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久等了。”
比赛结束后,伊尔特地在众虫眼前离开S区,又从侧门绕了进来,悄悄摸索回到祈安身边坐下。
祈安摇头,终于松开紧勾发带泛白的小拇指,夸赞道:“你很厉害。”
祈安不懂机甲,但他能听见满场的赞颂。以往会被他忽视的细弱声音尽数窜进他的耳朵里,他忍着耳畔不断的窸窣……各种声音交叠的吵闹声。
他从他们口中了解到更多关于身边这只雌虫的信息,不论完整或不完整,真实或虚幻,他只是单纯觉得这样做,他好像就能见证对方过去的荣耀。
闪闪发光的伊尔。
依旧在发光的伊尔。
伊尔勾唇,“感谢阁下的认可。”
机甲是他擅长的领域,比起学那些服侍雄虫的招数,还是机甲更令他心情舒畅。
他心口的郁结顿时消散,再无影子。
伊尔光脑闪烁了一下,他没有避讳祈安,反是抬起手臂让对方看得清楚。
“是克里本上将。”
祈安顺应对方的动作,偏头看清了内容——“带阁下来我办公室。”
时隔几日,祈安再次回到冷冰冰的办公大楼。一路上,恰到好处的装扮模糊了祈安于贴吧中被传来传去的固定印象——漂亮的金色眼睛。
但这伪装是不及格的,祈安依旧能遇见某些在心中存疑几秒后的跃跃欲试的虫,而他一旦察觉到周身有虫存在这种企图做出了行动,他就扫去一眼略作警告。
刚出S区,伊尔不知道从哪找到一副眼镜给祈安戴上,眼镜神奇地使祈安纯粹漂亮的金眸看上去偏浑浊偏暗黄。
金丝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斯文柔和被杀得片甲不留,反是衬得祈安冰冷锐利,警告气息弥漫,与存在于军部贴吧楼层中的温润搭不上边,但那黑长发没办法做伪装,只能细细打理遮住干净的后脖颈。
伊尔不确定这般的伪装是否起作用,怎么说呢,他给祈安弄的伪装恐怕是他参军生涯中唯一不及格的一次,祈安标志性的黑长发根本遮不住。
说是伪装,倒不如说是自欺欺虫。
事实证明,伊尔的感觉是正确的。
伊尔习惯了这些天来乘以往数倍的视线,但祈安无法习惯,也无法做到伊尔的从容,他只是藏住局促,视线一扫震住靠近的雌虫。
这是祈安从星网上学到的有效方法——冰冷摄虫的眼神。
通过镜子练过无数遍的眼神终于派上用场。
祈安以前至多也就是面无表情作冰冷,实质上没有任何震慑作用,反而勾得虫心痒痒。
因为,在别的虫眼里,那是傲娇的另一种表现。
伊尔把祈安的反应悉数揽进眼底,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满足感,对方的亲和,对方的柔软……对方躯壳下的真实都只展示给他看。
那是不是说明,他是独一无二的?
那又是不是证明,在他25岁到来之前,他是能够驯服这只雄虫的?
伊尔似乎抓住了什么,又似乎没抓住,他觉得不真切,但偏偏他不能就这样问出口,他想将对方这一双标举动进行更深层的剖析。
就在此时,上司办公室的门啪嚓的一下打开了,打乱了伊尔散乱刚聚集起来的思绪。
克里本通过对大厅的监控而精确算到他们抵达的时间,所以才有了现在“恰好”打开门的场面,他将祈安,顺带着将伊尔迎了进来。
进门时,伊尔冷不丁地被上司记了一眼神,登时,他心底发虚,食堂里的事真传到克里本耳朵里了?
未被证实的猜测藏在深处,在惴惴不安。
伊尔不由想到假如克里本上将要将自己调离祈安身边,他该如何继续他的计划。
伊尔觉得事情略微麻烦,同时也升起烦闷。
他明明只是想找只外表、内在无害的雄虫度过25岁的危机,事情却愈来愈演变成麻烦,假如被有心之虫利用甚至可能变成他荣耀中难以磨灭的黑点。
伊尔的理智在拉扯,一边是放弃,另一边是继续,是虫的都明白,放弃可比继续容易多了。
但这种雄虫已经被他养过一段时间了,已经有了驯化的迹象,要放手而去便宜别的虫吗?
纠结是短暂的,伊尔自认为不是只善良、乐于助虫的虫。
他种的树,发芽是他的,开花是他的,结果是他的,哪怕枯烂也应该是他的。
幸好“凌迟处罚”并没有持续太久,而且克里本也不是擅长玩心理战术的虫。
“阁下,我接到新指示,由于前段时间的‘火球事件’,虫民陷入恐慌之中,非常需要您在星网中直播露面以此平息这次事件,”克里本顿了下,“可否请您出面作此声明?”
祈安没有犹豫,“当然可以。”
对于自己惹的祸事,祈安的良心做不到置之不理。
“我代表帝国向您致谢,感谢您的慷慨与善良,”事情不可思议的顺利,克里本松了心弦,“另外,还有一条消息要告诉您,今天中午,虫帝下令说要登记您的身份信息。”
担心祈安不懂背后的意思,克里本强调:“您的信息一旦入库后,您就是斯林卡的居民了。”
假如祈安真的是一只失忆雄虫,或许会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晕了头,但很可惜,他没有失忆,也没有失智。
他一只身份不明,甚至极有可能是奸细的虫,莫名出现在斯林卡,还伴随一场大事件,结果就这么让他成为斯林卡合法居民,让他有出入自由的身份?
祈安恶补过帝国法,记忆极佳的他很快就找到对应的条款。
帝国法有规定,无确定罪行,无合适理由,帝国不得轻易限制作为合法虫民,雄虫的出行。但偷渡出境和非对外开放、涉及高等级秘密等地除外。
伊尔皱眉,他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对政.治敏感的他嗅到了一丝不平常的气息,心中有了猜测。
祈安作出纠结的神情,问:“克里本上将,他们会信我就是经历‘火球事件’的虫吗?”
扯下眼镜的祈安,又露出那双纯粹明亮的金眸,他恰到好处的面部表情隐隐透露着单纯懵懂,是一只失忆雄虫该有的表现。
祈安低头玩手指,他只是单纯的问,至于如何作想那是对方的事情。
可以说,他只是抛出问题,任由发酵,目的绝不是解决问题。
克里本以为祈安是担忧被虫民怀疑而遭到一些不明攻击,或是某些躲在暗处煽动者的寻畔,故而安慰道:“军区医院里有送您就医全程的监控记录,这点请您放心。”
闻悉,祈安半松了口气,语气调笑道:“抱歉,克里本上将,最近我在星网上总是刷到自己死亡、帝国寻找替身安抚虫民以及一些过激言论,所以有些担心。”
克里本脑子里好像被触及了某颗按钮,神情渐渐凝重起来,他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与元帅只考虑了军区医院有监控记录,但没有事件现场的视频记录。
在事情发生后,尚未弄清楚前,他们迅速派小队赶到拉起防线,严格控制事后现场,禁止除专门勘查专员以外的虫携带一切可能泄露信息的设备。当时,他们在发现雄虫后迅速送入军区医院就医,所以他们只存有现场被破坏后的照片。
至于现场有关雄虫的,完全没有。
舆论煽动者大可以此为切入点,说雄虫早就死了,现在的只是帝国找虫假扮的,而从无身份者变为斯林卡居民这一点都能被佐证为帝国的阴谋论。
既然有是奸细的可能性,为什么还要给予对方合法身份?他们总不能说是为了更好的监视与关押吧?
——剥夺一只雄虫的身份,让他扮演幸存者,在结束后,又恢复他的身份。
克里本捏紧眉心,幸而军部从来都没对外暴露过祈安无斯林卡帝国居民身份的事实,目前,这件事有他、元帅、虫帝、伊尔及伽略知道。
怎么这么多虫知道?!
克里本头疼,暗暗发誓不能再让第六只虫知道。
见克里本开始纠结,祈安缄默不言,说多错多,索性闭嘴。
沉默许久的伊尔开口:“虫民担心的不是阁下是生或死的消息,而是火球造成的现场无法被修复。”
伊尔去看过现场,如伽略当初所设想,荒漠与森林。
在那片土地上种上任何植被都了无生机,连在旱地生长的植被也无法生存,如研究员所说,有一股奇怪力量在篡取土地的养分,夺取万物生机。
虫族是万物之一。
虫民担心会有第二颗,第三颗……甚至无数火球,担心万物聚成的斯林卡会被火球夺去生命,变成广袤的荒漠,而他们则成为深植于荒漠下的枯骨,又或者是成为沙,成为广阔荒漠中最难以被辨认的部分。
他们在漫长的生命中无聊虚度,兴许感到厌恶,但同时他们也畏惧死亡。
对于部分虫来说,枯骨生花,枯骨成沙。
他们怎么能死成后者,他们要荣耀之花永远在枯骨上绽放。
帝国荣耀永不陨落,荣耀之花永不败落,他们永远捍卫荣耀,为自己,为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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