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老师给上几节,那个老师给上几节课的日子维持了半个月,杜康提前结束了他的病假回到岗位。
别的老师问他不赶紧再歇歇身体更重要,杜康笑着听听也就过去了。
老杜返回班的时候,班上响起了热烈而长久的掌声。
“wu~”
老杜举起了两次手,让大家别鼓了,结果大家鼓得更大声了。鼓到手都麻了,声音才渐消下来。
杜康 :“大家最近,数学课上得怎么样啊?”
七嘴八舌。
“完全听不懂。”
“听——不——懂!”
“还好老师你回来了。”
“老师!老师!”
杜康笑得眼尾纹都很明显:“好好好,讲到哪里。”他要接着往下讲。杜康一上课,就感觉一切进入了正轨,但他消失的两三周的反馈就是马上到来的月考全班都考得稀烂,中学三年以来最烂的一次。
这次月考也芝数学考得平平,平平到培优班是没什么必要,去补普通数学班的补课倒是可补可不补。对于要稳考一中的学生来说,这个成绩不上不下的。她是直接得到的这个消息,杜康和她爹两个人一商量,决定还是让她去补补正常的数学班。
也芝暗暗松了一口气,甚至有点庆幸,终于不用在那坐两个小时的牢,且不是自己提出来的。
新的一周开始的时候,平春拿着培优班的题去问方子涵,方子涵顺带想起了自己哪道题又拿着纸走到也芝旁边的位置:“高明,这一题你做了吗?它这里是.....”
陶元甲原本下课就爱和高明贴着,所以他也来,一下,忽然好多人围在也芝旁边,只为了问坐在也芝背后的高明。是他们上周新上的培优课的题,也芝既听不懂,又没有上这节课,她与周遭的空气格格不入。这一刻也芝忽然深刻体会到为什么诸婕这学期同方子涵玩得远了些,诸婕和班上其他女生上下学也好课间也好都待得更久了一些。
当一些东西你没有参与时,另一些东西,你也参与不进去了。
她原本想出去透透气,结果前后左右都是人,出也出不去,好不容易在几句“让一下”间走出去了,上课铃又响了。铃响了他们也没一下散开,也芝堵在两边的桌子旁,等里面的人出来她才好进去。结果老师到得比他们出来得快,老师奇怪地:“怎么还不坐回去?”
里头终于散开捋出来一些空间,也芝得以塞进去。
坐下,上课。
一瞬间的烦恼。
她感知到,自己离一些东西很远了。
实验班这三个字好像不会同她有什么关系了。
且不说实验班,这次月考她考了个83分,考到化学老师不可思议地来问她是不是听不懂课。
是的老师,这次月考主要重点考得配平,她就是没听懂。
“还,还好。”
“还好怎么考83?你这个分段不应该,小测我看你元素周期表背得挺好的啊。”
因为配平学不懂老师。
也芝顿了顿,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小声道:“不会配平?”
化学老师简直诧异:“不会配平?不会配平你不早来问我,这次月考考多少配平啊。”
化学老师是个直来直往办事效率看起来就很高的女人,她当即就在办公桌上几本书直接抽出半张方格纸开始给也芝讲,她唰唰写了一个式子:“来,配给我看。”
也芝拿过桌上的笔,简直犯难,这里和这里到底要怎么平。
终于让化学老师瞧出了端倪来:“这里和这里不用平啊,是这一整块,等号前和等号后平了就好。”
是这样吗?
也芝好像通顺了点,试着在纸上写了几笔。化学老师一下就说:“对啊,就是这样啊。”
原来是这样。
原来只要问一句就能解决,硬是让她给拖成这样了。
也芝好像朦朦胧胧地学会了一点什么。
一点,除了学习知识外的东西。
......
初三的每天都过得千篇一律,上学放学写作业小测读书,不想读书被骂再被拎回来读书,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每个月一次的月考来得比也芝的生理期还准时,有的人稳在某个考场不动,有的人开始像杜康说的一样会在最后一年开始发力逐渐从最后几个考场往前坐,越考排名越前。
都很累的每天还要抽时间练体育。
爸爸说,来我按着你。
起初和晓华互相按住对方的脚,最开始一分钟也芝只能起来七个,慢慢地,能做二十个,三十个,小半年后,晓华几乎都压不住也芝起来的力量,要跪在她脚上才能勉强给也芝一个借力点。
回想起来,很多时候学校大抵也不止在教一些基础知识,它在人生开端的前十几年,以一种漫长的潜移默化的,相对于社会环境没那么复杂的机制下,教会大家如何摸索出自己的人生模式。
有时很多也是一点点,有时一点点也是很多。
忘了跟着平春站在走廊看过几次天,几次地了,她还是不知道平春到底在看谁。老杜的培优班平春也不上了,她没说过原因,她也没问。没有了培优班的世界好像回到了去年和前年,知识和考卷又变得和蔼可亲了起来。
职校的老师来了好几拨好几次,渐渐地,班上有几个同学不来上课了。位置空下去,起初的一周,几乎每个老师都要问一遍这个同学请假了吗,那个那个没来杜康知道吗?最开始大家也不知道消失的同学去哪了,答不出来,任课老师就让班长去告诉杜康,这个学生今天没来,请假了吗。
渐渐地,忽然某一天,好像大家都知道了不再来上课的同学去哪了。也有的,不是确定了要报哪个学校,而是不再读书要北上或者南下打工了。
“你看空间了吗?”
“什么?”
“xxx他好像在理发店工作。”
“没看,我好像没他空间。”
“不对,我好像有。”
聊着聊着书倒是搬进来几次又搬出去几次搬得差不多了。又是一次月考,每次月考都要自己清理出考场,大家把堆积在班上的书啊放在班上尾巴的个人用品挨个挪一挪,全都挪到走廊上去。然后把桌子转一面,把椅子倒扣上去,方便轮到今天值日的同学搞卫生。大部分椅子都扣到了桌上,小部分忘了扣的,就交给左右前后或是值日的同学。
走廊上全是书,一叠一叠一箩筐一箩筐的书,好多同学的书放在学校都是不带走的。走廊里靠着外头的一侧还堆着桌子,每个班的桌子比起考场要放的数量都有多,多的就先放到外头。
收拾完这一番,差不多放学了。今天没人同她一起走,邓雪瑶要换条路和平春她们那条坡一起下去,也芝就自己回家。从这时候起,或是更早的时候起,也芝就发现了很多个时刻里,她其实都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自己一个人多舒服呢,不用等谁,也不用让别人等自己,上次她等邓雪瑶等得都有些暗暗不开心了,结果到下次要邓雪瑶等她的时候邓雪瑶一直站在班门口:“你快点,快点,诶呀磨死了。”
那就别等了好呀。
那天之后的几天,也芝找尽了方法和借口不同邓雪瑶一起放学,好赖拖到今天,也是好几天前开始邓雪瑶好像搬了家不同也芝同路了。她们以后放学都不在一条路上了。
自己回家的感觉,是轻快中偶尔夹杂着一丝孤独感,看着别人成双成对地走,总会有一时半刻觉得自己形单影只。只是这片刻的难受感不会持续多久,会被这一路上几家小卖部的炸串味统统吹散。从书包里掏出一块钱,就可以买一串白果自己刷酱,拿出一块五就可以买一串有两块的鸡块或是火腿肠,拿出两块选择就更多了,要是拿出四块五,甚至可以买下炸串摊上最贵的鸭脖。三中楼梯上,最下面那家的鸭脖最好吃,有时她会觉得吐骨头不好看,干脆把炸得酥脆的骨头一起嚼碎了吞下去。刚上中学时候,也芝有一次同范文敏,在放学几乎没什么人的时候在那买了一串鸭脖,范文敏买的好像是星星鸡排,政治老师也就是陶元甲他亲妈和别的老师走下来,看到她们两个,说:“怎么吃这垃圾。”对着也芝讲,“我要告诉你爸嘞。”倒是不用等到政治老师说,也芝自己到家就愤愤不平地跟她爹“告状”:“她自己儿子都吃诶。”她爹听得边吃边笑。
后来,也芝每每路过那家炸串摊都有点犹豫。炸鸡脖比别的炸串吃的时间要久多了,别的炸串几口就能吃完,被人撞见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还能看见,炸鸡脖就不一定了。政治老师的话像一道枷锁,每次她想停下买一串的时候都会害怕被别的老师撞见而感到一些不好意思。
她已经很久没吃过炸鸡脖了,今天也没有别的同学和她一起走,也芝忽然,有点想吃点油炸食品,是垃圾也想刷上便宜的番茄酱吃下去。
她往后看了看,楼梯上都是穿校服的没有老师,有点犹豫。
人刚要走向炸串摊,甚至都要脱下单边书包拿出一张五块钱了,她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在喊她。
“也芝!”
墨菲定律的鸭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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