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这么厉害?”

茱莉娅的话将江再云从回忆一下子拉回现实。

“那她和菲恩(Finn)比怎么样?”茱莉娅好奇地问。

菲恩就是约瑟夫那位天纵奇才的表兄。

“……”

约瑟夫被女友过分外行的问题噎了一下,顿了顿,含糊道:“他俩没什么可比性,菲恩做的是古典乐,这是流行乐。”

简略解释一句后,他迅速跳过了这个会让自己想起一些不愉快回忆的话题,盯着台上看了一会儿,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茱莉娅好奇:“怎么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这个吉他手看着很眼熟……”约瑟夫喃喃自语,“她看起来是个亚裔,不过感觉不太像东南亚的,难道是日国人?或者是李国人?还是中夏人?”

江再云正在喝水,闻言,差点一口水呛在嗓子里。

欧洲的白人不大分得清亚洲人,中夏人、日国人、李国人、东南亚人,在他们眼里长得都差不多,就像中夏人也很难仅凭长相,就准确区分白人的国籍一样。

早些年,中夏学生出国留学,大都去美利坚或英吉利,再不然也是澳国和加国,相比之下,整个北欧地区都是大冷门,又因为天气实在不咋地,移民来的中夏人也少,反倒因为一些历史原因,有很多东南亚移民。

话扯远了,总之,约瑟夫猜测牧青是日国人或李国人,其实是件情有可原的事,但出于某种中夏人都懂的原因,这种误解就是令人忍不住想要立刻澄清。

但怎么澄清呢?说出牧青的真实身份?牧青愿意被认出来吗?

江再云还在迟疑,就听到茱莉娅说:“Cyan是中夏人。”

Cyan?

江再云倏地看向茱莉娅,“你怎么知道她是中夏人?你认识她?”

茱莉娅嗯了一声,“之前我们在俱乐部一起干过活,Cyan是西蒙(Simon)带来的,西蒙是我朋友,就是台上那个键盘手,他在音乐学院读研,Cyan是他的同学。”

“她来俱乐部工作过?”江再云惊讶,“我怎么从没见过她?”

茱莉娅对好友复杂得跟盘山公路似的内心活动一无所知,一脸理所当然地答:“Cyan是这学期才来的,你开学到现在一次都没来过,当然没见过她。”

约瑟夫插话:“你确定她是这学期才来的?”

茱莉娅:“对啊。”

约瑟夫吁了口气,目光从舞台上收回,“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吧,我还以为我之前见过她,不过,既然你说她是这学期刚来的,那应该是我的错觉了。”

“啊!”茱莉娅突然想起来点什么,一拍男友大腿,“你提醒了我!我差点忘了,你可能确实见过她!”

约瑟夫面不改色地承受了来自女友的一记“重击”,“为什么?”

茱莉娅解释:“Cyan以前好像是做乐队的,西蒙说,她的乐队在中夏很有名,曾经来欧洲演出过,所以你以前说不定看过她的表演。”

“她做过乐队?”约瑟夫追问道:“她的乐队叫什么?”

茱莉娅:“叫……”

江再云握着水杯的手指不自觉捏紧。

茱莉娅皱紧眉头,努力回忆,试图从零碎的回忆片段中抓取一点有用的信息,然而记忆就像一条狡猾的鱼,每每刚划到嘴边又溜走了,她甚至不能确定,西蒙到底有没有跟她说起过这个乐队的名字。

她的嘴张张合合数次,最后吁了口气,道:“我忘了。”

“叫夏天。”

江再云轻声吐出那个在舌尖上打过无数次转的名字。

她说的是中文,约瑟夫和茱莉娅都没听懂,迎着两位好友疑惑的眼神,江再云用英文重复了一遍,“那个乐队的名字叫“Summer”,中文名是夏天。”

“你怎么知道?”

这是茱莉娅说的,她的声音几乎和约瑟夫同时响起,而后者说的则是——

“Summer!我知道这个乐队!”

他俩闹得动静有点大,旁边被惊扰的观众闻声,投来一个略带不满的眼神。

约瑟夫对那人抱歉地笑笑,转头再次看向台上的女人,大概是被唤醒了记忆,这次他很快想了起来,压低声音,情绪十分激动,“我知道我在哪里见过她了,是在Revelry,我在Revelry看过他们的演出。”

Revelry是欧洲最大的音乐节,每五年举办一次,上一届在四年前。

彼时那场席卷全球的大流感刚在欧洲肆虐过一波,趁着第一波病情稍有好转,音乐节官宣如期举行。

在家里憋了小半年的欧洲人民迫不及待地奔向这场盛事,全然不顾世卫组织苦口婆心地警告与呼吁,与会人数再创历史新高。

最终“求仁得仁”,为第二波变种病毒的进化和传播做出了不可磨灭的“巨大贡献”。

“Revelry?”这次轮到茱莉娅惊讶了,“上次Revelry我和你一起去的呀,我怎么不记得看过他们的演出?”

是的,茱莉娅和约瑟夫都去参加了上一届Revelry,并在回来后双双喜提一场大病,为这笔“巨大贡献”添上了自己微不足道的一点力量。

约瑟夫摇头:“不是上一届,是上上一届,九年前,在英吉利。”

抽出了第一根线头,久远的记忆就像迅速滚开的毛线团,在约瑟夫的脑海里渐次浮现。

Revelry总是在夏天举办,欧洲国家,一年四季大部分时候都各有各的糟心,只有夏天是各国共同享有的美好时刻,宜出行,宜各种活动,当然也宜音乐节。

但也不知怎么回事,九年前那个夏天,英吉利的天气格外不好,连日阴雨连绵,而主办方又非常头铁地没有改期。

这个决定事后看来非常正确,因为那年夏天,英吉利下了整整一个夏天的雨,没有一日晴天,改到哪天都一样。

虽然Revelry作为五年才有一次的欧洲音乐圣会,自有其号召力在,糟糕的天气并不能阻挡粉丝们不远万里来到现场的脚步,但实话实说,下雨天实在不是什么适合露天蹦迪的日子,天公不作美,场地也拉胯——举办地英伦皇家公园整齐漂亮的草皮早就被雨水浇透,然后被无数只脚踩成一片沼泽泥泞。

上有高坠——雨,下有障碍——泥地,身上还带着负重——雨衣/雨伞,多重debuff让人的体力呈几何倍数流失,为了节省力气,观众们很快学聪明,基本只在自己喜欢的乐队舞台附近活动,并且只有唱到自己喜欢的歌时,才参与互动。

彼时约瑟夫刚刚高中毕业,和几个同学一起去英吉利旅行,十几岁的男高中生,精力比狗都旺盛,但即便如此,在开头连蹦三天后,第四天也实在有点蹦不动了,连他们都这样,更别提其他观众。

舞台上的乐声震耳欲聋,台下密密麻麻站满了沉默的观众,稀稀拉拉的欢呼和掌声零星响起,还来不及传到台上,就已经淹没在仿佛永不停息的雨幕里。

夏天乐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上台的,他们上台之前,已经连续有四支乐队的演出遇冷。

约瑟夫记得,当时自己一行人听到,接下来上场的一支听都没听说过的中夏乐队,心里的不耐烦已经完全压过了好奇,一个同学甚至提议,与其在这里淋着雨干站,不如提前离开,先回酒店洗个澡,再点一圈pizza,晚上好窝在酒店看球赛直播。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了一个声音——

“We are the Summer from China. First song, The Invincible Summer, to all of you. Let’s enjoy the summer.” (我们是来自中夏的夏天乐队,第一首歌,《不可战胜的夏天》,送给所有人。让我们一起享受夏天。)

富有节奏性的乐声响起,女人清润中带着点沙哑的嗓音顺着话筒传遍全场,约瑟夫听不懂中文,但在那样温暖动人的旋律中,他觉得自己分明听到了明媚的阳光晒绿门口的灌木,听到了炙热的风穿过人们的发丝和衣角,听到了池塘边上晒太阳的鸭子在慵懒地打盹,听到了斯维利亚半岛上好像永远挥霍不尽的漫长白昼,听到了一整个夏天。

而他仿佛也跟着女人的歌声,一同沐浴在这个美好的夏天里,身上的疲惫和在雨里站了大半天的湿黏不适全都消失了,先是跟着节奏不自觉地摇头晃脑,然后开始举起胳膊晃动,最后,他整个人都沉浸在音乐之中,又哭又笑,忘我地蹦跳起来。

约瑟夫知道,他不是唯一一个被打动的人,他的同学,还有在场的所有其他观众,都是其中一员。

只是一首歌的功夫,好像就连空气都被这音乐烘得温暖起来,让人觉得舒服、自由又快乐,他们沉浸在这样的快乐里,只希望它能长一点,再长一点。

那天晚上酒店的洗衣机见证了他们的疯狂——所有人的裤子都贱满了泥点,有些个子稍矮的,甚至就连衣摆都没能幸免。

那天夏天一连唱了八首歌,五首是提前安排的,还有三首是在观众强烈要求下加的安可。

第八首歌唱完,下一支乐队已经在旁边等了快半小时,实在不能再加,但夏天乐队离场后,观众的掌声和尖叫始终不肯停下,最后吉他手再次上了台。

只有她一个人,对着麦,很酷地说了一句:“最后一段,吉他solo,献给你们,谢谢。”

那是一段张扬自信到近乎于**炫技的吉他,女人一个人站在舞台上,面对着台下的无数观众,台上明亮的灯光透过雨珠,在视网膜上折射出七彩的颜色,她就站在那片光里,妆容明艳,神情飞扬,那么美丽,那么自信,那么强大,像一个女王。

没人能在看过那样的表演之后不爱上她。

约瑟夫也不例外。

演出结束后,他立刻去排队买了夏天的专辑,排在他前面的,就是那个之前提议说要提前离开的同学。

后来他听说,夏天乐队带来的所有专辑在那天全部被抢购一空。

回家之后,约瑟夫关注了乐队的官方ins账号,热烈期盼着他们能再次来欧洲演出,但他们再没来过。

因为夏天乐队解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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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好难受啊,我恨黄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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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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