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杳声蹲坐在地,陷入了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的哲学思考中。
记忆里她是薜荔村沈璋家的女儿,家里还有个后娘李翠花,以及后娘带来的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
沈二牛隔三差五去镇上做工,因此家里都是后娘李翠花做主,戚杳声虽然是沈璋的亲生女儿,却变成了外人。
十年如一日地给他们当牛做马,等沈璋从镇上回来,他们马上就又变了一张脸,待她如家人般。
戚杳声觉得这个剧情有点熟悉且槽点众多,她竟不知如何下口。
首先,她姓戚,为什么她爹姓沈啊!
“吱呀”一声,破旧不堪的厨房板扉被人从门外一脚踢开,她循声望去,门口逆光站着两道身影,面容隐在光尘中,看不清晰。
“戚瑞拉啊不是,戚杳声!我们的早饭呢,怎么还没做好,你干什么吃的!”
邬见春保持着抱胸抬腿踢门的动作,用鼻孔看地上的戚杳声。
戚杳声拍拍屁股站起来,这才看清眼前少女的面容,分明就是邬见春。
接着她又迷惑起来,为什么她会如此惊讶?她的记忆中,继姐确实是叫邬见春,那旁边站着的黑衣少年便是继兄谢重玄了。
怎么回事,她俩不是亲兄妹吗,怎么一个姓邬,一个姓谢啊!
一家五口人,五个姓。
真是和谐又诡异。
“早饭等下再说。”
她一把扯掉自己头巾扔在地上,脑后的马尾滚着圈垂落在后背。
戚杳声一巴掌扇在邬见春的脸上,邬见春被打偏了脑袋,白皙的脸颊瞬间浮现一个红色巴掌印,她眼眶蓄满了泪水,神情不可置信。
“戚杳声,你敢打我妹妹!”
一旁的谢重玄见状,一脚踹向她,可惜被戚杳声灵巧躲过。
“还妹妹呢,你姓什么,她姓什么,你们脑子被驴踢了?我也给你清醒清醒,不用谢。”
戚杳声反手给谢重玄也赏了一巴掌,力道之大,很难不怀疑是在报私仇。
她满眼清明,心里已经将此时的境地猜的**不离十。
她是浮玉仙宗掌门座下的弟子,可不是什么十年如一日任劳任怨被当作奴仆的戚瑞拉。
村口的蔓草有古怪,她想起自己昏迷前吸入的青紫色雾气,不禁皱紧了眉头。
雾气能影响修士心智,让他们一同陷入梦境中,至于梦境中的剧情……她很难不怀疑自己被读取了部分记忆。
不然这《灰姑娘》一样的剧情完全无法解释。
显然,邬见春和谢重玄还陷在妖怪给他们编织的灰姑娘的梦里。
更令她绝望的是,这两人似乎就是同她一起接了任务的四人之二,还有一人身份不明,不知在何处。
多人一起总比单人行动要方便些,于是她开口,想将他们也恢复清醒,好一同寻找脱离幻梦之法。
“这是梦……”
“这是做啥子呢,哎哟喂,一家人怎么还打起来了啊!”
虎背熊腰的农妇冲进来打断了戚杳声,站在三人之间捶胸顿足,“我养你这么大容易吗我,叫你做顿早饭都不肯,还动手打你哥姐!夫君啊,你看她!”
被叫作夫君的男子面色难看地走到门口便不愿再进去,他的面容还很年轻,着一身墨青竹色的衣袍,气度不凡,显然就是她梦里的爹,沈璋。
看他的打扮与周身气质,与薜荔村毫不相关,不用猜便知晓应当就是任务的第四人了。
只是不知他仍陷在梦中,还是已经清醒。
“行了,且安静些罢。”沈璋眼下有小片青黑,单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苍白的面颊浮现一抹不自然的薄红。
他的身形瘦削高挑,但因穿着繁复好几层的衣袍才不显单薄。
李翠花扭着腰去扶沈璋,却被他不着痕迹地躲了过去,眉头皱得更紧,眼底的嫌弃近乎凝虚为实。
“爹,你终于回来了,可有从镇上给我带绒花回来?”戚杳声走到他面前,用身体挡住李翠花的视线,两指并拢,手腕挽花,极快比了个剑招。
沈璋轻轻扣住她的手指,颔首道:“自然。”
戚杳声松了口气,看来他是清醒的。
他不知从何处真的掏来一朵浅紫色细长花瓣的绒花,簪在了她的发带旁。
她怔愣了片刻,想起在雪沉山时,她也是如此将白色的花簪在了师兄的额边。
这一瞬间,薛隐山的脸似乎要与他的重合,她迷茫地抬头看他,他却将目光移向了她身后的三人:“你三人将午食备好,杳声扶我回房。”
李翠花自然不敢让他们二人待在一处,万一他们发现了什么可就不好。
旋即将戚杳声挤到一旁,黝黑的脸挤出滑稽的笑:“夫君,还是我扶你回去吧。”
她有些激动地纠缠着他的衣袖,她一直待在村里,这此入梦困杀修士的活儿好不容易才轮到她,她也还是头回见到如此俊美的修士,就算是在梦里占一占便宜也是极好的。
沈璋眉心刻川,微微闭眼,似是终于忍无可忍,直接一掌拍在李翠花的天灵盖上。
戚杳声和一旁的邬见春、谢重玄都傻了,只是戚杳声反应极快,立马闪身到沈璋身后。
只留邬见春和谢重玄两个大傻子哭喊:“娘!”
李翠花的身体开始暴胀,她脸上有可惜,但并无恐惧。
“原想陪着你们在梦里过完一生,也算让你们死得轻松些。既然不领情,那你们都清醒着困死在这里吧!”
随后她的身体嘭的一声炸开,竟然什么都没留下。
邬见春和谢重玄被爆开的气流冲倒在地,眼中露出几分迷茫。
“她只是离开梦境,没死。”沈璋揉了揉眉心,脸色更加苍白。
她都有些担心他会随时嘎掉。
戚杳声观察四周,周围空气似乎在李翠花离开时扭曲了一会儿,只是没过多久又更加稳定,似乎是有人特意加固了梦境一般。
她没管地上的两人,邬见春与她本就不对付,谢重玄明显又是她的狗腿子,既然暂时无性命之忧,她实在懒得管。
见沈璋摇摇欲坠的模样,她连忙上前搀扶:“李翠花身死便从梦中脱离,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
“是。”沈璋又是一阵咳嗽,咳得眼尾都发红,俊美的面容更加艳丽。
“你没事吧?”她有些担心地替他抚了抚后背。
“无碍。”待平复后,沈璋才又继续道,“但也有可能梦中死了便是真的死了,你要赌么?”
戚杳声默然,怪不得李翠花离开前说要他们清醒地困死在梦里。
有些人宁愿困在梦中也不敢赌。
她去厨房拿了两把菜刀来,将其中一把给了邬见春:“我知道你已经清醒了,你也听到了吧,是你自己出去,还是我送你出去?”
邬见春自然不敢赌,她宁愿在梦里过一辈子,至少她还有系统可以救她,怎么就到了要用刀砍死自己的地步了呢!
她在心中疯狂呼叫系统,可惜系统似乎没有同她一起入梦。
“阿玄,谢师兄!”她挥开戚杳声手上的菜刀,可她是医修,武力值根本敌不过她,只能求助一旁的谢重玄,“我们就在梦里吧,我们哪也不去好不好?”
“大丈夫岂能耽于幻梦。”
谢重玄接过了戚杳声手上的菜刀,“就算我死,戚师妹,也请不要自责,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不留余力地砍向自己的脖颈。
血流如注。
他深深地看向邬见春,而后软倒在地,嘴里发出无音节嗬嗬声,抽搐了几下便再没了生息。
尸体没有消失。
温热的血喷洒在戚杳声的手背,没一会便变得冰凉。
她无措地看向沈璋,头一回语无伦次,有些哽咽:“是我,是我害了他,我以为可以出去的,我以为……”
是她自大,是她杀了谢重玄。
“他已经出去了。”沈璋从袖中掏出一方香帕,替她拭去了手背半干涸的血迹。
“我曾被困于大妖罗织的梦中,也是如此出去的。别怕,他已经出去了。”
戚杳声握紧了手中的刀,“若我真的害死了他,就用我的这条命去抵吧。沈璋道友,多谢你。”
“我在宗中时,有一位师兄待我很好,其他弟子都不喜欢他不愿靠近他,可偏偏我心中窃喜,因为他的身边就只有我了。”
她将刀抵在自己的脖颈处,冰凉的刀刃触及肌肤,缓缓凹陷。
“那时我才知晓,自己并非坦荡之人,也有龌龊的心思。”
师兄孤傲难懂,偏偏对她待以真心。
人心非铁,她如何能不生欲。
沈璋不解地看着她。
“你应该有自己离开的法子吧。”戚杳声用肯定的语气问他,伸手轻抚发边的绒花,“若你出去,可不可以将我的芥子香囊交给他?”
“我师兄温柔明朗,是浮玉最出众的弟子之一,名为隐山。”
山似玉,玉如君。
也不知这一刀下去,她还有没有机会带礼物回去送给他。
冰凉的刀刃没入肌肤。
至于邬见春,罢了,她再也不想管别人了。
沈璋叹口气,没想到能听到女修如此直白的心意,他病态的面容又涌上一抹红:“你为何不信我。”
戚杳声的身体倒在他的怀里,将他砸得摇摇晃晃。
他扶好已经没了生息的戚杳声,捏气成剑,直接将偷跑的邬见春来了个对穿。
然后将戚杳声脖子上挂着的菜刀拔了出来,温热的血瞬间喷了他一脸,让他原本温和如玉的脸看起来更添几分邪佞。
他面不改色,毫不留情地一刀将自己砍成两半。
梦境开始坍塌,沈璋抱着戚杳声,手指轻轻抚着她头上的绒花,似呢喃似叹息。
“师妹皎洁如月,我亦心不轨,欲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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