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再云瞬间明白过来，捏着酒瓶的手不自觉用力攥紧。
茱莉娅自己说起来也觉得烦躁，拿酒的手劲一大，瓶罐磕碰发出乒铃乓啷的声音。
由于工资拉胯，卡尔玛俱乐部工头常年良莠不齐，一众虾兵蟹将还时常因为各种原因闹点鸡零狗碎的矛盾，不愿意一起合作，要求调班。
茱莉娅人缘好，经常收到各种朋友发来的换班请求，这次和兰尼搭班，就是帮另一个朋友顶的岗，但如果非要她在合作过的所有人里，挑一个最不想一起干活的人，其实也非兰尼莫属。
这人堪称表里不一、两面三刀的典范，经典技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表面上对谁都彬彬有礼，但背后说人坏话、散播谣言的劣迹比比皆是，光是茱莉娅自己亲眼目睹的，就不止一两回。
更不要说他那无比拉胯的业务能力，干啥啥不行，还非要乱指挥，最后锅全是别人的，功劳全是他的，并且经常公器私用，逮着根鸡毛就能当令箭使唤。
克劳迪亚是兰尼的暧昧对象，两人眉来眼去有一段时间了，难怪兰尼使出这种下作手段，在美人面前丢了面子，可不得使劲找补回来。
想到自己前不久刚听说的另一件事，茱莉娅顿觉更加心烦，她道：“我听说，他报名参加了这次的大工头竞选。”
“大工头？”江再云略一回想，“采购部那个位置？”
大工头是工头们的上级，按中夏的学生会结构换算，如果普通工头算干事的话，大工头的职权，大概就约等于部门部长，到这一级，就算脱离了廉价劳动力的行列，不仅每个月有薪水（发真钱而不是饭票的那种），还有各种福利，但大工头岗位名额很少，一个萝卜一个坑，基本只有上一任部长毕业离校，才会有新的空缺，竞争难度很大。
这次采购部这个位置，就是因为前任部长在延毕两年之后，终于于今年秋天光荣毕业，才空出来的。
“对。”茱莉娅点头，嘀咕道：“采购部可是个美差，俱乐部里瞄准这个位置的人，不止一个两个，就兰尼这水平，要能选上真是上帝睡着了，没睁开眼，不过，听说他在联盟高层有熟人，说不准还真有可能，真是见鬼……”
江再云静静听着茱莉娅的话，目光微敛，把手里的酒瓶推入冰箱深处。
六点半，餐厅正式开门营业。
客人陆陆续续涌入，吧台的工作人员被分成三班，分别在门口、衣橱和吧台执勤。
江再云先是和另一个同事一起，被安排在门口查身份证，干了一个小时，又换班到更衣室，直到八点过，客流量高峰期过了，大家开始轮班去吃饭。
“YUN，你绝对想不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换班去吃饭的同事小跑着回来，满脸“出大事了”的兴奋表情。
江再云正在帮刚进去的两位客人挂衣服，闻言转头问：“怎么了？”
同事手舞足蹈，压低的声音中难掩吃到大瓜的激动，“厨房那边出事了！有客人去投诉！”
江再云神情镇定，“投诉？为什么？”
“今晚的菜单不是咖喱土豆饭吗，他们饭没煮熟，被客人吃出来了。”同事道：“刚刚客人到柜台去投诉，我在那吃饭，正好撞见。”
江再云把挂好的衣服按照号码牌的顺序悬挂在架子上，微微皱眉，“饭没煮熟？饭不都是用电饭锅煮的吗？怎么还能没煮熟？”
由于后厨人员的厨艺水平参差不齐，卡尔玛联盟餐厅的饭菜质量时有波动，但饭没煮熟这样的低级错误，即便在这里也是极其罕见的。
“天知道他们怎么搞的，听说好像是电闸还是哪里出了问题，电饭锅一直没通电。”同事大概也觉得这事离谱，说到一半没忍住笑出了声，“他们发现的时候，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客人又太多，一直有人来催，兰尼就让提前把米饭拿出来端上去，结果就成这样了。”
江再云：“那现在他们打算怎么办？”
同事耸肩，“兰尼说，给来投诉的客人重新做份新的饭，再多上一份玉米片，当作赔礼道歉。”
江再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没再说话。
斯维利亚的餐厅价格昂贵，这种贵并不止针对外来留学生，即便对于本地人而言，下馆子自由也不是那么好实现的。
举个例子，小镇上去年开了一家中夏面馆，味道不错，但每碗均价约为100 克朗，折合成中夏币，也就是一碗面要卖70块钱左右。
这还只是在一个普通小镇上的物价，更不要说大城市。
对于穷学生们来说，学生联盟的餐厅，由于白嫖了志愿者的廉（mian）价（fei）劳动力，成本低了一大截，所以食物的质量如何先不说，价格确实比外面的餐厅要低上一些，因此并不缺客源，甚至可以说人满为患才是常态。
市场情形如此，即便顾客们不满意，也没什么其它选择。
八卦时间结束，同事主动提出轮班，“YUN，你去吃饭吧，这里我来就行，我走的时候，厨房组的人还在那儿甩锅呢，你现在去，说不定还能赶上看热闹。”
江再云：“甩锅？”
“对啊，兰尼说，以前煮米饭从来没出过问题，这次是一个新人工作没做好，才出的意外，还说他发现电饭锅没通电之后，本来想改用普通的大锅蒸米饭，但是灶台又全都被占了……”同事声情并茂地转述了一番自己刚刚目睹的抓马大戏，然后总结，“总之，不管是谁的责任，反正不是他的。”
江再云轻轻笑了笑，没说话。
同事撇撇嘴，说：“这种事情，他是工头，他不负责谁负责，难道让第一次来干活的新人负责吗，拜托，我们干七八个小时就拿一两张饭票，这都堪比新世纪的“奴隶制”了，还想怎么样？”
江再云走进厨房时，厨房里一片祥和，并没有热闹可以看，也丝毫没有刚刚才被客人投诉过的紧张感。
兰尼悠哉地靠在一旁和人聊天，对象是一位金发美人，正是克劳迪亚，显然虽然牧青拒绝了他，但他最终还是通过某种手段，实现了自己的目的。
看到江再云，兰尼彬彬有礼地打了个招呼，“YUN，你来了！”
江再云冲他露出一个营业微笑，“我来领餐。”
“噢！”兰尼指了一下角落的灶台，满脸抱歉，“不好意思，要麻烦你等一下，咖喱土豆那边出了点问题，还要一会儿才能熟。”
土豆没熟？
江再云顺着兰尼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负责做土豆的，正是牧青和另外一个黑发女生。
牧青似乎很忙碌，听到声音，扭头冲江再云点了个头，算是打过招呼，又转回去继续忙了。
众目睽睽之下不方便询问，江再云摁下心中的疑惑，“辛苦你们，那我过一会儿再来。”
江再云回到更衣室，正赶上早来的客人开始陆续离场，足足忙了半个多小时，才又空闲下来，她再次来到厨房，这会儿已经九点过，厨房快下班了，地上的蓝色大框里盛满了收回来的脏碗碟，中间的流理台上放着一个铁皮小桶，桶里残留着一点已经冷却凝固了的黄色咖喱汁，看起来让人毫无食欲。
江再云环顾了一圈，兰尼和克劳迪亚不在，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两个男生在用洗碗机洗碗，牧青和那个黑发女生在清理灶台。
“兰尼不在吗？”江再云问。
“他刚出去了。”离她最近的男生说：“你有什么事吗？”
江再云：“我是吧台组的工作人员，来领我的晚餐。”
男生愕然，“可是我们已经快关门了，你们吧台还有人没吃饭？你们之前八点的时候不都来领过餐了吗？”
江再云：“我八点过来过一趟，当时兰尼说饭还没有做好，我就先回去了，后来我们那一直在忙，我走不开，所以现在才来。”
“兰尼没说吧台还有人没领餐啊……”男生有点不知所措，他撞了撞身旁的同事，“我们还有饭吗？”
“没了吧。”男生迟疑着说，扭头高声问了一句，“莉萨（Lisa），我们还有饭吗？”
名叫莉萨的黑发女生答：“没了。”
男生扭头回来，抱歉道：“不好意思，我们今晚已经没有饭了……”
大概是担心江再云不肯罢休，他又有点紧张地补了一句，“要不你去找兰尼问一下，看看这个要怎么办。”
江再云笑笑，道：“没事，没有就算了。”
她正准备离开，牧青突然出声，举起一个俱乐部制式的黑色打包盒，“我这里还有一份。”
莉萨在一旁小声说：“Cyan，这不是你要带回去吃的吗？”
“没关系，本来也是多出来的，没人吃我就带回去，既然现在有人还没吃晚饭，那就先给没吃晚饭的人吃吧。”牧青拿着打包盒走过来，递给江再云。
江再云不接，她一向最不愿意麻烦别人，更何况是牧青，“没事，我本来也不怎么饿，而且我平时忙起来经常不吃晚饭的，都习惯了。你都打包好了，就带回去吧。”
“不吃晚饭不是什么好习惯，对身体不好。”见江再云仍然不肯接，牧青道：“你不是说你是我粉丝吗？怎么，我现在在粉丝里连这点号召力都没有了？”
她话里带着点笑意，显然是在开玩笑，但江再云听不了这样的话，立刻就把饭盒接了过来。
牧青笑了，转头说，“莉萨，麻烦给我拿个勺子行吗？”
莉萨很快把勺子拿过来，递给牧青，牧青连盒带勺子一起塞到江再云手上，“快吃吧。”
存稿箱-1
有没有人来唠两毛钱的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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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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