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第 169 章

翌日,那两个被迷昏的侍女大约总归是觉得哪里不对,同徐嬷嬷汇报了一番,张小鲤感觉到周围的巡逻侍卫加强了一些,而张小鲤脸上的红肿时好时坏,实在古怪,徐嬷嬷似乎也起了疑心。

徐嬷嬷隔门询问张小鲤状况,又提及三皇子这几日其实日日都来,十分担忧张小鲤,张小鲤心知,再这样下去迟早露馅,只好不再喝药,只偷偷将药倒入角落的一株君子兰盆景内,果然,甚至没要三日,张小鲤脸上的红肿便尽数消去了。

张小鲤的病症消除,徐嬷嬷大为放松,当即便开始教导张小鲤宫廷礼仪,宫内女眷自有一套礼仪,无论是称呼、服饰、甚至妆容,都大有讲究。徐嬷嬷为她挑了一些首饰,多以步摇为主,张小鲤像个小人偶一样被她们操纵着,宫女们在门口呆站了五六日,眼下终于能大展身手,为张小鲤梳了个发髻,戴上了两串不算太过张扬,却也绝对价值不菲的金步摇。

张小鲤自幼习武,走路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常态,可如今只要脑袋摇摆幅度稍大一点,那步摇便哗哗作响,动静很大,她本想问能否换个首饰,看到徐嬷嬷的眼神时,却又立刻想起徐嬷嬷说过的话,当即明白过来——这步摇之所以这般做,就是为了提醒戴步摇之人,小心走路,切忌摇头晃脑。

张小鲤穿的衣裳亦是昭华之前的衣裳,昭华的衣裳多以黄色系为主,这件是淡杏黄色的千瓣菊纹广袖长衫,裙摆微微拖地,时值春日,乍暖还寒,屋内虽有地龙不觉寒,但外头春风料峭,仍时有寒意,故而外头罩了个白貂皮短袄,脖间系了一条白狐毛围脖。

光是这些还不够,宫女为张小鲤修剪了本随意生长的眉毛,上了薄薄一层脂粉,挡住张小鲤本有些黑的肤色,又上了胭脂口脂,令张小鲤看着肤白泛粉,本不算尖的下巴藏在了围脖之中,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乍一看,竟也是个富贵逼人的小美人。

宫人和徐嬷嬷看出张小鲤浑身不自在,端着镜子对张小鲤连夸带赞,说她天生丽质,只是少了些打扮芸芸,张小鲤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倒不觉得区别很大,只觉得自己的脸藏在步摇下,藏在围脖里,藏在脂粉后,竟显得有些可笑了。

既能见人,首先自要是去向昭华请早,徐嬷嬷见张小鲤梗着脖子一步步缓缓而行,微微一笑,道:“张贵人果然聪颖至极,这步摇带着,您起初定是不适,但只需要稍加忍耐,但只需要稍加忍耐,便能体会其中妙处,当看到他人倾羡、赞赏的目光时,所有的不适,都会烟消云散。”

张小鲤嘴角微微抽搐,但也懒得反驳,沉默着前行,今日天气晴朗,张小鲤闷了几日,晒着阳光,嗅着空气中清新的花木香,略感放松。

到了怡华殿,首先映入眼帘的,自然那两座屏风,然而令张小鲤奇怪的是,它们此刻都被彻底遮盖了。

怡华殿内,因不可夺了那两座屏风的风头,故而主殿内装饰倒是比其他地方简单清雅,如今两座屏风又被略显厚重的淡黄色锦缎盖着,竟显得殿内有几分沉闷。

绕过那两座屏风,里头是用膳的地方,昭华正在用早膳,长桌上布列着五颜六色的各色小食、汤粥,粗略一看,起码有三四十个,张小鲤吓了一跳,只觉宫内生活之奢靡,更甚自己想象。

不过,就连徐嬷嬷也没料到,屋内除了昭华、蝶卫,还有一个人——三皇子。

三皇子似也才刚坐下,面前连碗筷都没有,听见外头响动,抬眼看来,便和入内的张小鲤撞了个正着,他看见张小鲤这打扮,第一时间竟没有立刻认出,怔忪了片刻,视线上下扫过张小鲤,才惊讶地道:“小鲤?”

徐嬷嬷等人连忙行礼,张小鲤也只能按照之前徐嬷嬷教的,微微福身,道:“见过三殿下、昭华公主。”

“快落座吧。”三皇子急切地说,又突然想到什么,看向昭华。

毕竟,这儿是延昌宫,一宫之主,乃是昭华。

昭华似乎有些困倦,没什么作弄张小鲤的想法,淡淡道:“坐吧。”

徐嬷嬷看了一眼三皇子,神色有些为难,三皇子看在眼里,道:“徐嬷嬷,我知婚前不该同小鲤再见,但小鲤身子抱恙,我总不能不闻不问。”

徐嬷嬷赶紧道:“是,三殿下关心贵人身子,每日都来怡华殿,实在感人。”

“今日,小鲤总算大好,坐着一道用个早膳,也没什么了不得的罢?”

徐嬷嬷道:“三殿下说的是。”

徐嬷嬷说罢,带着宫人立刻转身离开。

张小鲤梗着脖子,缓缓走到三皇子对面的空座上坐下,昭华乜着张小鲤,突然嗤笑一声。

张小鲤有点茫然地看了一眼昭华,昭华道:“你这脖子梗着,好似一只乌龟。”

三皇子道:“昭华,你明知小鲤定不适应这些,嘲笑她做什么?”

说罢,又笑盈盈地看向张小鲤,夸赞道:“小鲤,没想到你稍作打扮,这般美丽动人,我方才都移不开眼呢。”

张小鲤从小到大还没人被人夸过外貌,不得不承认,虽是三皇子夸的,但那片刻中,张小鲤心里还是有一种很特别的喜悦,或许,这就是徐嬷嬷口中所言的妙处。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犹如一只盛开的花,被他人观赏、称赞,明明自己半点不舒适,心里却也会因为他人的夸赞涌起一丝喜悦,真是奇怪,如此违背人性之事,在自己身上,竟也真的会发生。

好在,这喜悦不过转瞬即逝,张小鲤闷闷道:“公主说得没错,确实和乌龟无异——我头上顶着这堆东西,简直比龟壳还重。”

昭华本神色恹恹,今日打扮得也很简单,头上甚至只戴了一支连流苏也没有的珠钗,妆容也极尽淡雅。

听张小鲤这么说,她倒是展颜了,道:“你这是在骂自己,还是在骂本宫、甚至是母后啊?后宫女子,哪个头上不是珠围翠绕?如你所言,岂非人人头顶龟壳?”

张小鲤只能道:“民女没有这个意思,何况公主、娘娘们都已习惯,便是头顶千斤,也能行动自若,是我还未适应。”

昭华听她这么说,不知想到什么,莫名又敛了笑,冷哼一声,低头搅了搅碗里的粥,三皇子道:“对了,小鲤,你身子是否已大好?”

张小鲤道:“昨日便好了,确认了不会再传染,徐嬷嬷才允我出来的。”

三皇子颔首:“那便好……规矩学得如何?宫中规矩繁琐,依你的性子,定十分烦闷。”

张小鲤迟疑道:“本学得还行,但方才,又觉得未必。”

三皇子奇道:“为何这么说?”

“先前,徐嬷嬷三申五令,绝不可婚前同三殿下见面,就算在宫中意外遇见,也要远远避让。”张小鲤回忆着说,“可方才,殿下不过一句话,徐嬷嬷便完全将自己口中的规矩抛诸脑后了。”

三皇子一呆,昭华喝了口粥,噗嗤又笑了,道:“张小鲤,你先是讽刺后宫女子,又是讽刺宫内嬷嬷,你才待了几日?有这么大的脾气么?”

张小鲤认真地说:“民女并无讽刺的意思,只是觉得,长安比其他地方复杂,而这宫内,又是整个皇宫最复杂的地方。宫内有一套自己的、严密的规矩,可其实这所谓的规矩,一触即碎。下人们,像是在自己骗自己,自得其乐。而其实大家心中都明白,真正的规矩,只有一个,就是听上头的人的话。”

三皇子和昭华一时间都没有说话,突然,昭华将瓷勺往碗里一丢,发出不小的声响,张小鲤一怔,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昭华神色沉沉,道:“张小鲤,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你说的是下人,指责的却是父皇!这般含沙射影,命不想要了?!”

张小鲤瞪大了眼睛,有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自己方才那番话,本只是有感而发,可实际上,真正的“上头”只有一个人,就是皇上。这些宫人要听皇子、公主的话,而皇子公主要守的规矩,又何尝不过是听皇上的话。这宫中、这世上,并无规矩,只有皇上的喜怒!

昭华的反应,显见她并不觉得张小鲤说得错,反倒是她知张小鲤说得对,故而才能第一时间联想到这个,随即勃然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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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长安
连载中则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