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
牧青被这声预示着钱包缩水的巨响震得瞬间清醒过来，立刻坐起身去捞手机，然而为时已晚，蛛网般的裂痕蔓延了整个屏幕，她掀开手机膜，发现不光是膜，里面的屏幕也出现了好几条裂纹。
好在她倒腾了几下，发现这几条裂纹除了看起来碍眼外，暂时不影响手机正常使用，各项常用的功能依然□□，就先搁下了，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完，在灶上开火，煮了碗快手面。
水开放一把细面条，临出锅前再烫两片白菜叶，一同捞出来，浇上两勺之前熬好放在冰箱里的卤肉酱，拌上一拌，红润油亮，喷香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牧青把面端到靠窗的桌子上，拉开窗帘，一边吃面条一边划拉手机。
几条未读消息都是西蒙发来的。
西蒙：【Cyan，昨晚你走之后，维根俱乐部的负责人来找我们，她说想邀请我们，去他们俱乐部做驻场演出，我想去，但是古斯塔夫和路维都说他们去不了，你能和我一起去吗？】
维根俱乐部，这听起来和卡尔玛俱乐部一样，像是某个学生联盟下属的产业。
Cyan：【维根俱乐部？】
西蒙：【维根俱乐部是维根联盟的俱乐部，和卡尔玛俱乐部差不多，不过他们是专门的音乐俱乐部，经常会有乐队在那里驻场演出，TGA最开始就是在那驻唱。】
TGA，The Glorious Aurora（辉煌极光乐队），这几年斯维利亚最火的摇滚乐队，乐队的主唱和吉他手都是他们学校毕业的，在学校里人气格外高涨。
西蒙：【他们的负责人说，我们去演出，每次给我们一人一张饭票，还外加500克朗的劳务费。】
牧青有点意外，这个价格对于学生俱乐部来说，是绝对的高工资，他们之前在卡尔玛的学生剧场忙了快两个月，最后才一人得了4张饭票，相比之下维根的开价堪称“巨款”。
Cyan：【贝斯和鼓都不去，只有我们两个，乐器不够。】
对面显然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很快回复。
西蒙：【没事，我们可以放提前录好的program，要是你愿意去的话，我就去问问负责人。】
西蒙：【要是她同意的话，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
牧青手指顿了顿，轻按屏幕。
Cyan：【驻场演出，每周几次？】
西蒙：【每周2次，或者3次，具体安排看情况。】
大概是感觉到她的犹豫，西蒙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西蒙：【拜托了，Cyan，我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想去维根俱乐部演出，有这笔钱，今年圣诞节我就可以买架新的琴了。】
西蒙：【[动画表情]】
那表情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狗，睁着水润的眼睛巴巴地抬头看着镜头，看起来可怜极了。
牧青被表情包逗笑，她垂下眼睛，盯着自己的右手手腕看了一会，那里已经不像刚起床那会儿那么痛了，但仍然是痛的。
她把左手拿着的筷子换到右手，筷子颤抖着，艰难地挑起几根面条，还没送到嘴边，面条就落回了碗里，溅起几滴油点，其中一滴正好落在蛛网似的手机屏幕上，晕大的裂痕看起来越发刺眼。
换手机屏也得要一笔钱。
牧青放下筷子，动了动手指。
Cyan：【好，如果负责人同意，我和你一起去。】
西蒙：【谢谢！】
西蒙：【[动画表情*小狗叼花]】
发来一个表情包之后，那边就没了动静，大概是去找负责人聊去了。
牧青把手机上的油点擦掉，屏幕向下倒扣在桌面上，埋头大口吃起面来。
吃完面，她把碗洗了，厨具碗筷都收拾好，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硕大的塑料袋，塑料袋打开，里边赫然是满满一大袋膏药贴。
牧青撸起右手袖子，露出小臂，如果此时有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被吓一跳，她的右手小臂上竟然遍布着长长短短的伤疤，这些伤疤小的只有米粒大小，大的则足有十几厘米长，其中最长的一处几乎从手肘内侧一直延伸到手腕，狰狞的深褐色疤痕如同一条丑陋的蜈蚣，蜿蜒缠绕在女人洁白细腻的皮肤上，像是某种怪异的纹身。
牧青对这些疤痕熟视无睹，拿出一张药贴拆开，贴在手腕上，又把袖子放了下来。
周二下午，工学院H楼，308教室。
下午最后一堂课总是难上的，一整天的知识洗礼后，学生们的目光已经有点呆滞了，几乎每个人手边都放着一杯见底的咖啡。
江再云讲完一个知识点，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刚好五点。
“好，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下周三考试，大家回去记得复习，还有，上次论文的成绩，这几天就会发布在系统里，大家记得及时登录系统查看，还是老规矩，没有通过的同学，请在这周日之前发邮件给我，商量补考的时间。”
教室里顿时响起学生们异口不同声的哀嚎。
“这么快？”
“上帝！”
“我论文多半是过不了，重写论文再加上考试，这是什么地狱级灾难！”
“完了完了，我有预感我又要挂一次了。”
跟德意志、尼德兰等著名的欧洲衡水相比，斯维利亚的大学总体不算严苛，但有些专业还是不太好摸鱼的，比如医学和法律，再比如江再云他们专业，机器学习（Machine Learning），每个学期都有不少学生挂科。
“YUN，画个考试重点吧！”一个男生高声喊道。
有人开了头，附议之声一时之间大作。
“是啊！画个重点吧，这门课也太难了！”
“就是就是！”
各种口音的英文中间还夹杂着一句中文，“云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云姐！”
北欧的师生关系一向比较平等，江再云是他们系最年轻的讲师，性格又温和，和学生之间向来没什么距离感，学生们也敢和她开玩笑。
江再云笑着说：“好啊。”
学生们原本只是瞎起哄，没想到江再云竟然破天荒松口同意划重点，大喜过望，本来正在收拾书包的也不收拾了，已经站起来的又坐了下去，纷纷重新打开电脑和笔记本，殷切望着她，准备记笔记。
江再云清清嗓子，说：“开学到现在，所有小测验和研讨课论文涉及过的知识点，都是重点。”
下面安静了两秒，这个范围画得实在有点广，但到底也算是画了，有人问：“那没涉及过的呢？拓展论文里的知识点会不会考？”
“这个就得你们自己判断了。”江再云没直接回答，“我只说我说过的一定是重点，没说我没说过的一定不是啊。”
“……”
学生们终于反应过来她是在耍人，安静了两秒之后，纷纷发出不满的嘘声。
“那不是跟没画一样吗！”
“YUN，你也学坏了！”
“我们太天真了，我就说YUN怎么会突然答应给我们画答案……”
江再云笑眯眯地说：“看来你们都对考试很不满啊，要不下次我们不考试了，换一种考核形式吧。”她略一思忖，道：“换成实验加论文，怎么样？”
下面的哀嚎和抱怨戛然而止，学生们目露惊恐，考试会挂，但实验加论文是让你先脱三层皮再挂，这孰重孰轻他们还是分得清的，赶紧争先恐后地纷纷表示考试就很好，不需要换考核形式了。
江再云对他们这点想法门清，故意又问：“真的不用？为了你们，我可以去和玛瑞娜（Marina）沟通一下的。”
玛瑞娜是他们的系主任。
学生们一口咬定：“真的不用！”
“我还收拾不了你们了！”江再云心中暗想，面上却露出遗憾的表情，“那好吧。”
大概是怕她改变主意，学生们不约而同地加快了收拾东西的速度，没两分钟就溜了个干净。
“YUN，关于上次的研讨课论文，我有点问题想请教。”
江再云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正要抱着电脑离开，一个皮肤棕黑的女生叫住了她。
江再云记得她叫米瑞恩（Meryem），来自摩洛哥，是今年刚来的研一新生，成绩一般，但人很勤奋，在一众要多chill有多chill，能摸鱼则摸鱼的北欧学生里尤其突出。
她停下脚步，“你说。”
米瑞恩看起来有点紧张，吸了口气，问：“上次的论文我拿了C[1]，你给我的反馈里写，建议我可以多看一些关于AI深度学习方面的论文，但我查了一下，关于这方面的论文实在太多了，我不知道该看哪些，从哪里看起，我想问，你有没有什么更具体的推荐？”
“你可以重点看一下这几个学者的论文。”江再云报了几个名字，都是在这一领域颇有建树的学者。
她看着米瑞恩拿出手机，把名字挨个记下，顿了顿，又说：“尤其是中夏的费振华教授，他是AI深度学习与应用研究领域的专家，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一下他前两天在世界人工智能与机器人峰会上的发言，他最近五年内发表的论文，都值得读一读。”
“飞……真花……”米瑞恩费力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对她来说有点拗口的名字，为难地皱皱眉，“YUN，你能告诉我一下他的名字怎么拼吗？”
“当然。”江再云左右看看，拿起桌上的白板笔，在教室的白板上写下了这三个字的拼音。
米瑞恩赶紧对准拼音拍了张照片，“谢谢。”
“不客气。”江再云放下笔，“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有了……”米瑞恩看起来更加紧张了，咽了口唾沫，“但是，之后如果我有相关的问题，可以再来问你吗？”
“当然可以。”江再云对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如果你之后还有什么问题，可以发邮件给我，或者约我的答疑时间，当然，像现在这样，下课之后直接来问我也行，只要我有空。”
“谢谢你，YUN。”米瑞恩紧张的表情放松了一点，脸上流露出感激。
“不客气。”江再云拿起东西，“Have a nice day!”
[1]学校的评分系统：按字母区分等级，A为最高，大致相当于百分制打分的90-100分；然后依次往下是B(80-90),C(70-80),D(60-70),最低的E档则为60分以下，不通过，需要重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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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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