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清仙宗某处洞府中,徐璧正于灵泉中打坐修养,此处灵气充郁,有益于他稳固神魂。
自从大比结束后,他的神魂便时有虚弱,纵使心中知晓是薛隐山的缘故,可他却拿他无法。
分裂出去的神魂有了强大的自我意识,这是他决定分裂神魂前便曾预料到的后果之一。
他紧闭的双眸不安转动,粉色浅薄的唇紧抿着,显然无法心静。
识海中时不时多处一份属于他却不是他亲身经历的记忆,他能看见少女昳丽的面容,浓乌的发,可以感同身受心中悸动。
此等割裂感让徐璧心神慌乱,他明白,再如此下去,薛隐山神魂愈发强大,他便会逐渐衰弱,他藏匿在外的神魂迟早会不受他所控。
他无法杀薛隐山,因为他是自己的一部分;
可他也无法杀戚杳声,因为他还要利用她躲过祭天的命运,目前看来,唯有此女修能够隐瞒天道,替他去死。
徐璧紧蹙着眉头,神识与心绪翻涌,他猛地睁开眼,喉中涌出一股腥甜,他眼中死寂一片。
真是可笑,他天生无情无爱,分裂出去的神魂却与爱·欲纠缠。
若实在不可控,他宁愿舍弃这份神魂,也要将所谓的情爱割舍出去。
因为昨夜看教籍看得太晚,戚杳声只睡了两个时辰不到,她有些疲惫地起床,披头散发地去打了泉水洗漱。
泉水冰凉沁骨,瞬间便让她清醒,于是又舀着泉水将她与薛隐山仙阁院子内的灵草都浇给了一遍。
吃完早饭便在院子内练习拔剑。
寒阙剑身较宽,外形普通,在她手上时并没有薛隐山执剑时的紫金剑气,也没有电光。沉如玄铁,戚杳声平时背着倒也不觉得沉,此时单手举剑才发现它竟然这么重。
连剑都举不稳又谈何拔剑。
戚杳声将剑放在石桌上,起身举着院内的巨石做蹲身托举的动作。
“哟,小师妹,这么努力呀。”仙阁外的徐颐朝她温声道。
她放下巨石,巨石嘭地砸在地上,溅起些许灰尘。
原来是徐二。
自从离开师尊的主殿,她还再没见过除薛四以外的其他师兄了,于是小跑着去打开院门,笑得十分灿烂:“徐二师兄!”
徐颐和蔼颔首,站在院门外并不打算进去:“我听闻薛四又因为邬见春被罚去雪沉山思过,邬见春是我带进浮玉,他二人不和,我自然是有责任的。”
他向来为人温和,从不动怒,二人关系近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他却无法缓和,因此面上一片愁苦。
戚杳声早就听闻二师兄徐颐每隔几年便喜欢从外面带孩子回来,邬见春便是其中一个。
本来他想将邬见春收为自己座下的弟子,可她不愿,只想拜入掌门座下。
他心软,便厚着脸去求了师尊。
当时掌门师尊已经打算听从二弟子的哀求,可薛隐山却突然蹦出来以性命做要挟反对。
彼时薛隐山年岁小却是十分乖巧的,头一次如此坚决地反对一件事。
甚至言道:“若她为师尊弟子,我则离宗另寻他门。”
这些都是她从别处打听到的,也不知真假。总之最后邬见春成了悬壶宫的弟子。
“虽然薛师兄是因邬见春被罚,却不是过错方。归鸿长老不问缘由便将错处归在师兄身上,这笔账,就算师兄不计较,我也迟早要帮他讨回来。”戚杳声保持礼道依然笑着,声音却冷了下来,“徐师兄此番前来是为兴师问罪么?”
徐颐苦笑摇头:“薛四如此孤傲难相处,你却肯为他打抱不平。”
他长叹一口气,继续道,“他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自然相信他的品性,怎会随意打杀同宗弟子。”
戚杳声将院门带上:“既然如此,师兄不如多教育教育邬见春,叫她少去惹薛师兄。”
“自然。”徐颐递过来一个小包,也不恼她如此冷言冷语,依旧温和道,“你初入仙门,手中没有灵石可不行,这些你便先拿着。灵石不多,但也够一月的花销。师尊向来嘱托我们自力更生,待你筑基后便能自行出任务赚取灵石。”
戚杳声没有客气,利落接过:“多谢二师兄。”
徐颐笑笑:“我见你如此努力,便想到我初入仙门时,也是如此日夜不知疲倦。小师妹根骨好,又肯上进,日后定是仙门翘楚。”
所谓拿人手软,戚杳声笑中多了几分真诚:“借二师兄吉言。”
“我便不打扰你了。”徐颐化作剑光飞向别处的山头,他座下弟子多,师尊便单独安排了一座山供他教习弟子。
她记得同门的三师兄似乎也是单独居住在一处灵山中。
戚杳声细细回忆了一下,师兄张三是叫张什么来着。
想起来了。
张沉愚。
当时三师兄刚参加完仙门大比,被别家弟子狂揍了一顿,不得不用轮椅代步。
三师兄虽为男子却貌若好女,因此即使被打,别人也总是避开他那张漂亮的脸,因为实在是下不去手。
戚杳声举着巨石,心里盘算着找个时间去拜访一下三师兄。
此后三天,她便每天天不亮就晨起吸纳灵气,白日在院内举石头,觉得到火候了便试着拔剑,不过无一例外都失败罢了。
她也不气馁,晚上沐浴着月华看教籍。
偶尔夜里睡觉时,也会梦到在雪沉山山洞中与师兄的相处,无一例外地惊醒后便睡不着了,干脆又起来打坐修炼。
转眼便到了薛隐山离开雪沉山的日子。
不过戚杳声这几日过得迷迷糊糊,因此算错了日子,只打算明日一早去雪沉山接他。
她浇了灵草,独自在院内修炼。
她双腿微微分开,弓身,将剑轻抵在胯处,另一只手握在剑柄反复调整角度与力度。
放缓呼吸——戚杳声灵光一闪,就是此刻!
“哈!”她用力一拔。
好家伙,腰都扭断了,剑是一点没拔出来。
那就是练得还不够!
她将寒阙往石桌上一扔,又开始托举巨石。
原先的巨石对她来说太轻,她便又从别的山头搬了一块有半个她那么高,四个她那么宽的新圆形巨石。
一零一,一零二……三零一……
巨石被她上下举得呼呼生风,举完五百下,她又尝试拔剑,不意外地又是失败。
破剑,看她下次不狠狠地拔它!
她欲将剑放下,可手中的剑不受自己的控制飞了出去,她顺着方向去追,却见一人坐在院墙上,手上握着的正是‘寒阙’。
那人马尾高束,面容苍白俊秀,眼型狭长偏带几分郁色,正盘腿坐在院墙上,抿唇面无表情凝视她。
他垂眸看她时,眼尾微微上挑,显得认真又薄情。
“师兄!”戚杳声不禁喜出望外,今天是他结束思过的日子,她竟然忙忘了。
不过这等小事,师兄应当是不介意的。
薛隐山心中自然是不高兴的,明明是她说好要来接他,他等了半日都不见她来,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
‘寒阙’又不在他身边,他只能一路消耗灵力赶来,一来便见她在玩石头,完全忘了当日约定。
他冷声质问:“你这石头哪来的?”
他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戚杳声答道:“我随手在一座山里捡的,怎么样,大不大?”
“呵,没有‘我三日后来接你’的饼大。”
戚杳声干笑几声:“我这不是忙着修炼想快些拔剑或者筑基嘛。师兄饿不饿,我去给你拿些吃的来?”
他双手交叉抱剑,居高临下道:“好啊,我要吃‘我三日后来接你’。”
“……”要命了,怎么这么难哄。
“师妹刚刚在拔剑啊。”薛隐山握着剑柄,吭哧吭哧拔剑归剑,反复好几次,笑得明媚又邪佞,“哎呀,这不是很简单嘛,你看呀师妹。”
戚杳声无语地瞪他,他还是拔个不停:吭哧吭哧,吭哧吭哧。
“薛四!”
她气得抡起石头就砸过去。
薛隐山飞身从院墙轻盈跃下,而戚杳声因为用力太大收不住,又只是假装扔,因此巨石并未脱手,而是带着她一起转了起来。
“……噗。”
薛隐山看着抱着巨石原地将自己转成陀螺的小师妹,再也绷不住,笑声响彻浮玉仙宗。
众弟子见怪不怪,只道是隐山师兄又在发癫罢了。
“笑了就是不生气了。”戚杳声停下旋转,总算松了口气,接着又坐在石凳上托腮叹气。
薛隐山坐在对面,将寒阙又递给了她,自顾自倒了一杯水,饮下便酸涩麻舌,他皱了皱眉头:“什么东西这么酸。”
“酸么?我用灵泉水泡的桑葚。”她喝了一口,清冽微酸微甜,“还行啊。”
他放下茶杯,再喝不下去,又问道:“做什么一直叹气,小心将气运都叹没了。”
“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明白了。”剑拔不动,基也筑不成,她都要怀疑自己了。她趴在石桌上拔了拔剑,果然还是纹丝不动。
薛隐山:“……”是他将她逼得太紧了吗,她怎么好像疯了。
两人对坐着聊了一会,薛隐山觉得困倦,便跑去了自己的仙阁睡觉。
戚杳声则去外门膳堂,从申屠恕那里接回了自己的肘子。
“凡界还有好多其它好吃的,要不咱下次换一个?”申屠恕将肘子递给她,真诚建议道。
她奇怪地问:“我又没吃腻,干嘛要换。”
申屠恕:“……行吧,你开心就行。”
戚杳声叩了叩薛隐山的房门,里面没什么动静,看来是还没睡醒。
她干脆直接冲了进去,将床上的薛隐山烙饼一样翻了个面儿,单纯泄愤,随后将包了肘子的油纸包放在他枕边。
薛隐山身心俱疲,睡得有些懵,梦到掌门师尊考问自己剑法。
比他矮一个头的师尊顶着年轻的脸叫他拔剑,他抬手至背后欲取剑,却从背后抓到个油纸包,然后一手油地举着肘子。
“师尊,吃肘子。”
师尊大怒,提剑将肘子削成了肉泥。
薛隐身惊醒,他竟然梦魇了。
许多年后,两人已结为道侣。
戚杳声从床上爬起来:哈,哈,你结束了没?
他冷笑继续:三日后再问。
戚杳声发现她家师兄对三日非常执着,明明除那次以外,她从未再对他食言,只那一次而已。
小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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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心神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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