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回忆

宴饮过半,殿内气氛融洽。

因今日受邀前来的皆是近臣勋贵,席间交谈,不免提到朝政和国事。

皇后甄氏见状,便准允家眷子女可自行到外面转转。

“镜湖边上今日设了灯展,若是觉得有趣,可去瞧瞧。”甄氏掌管多年,一应事务安排井井有条,又恰逢今日朝臣家眷进宫,便特意让人布了这灯展。

想着,男子商讨政事之时,家眷女子也有得消遣。

前世,孟杳随众人去镜湖赏灯,不多时,秦子安也前往,二人绕着镜湖闲逛,相谈甚欢。

今世,孟杳不想去。

一来是避免跟秦子安的过多接触,二来镜湖是冀儿坠湖之地,若是没有必要,孟杳不想去,以免触景生情。

“杳儿~”一旁的崔氏轻声唤道。

孟杳回过神来,看向自己的母亲:“母亲,何事?”

崔氏冲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出去。

孟杳余光瞥到了上首端坐着得秦子安,她知晓母亲的意思。

于是,孟杳硬着头皮,声色和缓的继续道:“母亲,已是傍晚,外面寒凉,我身子刚好没几日,恐再有不适。”

崔氏闻言,不觉微微皱眉。

这女儿先前最是懂自己的心意,也愿意主动讨好淮王,怎么今日一反常态,处处避让?

如此想着,面上便有了几分不悦,但依然平心静气的劝慰:“杳儿,知晓你身子尚弱,我让柳嬷嬷帮你带了斗篷,她在殿外候着。”

话已至此,孟杳不好再推脱,微微颔首应下,而后起身离开。

离开紫宸殿,夏嬷嬷他们在廊下候着。

“走吧,我们也四处瞧瞧。”说完,孟杳便往院外走去。

这偌大的宫城于旁人来说陌生,于她来说再熟悉不过。

她不打算去镜湖,想着去旁边的望仙台走走。

比起宫中的御花园,望仙台要小的多,可修建上十分雅致,园中除了盛开着四季之中最应季的各色花卉之外,绿树参天,亭台楼阁,假山异石,很是清幽。

以前,心情烦闷之时,她常常去那里待上半晌。

甬道上的风灯接连亮起,夜空下的硕大宫城开始变得明亮起来。

“这皇宫真好看,比咱们相府还好看!”

“你看这房子修的,比咱们相府还要巍峨,还有这小院,各个都别致精巧~”尚未及笄的夏樱一路感叹。

夏嬷嬷也是第一次进宫,因着年岁大些要持重,虽不好像夏樱一样赞叹,可也跟着瞧花了眼。

走在前头的孟杳,沉默不语。

旁人都说这宫城华丽,能住进来的皆是美人儿!此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遥想当年嫁给秦子安时,她在轿辇之中也满是憧憬和期待。

可只有真正走进这里,才知道,不过是一座精美的牢笼,困身,困情,困心。

长期的圈禁,会让你忘了自己的七情六欲,爱恨情仇,有的不过是三从四德,规制章法……

“小姐,咱们是不是走错了?”身后的夏嬷嬷瞧着旁人都往另一条路拐去。

孟杳深吸了口气,转过身来,笑颜尽显:“今日,我们同她们不一样!”

说完,一汪秋水剪瞳冲她们眨了眨:“我带你们去个好去处。”

对啊,皇后说让她们出来走走,又没说一定要去看灯展。

脚在自己身上,当然要跟着自己的心走。想到这里,方才的阴郁一扫而光,步子也跟着轻快了不少。

行至望仙台门外时,站着的禁军伸手将她们拦下。

重活一遭,倒是忘了这茬儿,没了显贵的身份在,自然不能在宫中太过随意。

“我是孟相之女,孟杳,今日随父亲到宫中参加紫宸殿宴饮,听闻望仙台的玉簪和茉莉开的正好,想瞧上一瞧。”孟杳将腰牌递给了面前的禁军,并向他们说明来意。

二位看过腰牌之后,确实是孟相之女。

迅速收起了戒备之势,毕恭毕敬道:“孟小姐,天色已晚,园中灯火昏暗,小姐定要当心。”

孟杳收起腰牌,说了句‘多谢’,便带着嬷嬷和夏樱抬脚往园中走去。

园中茉莉花开的正好,满园清香直扑入鼻。

夏樱小声的询问:“小姐,这么好的地方,你是如何知晓的?”

“先前听父亲提过。”孟杳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沿着茉莉花旁的石径一直往前,便是园中假山上修建的一处凉亭。

今夜月色尚好,皎洁的月光洒了一地,踩着满地银光,孟杳小心翼翼的往凉亭走去。

夏日里,这处最好,不仅能赏月,镜湖边上的凉风吹来,还是一处绝佳的乘凉之地。

“小姐,这就是玉簪花吧?”一直跟在身后的夏嬷嬷开口询问。

孟杳向假山旁的一处潮湿之地瞧去,洁白如玉的花朵正悄然绽放,点点头:“是玉簪。”

“听闻这花通身是宝,根叶花皆可入药,能清热解毒,花朵还有润肺止咳之功效,奴婢也是第一次见到。”夏嬷嬷一边瞧着一边说道。

孟杳侧眸往下看了看那不大块的玉簪花地,眼眶温热。

这玉簪花起初只有这些,她第一次来这望仙台时,夏嬷嬷也说的是方才的一番话。

因着孟杳喜欢,便让宫人扩大了种植面积。

冀儿出生后,身子羸弱,每每到了冬日易咳嗽不止,夏嬷嬷便用秋日收上来的玉簪花朵煎汤熬药……

夏嬷嬷看着轻倚在凭栏上发呆的孟杳,轻轻叹了口气。

自打小姐受伤后,似乎沉默寡言了许多,不似之前那样好声色,也不如之前娇奢。也不知症结在哪里,又能如何医好。

莫不是手腕伤久久不愈,恐不能弹奏最爱的琵琶,心下一直在担忧?

也是,今日本是小姐一展风采之时,却因手腕未痊愈,只能作罢。

“小姐,莫不如我们让宫人帮我们挖几株玉簪花来,听闻花根对于治疗跌打损伤引起的疼痛有奇效。”

夏樱也在旁边附和道:“小姐,不若就让门外的两个禁军帮忙。”

还未等孟杳回答,凉亭后面的小径上响起了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若是孟小姐需要,本王待会儿命人将东西送到府上。”

孟杳微微一愣,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

也是,甬道上的禁军一路看到他们主仆三人向这里走来,随便一问便知。

孟杳轻抿了一下唇,缓缓起身,福身行礼:“不知淮王到此,恕孟杳未能远迎。”

秦子安听闻,勾起唇角微微一笑,笑意直达眼底:“明明是本王不请自来,扰了孟姑娘雅兴。”说完,抬手挥了挥,示意周围的闲杂人等暂时回避。

孟杳看到他这番安排,微微垂眸,心下十分不喜。

秦子安负手身后,迈着四方步向她缓缓走近。

她只得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心里想着脱身之计。

“你在怕我?”谁知,秦子安走近后竟然说的是这句话。

“淮王天潢贵胄,又生的器宇轩昂,孟杳自是心生敬畏。”孟杳礼貌而疏离的回答。

“这里没有旁人,孟姑娘不必太过拘泥,唤我‘行知’即可。”秦子安用惯有的温和语气同她说话,希望能借此拉近二人的关系。

先前,母亲确实向他提过孟相之女,孟杳。

可群臣贵女众多,试图攀附皇家的也不在少数。虽说,秦子安知晓自己的婚配良缘要在皇亲国戚中选择,可也不太喜欢那些太过殷切的女子。

在他预想中,孟恬丰擅审时度势,又喜察言观色,更是巧舌如簧,那他的女儿定是有几分相似在的。

今日得见,才觉自己一叶障目。

孟相之女,不仅貌压群芳,身姿婀娜,更是才情俱现。尤其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盈盈如一泓秋水,勾魂摄魄。

秦子安只一眼,便动了心。

更难得的是,孟杳并不像旁的女子,对他百般殷勤,而是克制有礼,淡淡相交。

仿佛在她眼中,自己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子。

愈是这样,秦子安愈是动心。

见孟杳沉默不语,秦子安又问道:“不知孟姑娘如何知晓这望仙谷?”

在宫中众多花园之中,这里最是不起眼。

“随便走走,便到了这里。”孟杳淡淡回应。

“孟姑娘没有随众人去观灯,而是走到了这望仙谷,看来是个喜静,不喜欢闹的性子。”

他愿意花心思来揣度她的喜好,若是在前世,孟杳自是喜不自胜,觉得这是荣宠中的一部分。

可现在,她厌恶他的自以为是。

于是抬眸看向他,礼貌而客气的回道:“听闻,皇后娘娘眼光甚好。”

“想来这灯展也是不可多见,孟杳也想去开开眼界。”她不想跟他再单独待下去,厌恶,窒息。

在孟杳准备转身之际,秦子安急忙伸手拽住了她的袖角:“孟姑娘,等一下。”

孟杳下意识的往旁边退了一步。

“抱歉,失礼。”见她这般闪躲,秦子安也觉得自己有些唐突。

“我只是想让你看一样东西。”说着,他伸手指向不远处的镜湖边。

望仙台这假山堆砌的高,站在亭子中不仅能望到镜湖,还能望到湖对岸。

在孟杳抬眸望去之际,湖对岸燃放起了绚丽的烟花。

随着炮鸣声,烟花升腾而起,在天空绽放出花来,照亮了整个夜空。

孟杳怔怔的望着烟花绽放又熄灭,泪水模糊了眼眶。

前世嫁给秦子安后的第一个生辰,他们尚未入宫,而是住在宫外东边的淮王府。

那日,用过晚膳后,秦子安邀她到城南踏月。

秦子安是个极浪漫之人,孟杳以为他又想瞧瞧郎朗夜空和如玉圆月,便欣然答应。

谁知,在郊野,是为她生辰准备的一场盛大烟花秀……

后来的每个难捱之夜,她都回忆起烟花绽放的那晚,来安慰自己的孤寂。

不远处,最后的烟花落下,孟杳回忆中的浪漫也跟着熄灭。

就是眼前这男人,她曾以为能一生一世一双人,最后却伤她最深。

理智回缓,孟杳收回了对眼前之人曾有过的那份悸动。

“抱歉,淮王殿下,孟杳还有事。”她抬手拭去了眼角落下的那滴眼泪,逃也似的从凉亭离开。

只剩下身后的秦子安,怔怔的望着,满是不解。

待他反应过来后,从望仙台追了出去:“孟姑娘~”

孟杳已经恢复了那副清冷之姿,缓缓开口:“抱歉,方才不小心迷了眼,扰了殿下兴致。”

“无妨。”未等孟杳接下来的话出口,秦子安打断。

她本就惧自己,若是因为这等小事追究,恐她更有芥蒂。

“孟姑娘方才说想去观灯,本王也未曾看过,不若顺道一起瞧瞧去。”说着,秦子安欲一同前往。

“淮王殿下~”甬道上立着一道宛如青松的男子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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