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杨怀瑾提着那柄长/枪进到比武场时,谢必安也是一愣。
平日里的杨怀瑾温润有余,冲劲全无。可现在站在那里的杨怀瑾,目光如炬,身形挺拔,带着外放的侵略气息。那个众人脑海里的杨家少年郎又回来了。
谢必安举起双刀,会心一笑:“好久没有如此痛快地打一场了。”
杨怀瑾压低下盘,抡起长//枪//,回之:“彼此彼此。”
说罢,两人在武器的火光四射下,打得不分伯仲。
“怀瑾今日似乎不一样了?”藺芸娘回首看向高观音,问道。
高观音佯装不知情,笑道:“也许他真的可以胜出。小巧的钱袋子保住了。”话尾还不忘调侃一下小巧。
虽然她知道这个时候把杨家枪拿出来,会引起不小的波动。但能重新看到振作起来的弟弟,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显得太值得了。
知道杨家枪下落的无非就是那几个人,高观音仔细回想那日的情形——
“君儿,你的身子刚好,别跪着了。”李青听闻杨仪君总算可以下床了,连朝服都来不及换下,就着急忙慌地来见她。
杨仪君这几日浑浑噩噩的,不敢相信自己一下子失去父亲与兄弟,就连那还未出生的孩子也保不住。听到李青的脚步声,赶紧让小巧扶着自己跪在地上。
“重山——”
自从坐上太子之位后,李青再也没有听过杨仪君这样喊自己了。嘴角柔和下来,扶起她,温和地说:“你好久没有这么喊我了。我以为你会一辈子不再这样同我说话了。”
杨仪君抬眸,眼神凄凉且柔弱,似有千言万语。在崔妙姌入主东宫后,她便强迫自己改掉这个称呼,因为李青不再是她一个人的夫君。他是太子,是东宫的主人。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良娣而已。
“我从未求过你,今日有一事相求,可否允我?”
李青心疼地拥她入怀,大手握住小手,头挨着头。
“说吧,无论你说什么,我一定帮你办到。”
“真的?”杨仪君坐直身子,与他目光对视。
李青伸出手指勾了勾她的鼻梁,笑道:“真的,我几时骗过你。”
杨仪君却别过脸。
“那么就请你帮我找回爹爹的遗物,可好?”
“这——”李青似有疑虑,“君儿,你也知道,杨家军此番惨败,父皇勃然大怒。如果让他知道东宫私藏杨老将军的遗物,只怕……”
杨仪君背对着他,没有再说什么。
李青瞧着那副削瘦的身影,心中五味杂谈。眼下东宫因为杨家的关系,正处在尴尬之地。但若是连这点事情,他都不能为杨仪君办到,岂不辜负了夫妻情分。
“好,我会替你办到。”李青咬咬牙,应了下来。
杨仪君回过身,看向他,谢道:“多谢。”表情平静且陌生。仿佛刚才依偎着小女子不复存在了。
李青却没有注意到,挨近她:“吾累了,今晚便在你这休息,好吗?”
杨仪君不着痕迹地拉开两人的距离,温柔地回道:“我身子还没好,不方便。而太子妃那边似乎有要事与你商议,殿下还是去那边吧。”
这番拒绝之意下,李青反倒没有生气。
“好,那过段时日吾再来。”
见他消失在门口,杨仪君顿时松了一口气。而翠儿却不赞同。
“小姐又是何必呢,人好不容易踏进了屋子,却硬生生地往外推。”
杨仪君冷笑道:“今日若不是有求于他,我自是不想再见到他。恩宠如何,也换不回杨家军了。”
过了几日,李青果真信守诺言,将杨老将军的长//枪//送了过来。
摸着长/枪/上的血迹,杨仪君泪流满面。待她认真擦拭干净后,寻了个日子,与翠儿在屋里摆起了祭奠物品。
“不孝女仪君叩首。”杨仪君举着长/枪/,一身缟素的白衣,跪在地上。
翠儿本来建议她交给杨怀瑾保管,但她思及怀瑾此刻身心皆在煎熬之中,不忍心再令弟弟难受。然而这既是她求着李青寻来的,不能让东宫为难。在众多思虑之下,杨仪君只能将其分解,悄悄藏在自己的院中。
“小姐,快看,表少爷赢了。”小巧兴奋的声音,拉回了高观音的注意力。
当她聚睛朝场上看去,只见杨怀瑾气喘吁吁地扶着长//枪//站着,满头大汗。而谢必安的双刀,一只插在旁边的木桩上,一只落在了地上。
谢必安捂着胸口,笑了笑,说道:“我输了。”
高观音领着藺芸娘从侧门进到了场内,见到了愣在帐外的杨怀瑾。
“恭喜——”高观音眨了眨眼,笑道。
杨怀瑾微微颔首,视线却紧紧落在了身旁的藺芸娘身上。
高观音抿嘴笑了笑,推了一把藺芸娘。
藺芸娘防不胜防,一头往前面扎了过去。好在杨怀瑾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我……”杨怀瑾在确定芸娘可以站直后,紧张地收回了手。
“恭喜。”藺芸娘不知要说什么,只能跟着道贺,“娇娇,我还有事,先走了。”藺芸娘不想留在此处继续尴尬下去,丢下一句话,转身欲离开。不料,杨怀瑾伸手攥住了她的手。
“放手——”藺芸娘瞪他。
杨怀瑾低下了头,神情落寂,小声说道:“芸娘,以前是我不对。不该自以为是地将你推开。我错了……”
藺芸娘盯着他,听他自述曾经的事情,眼眶顿时微红。
“算了,不与你计较。都过去了。”藺芸娘推开他的手,故作冷静地说道,“以后你还是小公爷,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杨怀瑾见她不为所动的样子,有点着急了。
“若没有你这么多年的陪伴,我不会有今日的振作。你……你不能就此扔下我。”
藺芸娘深吸一口气,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杨小公爷,我承认心悦于你,不假。但人的心不是铁做的,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将我推开。我也会伤心,会沮丧。今时今日你可以重新找回自己,我恭喜你。但我今日也想通了,比起儿女之情,我也想做些事情。父亲说得对,我的医术不应该被锁在后院之中。你可明白这种感觉?”
杨怀瑾求助地看向高观音。
高观音上前一步,拉起藺芸娘的手。
“小表哥,对不住了,我这次站芸娘这边。”
见高观音也倒戈,杨怀瑾不由一脸苦笑。
就在此时,谢必安走了过来。只见他走到藺芸娘面前,对其说道:“藺姑娘,对不住。在华阳城里,你善意的一举,令在下心生倾慕。但经过这几日的冷静后,我方才明白,我对姑娘没有相守终身的想法。比起你,我还是更喜欢习武。冒然上门求亲,着实令姑娘为难了。明日我便让父亲登门道歉。”
“多谢小侯爷的成全。”藺芸娘见事情解决了,脸上重新浮现久违的笑容,“娇娇,我真要回去了。”藺芸娘与众人道别,临走前又深深望了一眼杨怀瑾。
“人都走远了,你还看什么?”谢必安不解地问杨怀瑾。
“与你何干?”杨怀瑾没好气地回之。
“藺姑娘是个好姑娘,你若是就此错过了,等着孤寡终老吧。”谢必安斜视他,嘲讽道。
杨怀瑾知道他是好意提醒,可方才人家姑娘都把态度表明了,他实在拉不下脸再继续纠缠。
“你这个人就是太死守规矩了。若真是我仰慕的女子,我一定厚着脸皮跟在左右。磨着磨着,再坚硬的心,都可以磨软化了。”
“你——”杨怀瑾疑惑的表情,像是压根不认识这样的谢必安。
“小表哥,小侯爷说得在理。再说芸娘并非对你无情,你放下面子,还有回转的余地。”
“那我要如何做?”
高观音眸光一掠:“她想出行游医,你陪在身边保护安全。这难道不是最好的安排?”
杨怀瑾领悟到了,笑道:“还是小表妹想得周全。好,我这就去准备。”丢下这话,人就跑没影了。
“高小姐其实是想支开怀瑾,是吗?”谢必安似看透般地,道出实情。
高观音没有否认,因为这便是她心中所想的。支开杨怀瑾,让他远离京城,就更能好好护住这个唯一的弟弟。
“京城里有什么好的。困得人都没了劲。”高观音的回答有点令谢必安意外,他觉得自己似乎轻看了世间女子。英勇如风木兰,坚韧如藺芸娘,当然还有眼前这个通透的高观音。
“高小姐着实令人刮目相看。”谢必安没有多问,“对了,明日请与怀瑾一起来赴约。父亲念及今日,特设了宴席款待大家。”
高观音应允道:“多谢谢侯相邀,定会准时赴约。”
送走谢必安后,高观音转身对小巧吩咐:“你去准备马车,我们也该回去了。”
“好咧。”小巧领了吩咐,小跑去寻高家马夫。
而高观音一人闲步在练武场,想着方才还有许多人,一下子就散了个干净。
当她沉浸其中的时刻,一个人,悄悄地走到她跟前。
高观音感受到背后强烈的目光,心中一慌,转了过来:“放肆——”
“小姐——”没有想到,那人完全没有伤害她的意思,扑腾一声,跪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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