。
急诊室输液时,送来一个初中生,听说是跑步跑缺氧晕过去的,她从中得到了灵感。
挨饿太煎熬,且见效慢。
快跑到家时,只觉双耳轰鸣,吸进去的空气不足以供给整个身体,她真快晕过了。
一口气上到五楼,门口坐着两个警察,警察拦她,她几步闯进去:“这是我家。”
踩在家中地板已觉天旋地转,但就是不晕。
她又跑到卫生间,洗手池里放水,一猛子扎进去,憋气。
不知过了多久,丛蓉将她拉出来,气急败坏大叫:“你作死吗?”
林棠躺在冰凉的地砖上,抬眼看她:“我刚刚晕过去了吗?”
“是,你差一点就死了,你是在闹自杀吗?你不想给你爸翻案了!”
没有记忆……没有回去,为什么还是回不去……
林棠的意识有些发虚,她微微撇过头,目光落到行李箱中矗立的奶粉罐子。
她想起来了,第一次回去,她就抱着奶粉罐子,脑里想着她爸来学校找她的事情。
因为当时在下雨,每到下雨天,她都会想起那天的事,无数次的想过如果能穿回去就好了。
第二次,张志忠突然出现,她不可避免想到冰柜藏尸,这也是她反复回放过的事件。
虽然晕倒时,没有抱着奶粉罐子,但是倒下时她将奶粉罐子压在身下。
此刻,浑身脱力的林棠再一次得出结论,要想意识穿越回去,必须现在的她失去意识,必须抱着奶粉罐子,必须有印象极其深刻的事件,必须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在回放这件事,而她会回到事件当下。
“把奶粉罐子给我。”
丛蓉知道里面装着骨灰,她现在怀孕,有些忌讳这个,不想碰。
“你消停点吧,救护车马上来了。”
“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
林棠此时一点力气都无,胳膊腿儿仿佛不是她的,她努力地、一点一点爬到行李箱旁边,抱起奶粉罐子。
甚至有点想哭,哽咽道:“我哪也不去,如果你们怕我有危险,可以在这陪我。”
为了表决心,说了此生最任性的话,“非逼我走,我就死给你们看。”
*
临江市中心医院。
林棠穿着校服,背着书包,一步一步走向ICU病室。
突然她跑了起来,她不会记错,这天学校放假,村里的大伯来学校接她,告诉她妈妈七天前出了车祸。
她爸就老一辈思想,怕耽误她学习,直到省里医院下了病危通知,才托人接她过来。
果然,ICU病室外面的长椅上,林大勇双手掩面,肩膀一耸一耸的,正在哭。
“爸……”林棠喊了一声。
林大勇站起身,面向女儿。
“爸……”
林棠又喊了一声,一猛子扑进她爸怀里,嚎啕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终于、终于见到了还没成为杀人犯的爸爸。
她要把这些年憋回去的眼泪全都哭出来。
“哭啥啊,别哭了,好闺女,你妈没事,手术挺成功的,过几天就好了。”
林大勇用粗糙的大手给女儿擦眼泪,“这几天太忙了,爸没顾得上你,你大伯送你来的吧?”
林棠仔仔细细打量爸爸的脸庞,满脸胡茬,双眼血丝,显然好几天没睡了。
他一定为妈妈的手术殚精竭虑,人在这种时候,很容易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以前她怎么就没关注过她爸的精神状况,不知道能在这里呆多久,没时间说废话。
林棠郑重地看着林大勇,“爸,你要记住我说的话,无论将来你遇到什么人,跟你说了什么话,给了你什么保证,你都不能相信,你要记住,不要杀人,千万不要杀人,你要给我保证。”
林大勇足足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摸摸女儿额头,“你发烧了,学习学傻了,净说没用的,我好好的杀什么人。”
“爸,你要是杀人,会被判死刑,你死了,没人照顾我妈,我妈也会死,我就成了孤儿,家里的钱都赔给受害者家属,我要辍学打工还债,我没钱吃饭,每天都饿肚子,挨人欺负,我过得特别特别惨,真的特别特别惨。”
“你真是学习学傻了啊我的好闺女,还杀人,我连杀鸡都不敢,再说我死了谁照顾你妈,指望你啊,我可不放心。”
林棠紧紧握住林大勇双手,逼他正视自己,“那你保证。”
“行,我跟你保证行了吧,保证你爸我不会杀人。”
林大勇自来就是好脾气的,从来没跟媳妇闺女红过脸,尽管在他看来闺女说了莫名其妙的话,他依旧好好答应着。
“还没到探视时间,ICU不让进,你在这陪陪你妈吧,医院催缴费了,我去找肇事的要钱去!”
林大勇越说越气,爆了句粗口:“妈的,撞我媳妇,真想弄死他!”
说完见闺女目光灼灼盯着自己,轻咳一声,“你在这呆着吧,我跟护士说一声,有什么事,让她找你。”
“我跟你一起去。”
“也行,你给爸撑腰,这回非得要来钱。”
林棠快走几步,牵住活着的爸爸的手,“爸,我好想你,也好想我妈。”
“哼,我可没空想你。”
“跟我说说话吧。”
“说什么?”
“我妈的真实病情,医生怎么说的?”
“没有生命危险,以后顶多变傻子,没事,人活着就行。”
“爸,不管发生啥事,你可千万不能杀人知道吗?”
“大闺女你怎么奇奇怪怪的,你还是我闺女吗?”
林棠闭嘴,确实该说的她都说了,她都把自己说那么惨了,相信她爸不会再做蠢事。
到了杨亮公司,寻到正要外出吃饭的杨亮。
林大勇拦住他要钱,杨亮很不耐烦:“大叔,不是都给过你一万块了,我一刚毕业的学生哪有钱,你就等法院判吧。”
“你给的那些钱哪够,现在住ICU一天就三千,医院又催缴费了,我也是没办法,你看看能不能筹点钱给我。”
林大勇姿态摆得很低,杨亮却是一副趾高气昂样子。
这是林棠第一次见到二十六岁的杨亮,以前只听她爸跟人唠嗑时提过他的嘴脸。
“你这么爱媳妇就卖房卖地,老来找我干嘛,我说了等法院判决,法院判多少,我给多少。”
“要不然你就不治,等人死了,警察直接把我抓进去。”
话音刚落,一个书包砸到杨亮身上,砸得他一趔趄。
下一秒,林棠扑上去,直接将人撞到在地。
大耳刮子一个接一个的扇,“让你咒我妈,让你咒我妈,我弄死你。”
林大勇被闺女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他闺女以前乖乖巧巧的,哪会一言不合就打人。
杨亮猝不及防被打了几下,要还手,林大勇立马将林棠拉起来,护在身后。
林棠大叫:“没钱你就去借,今天你必须给十万,你要不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天天来你公司闹,你不让我家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我没钱拿什么给你,我把命赔给你行不行!”
“别装了,你家马上拆迁,你会舍得死,我告诉你,你要是不给钱,我就去法院申请冻结你的财产、你妈的房产,我看你怎么收拆迁费!”
杨亮没想到林家竟然查过他,一时间梗住,不知该怎么应对。
“给你妈打电话,让她拿钱来,不然你就别走,你走哪我都跟着!”
她爸以前就是太老实,以为卖惨能够得到杨亮家同情,谁知他们家却怪妈妈倒霉,撞到他家车上。
当林棠意识逐渐抽离时,她仿佛看到一道亮光。
那道光里,有他们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她爱的妈妈和爸爸都在。
她笑着醒来,一睁眼,房间黑漆漆的,有她熟悉的霉味儿。
林棠一下子坐起身,看了看手上的吊瓶针头,又看了看身旁呼呼大睡的丛蓉。
奶粉罐子不知何时滚到门边,突然,她觉得喘不上气,只得用力捶打胸口,砰砰声吵醒了丛蓉。
打开台灯,见林棠脸憋得通红,一副快要死了的样子。
她吓了一跳,“林棠,你怎么了?”
林棠爬向奶粉罐子,将它抱进怀里,身体蜷缩着。
另一名女警也醒了,迷迷糊糊的,“她怎么了,做噩梦了?”
林棠嘴巴张着,想哭,没有声音,想哭,没有眼泪。
为什么她都那样说了,一切还没有改变!
为什么她都要到钱了,她爸还是成了杀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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