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卓踏进院子,只见云薇孤身站在树下,抬头望着一轮弯月。
相较于孙羽落院落的人满为患,云薇的院子凄冷孤寂,怕是与她此时的心境一般。
“明日便要启程到临安城,卫姑娘可收拾妥当了?”
云薇回过头来,见是凌卓,收起脸上的神色,道:“我本也无太多行装,简单收拾了一下,明日便可启程。”
天机阁没了,“卫悠然”一介孤女,自是哪收留她她去哪。
凌卓难得的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卫姑娘今后... 可以把水云山庄当作自己的家。”
云薇反问,“凌公子今后不回清苍山了吗?”
“......”
云薇不在意地笑笑,“能跟随凌公子到临安,我已经很欢喜了。”
凌卓默了一瞬,开口道:“此行,我并不与你们同行。”
云薇不知如何开口,凌卓不去自有他的理由,以二人的关系,她再说其余也是逾矩。
于是换上一副笑靥,“本也是我想凑热闹才求着孙夫人带我去的。”
可这笑放在凌卓眼里,倒像是强颜欢笑,于是他解释道:“自我生母去世以来,我便断了与临安城的来往。只因......”
云薇望着凌卓,似是在等着他说下去。
云薇并非是古典美人相,可一双眼亮如星辰,总是能望进凌卓心里。
凌卓叹了一口气,似是认命了般,“只因我生母之死,另有蹊跷。”
临安城的高门府邸,哪家没有腌臜事,云薇自小在临安城将军府长大,也听说了不少。
可凌卓接下来的话,却是另云薇意想不到。
“我怀疑... 我母亲并未死,而是... 被我爹拘禁于某处。只可惜,我这么多年都未能找到她......”
云薇想了想,小心问道:“可... 柳夫人乃凌庄主原配夫人,凌庄主为何要如此做?”
凌卓道:“并非是我不信你,而是我也不知。还有,卫姑娘若是从临安城回来,可以随我一同到清苍山。”
凌卓的表现不似作假,而似乎他也从不屑隐藏。
他就同世间传闻一般,是崖间雪月下松。
是光风霁月,有匪君子。
*
三月廿一,宜出行,宜嫁娶。
到了才知,秦府小姐的生辰宴选在了横塘的游船上,游船上雕梁画栋,以几扇绣有鸳鸯齐飞的屏风隔开,左为男宾,右侧为女宾。
湖边还设有一栋凉亭,凉亭四周皆有帘子遮挡,其外有不少侍卫把守,显然是贵客之席。
引路的侍女将云薇一行人引到右侧落座,云薇浅浅打量了下周围,多是临安城中清流世家女眷,她离京多年,早已不识这些贵女面孔。许是那日救了孙羽落,她如今也并不像起初那般对云薇持有敌意,便好心为云薇介绍道:
“我只说一遍,你可记好了。那边起首的是左司鉴的嫡女,她与汝阳王石世子有婚约,乃清流世家闺女之首。右侧最前头坐着的是柳太傅门下的王御史的幺女,下首是......”
云薇面上一副倾听的模样,实际心思早已回转到如何接近秦婉蓁上,向孙羽落问道:“羽落姑娘介绍了这么多,可还未说哪位是今日生辰宴的主角,秦小姐。”
孙羽落环绕了宴席四周,道:”你这么一说,倒是还未见秦小姐出席。”
二人正如此说着,便见一中年男子自屏风后出现,中年男子神采奕奕,看起来便是两袖清风的文官,想必便是文渊殿大学士 —— 秦温。
果然,那男子一手抚须,一边道;“今日小女婉蓁生辰,本不欲铺张,而是另有一件喜事要宣布。”
众人窃窃道,秦小姐及笄便也该将亲事提上日程,难不成是要订亲了?
秦温见众人议论,点点头,“没错,今日便是要说与众人,秦府将与季府公子于今日定亲的喜事。”
说罢,季府公子也自后向前而来,站在主位上,接受众人的庆贺。
男子辅一露面,云薇便怔住了,竟是那摘星阁的季阁主。
云薇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主位,季衍之似有所感,也朝下首望了过来,一时二人对视。
云薇的眼中满是犹疑,她尤记得那日在淮安城,季衍之去东郊见的,分明是名女子。
季衍之却好似读不懂云薇眼中的情绪,煽起一柄画着竹叶青的折扇,冲她露出一个笃定的笑。
坐在一旁的孙羽落见云薇愣怔着,轻轻推了云薇一把,悠悠道:“瞧见了吧,季阁主一直对秦小姐情义深重,二人青梅竹马,可是临安城的一段佳话。”
云薇听了此言,倒是意外。
想不到这位心机深沉的季阁主,竟对秦小姐倾心相许。
云薇想起此前二人相见,自己皆是狼狈,本对季衍之印象不佳,听了这段佳话,倒是对其改观不少。
可直至宴席过半,都未见秦婉蓁露面。若是宴席结束前都没能结识秦婉蓁,何谈拿到龙骨。云薇不想虚妄此行,思索了片刻,找了个借口率先离席。
游船前端设有投壶等雅艺,若是席间无聊,也可来此游玩。
此时仍是三月,今日虽是艳阳天,但初春到底微寒,多数宾客仍在席间,只见三两女眷成群,围在一起说着话。
只听一女子道;“今日闹这么一出,怕是秦婉蓁自知自己配不上季阁主,羞于见人吧。”
一旁的女子笑道:“别的我不知,二人一起长大,若是有情早便该定亲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
云薇默默听着二人对话,又思索起孙羽落所说,心中有了个猜测。
怕是郎有情妾无意,秦婉蓁以为只是及笄之宴,被请到游船之上,而到了才知要与季衍之定亲,这才不愿露面。
闺阁中的小姐,要反抗婚约,怕也只能以这赌气的法子。
确定了秦婉蓁在游船上,便好办了。
云薇掩饰身形,跟着几名侍女一路到了厨房,厨房内的餐食一一被侍女端着拿去往宴席的方向,而只有一名侍女端着餐食,向游船末端走去。
若云薇猜的没错,那末端紧闭的房间,便是秦婉蓁所在。
见那名侍女端着餐食进去,没过半晌又完完整整端着出来了之后,云薇走上前,轻轻扣了扣门,“秦小姐,我是来救你的。”
本以为秦婉蓁听了此言便会开门,可云薇等了半晌也未等到回音。
云薇正犹豫之时,只听屋内传来“扑通”一声。
此处乃是游船,游船位于湖上,听此声 ——
有人落水了。
云薇想也不想便一脚踹开屋门,冲向窗边,只见一女子落在湖面,那女子看起来也并不会游水,可奇怪的是,却也不呼救。
宴席上丝竹管弦之音靡靡,自是无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云薇一个纵身也跳了下湖,想起来幼时夏日爹经常带着她游水,所幸在今日派上了用场。
冰冷的湖水瞬间溺满了浑身,云薇拼命向秦婉蓁游去。
秦婉蓁养在深闺体质自是娇弱,被这冰冷的湖水浸泡着不断下沉,水浸满了鼻腔,意识在不断减弱。
云薇伸着胳膊碰到了秦婉蓁,一把将秦婉蓁捞起,再向船身游去。
这边上岸的动作惊动了宾客,众人皆惊,秦小姐落水了!
救人的同样是个柔弱的姑娘!
云薇带着秦婉蓁上了船,秦温也匆匆赶来,忙叫侍女先用衣物将二人遮挡,并叫侍从遣散宾客。
云薇此时还抱着秦婉蓁,秦温却来不及谢她,只高声吩咐道:“快去,快去叫大夫来!”
此处距离城中还有一段距离,即便是快马加鞭去找大夫,怕是秦婉蓁也撑不到那会。
云薇当机立断,对一旁急切的秦温道:“小女略通医术,大人若是放心的话,可叫我一试。”
秦温微微打量了云薇一瞬,见她胆色过人,应道:“自是无妨,但请姑娘一试。”
此刻身边别无他物,云薇拆下头上戴着的珠花,用珠花尾端的银针扎向秦婉蓁的三穴,静待片刻,秦婉蓁一边转醒,一边呛声咳了起来。
秦温紧皱的眉头这才松开,深作一揖,向着云薇道:“此番姑娘救了小女两次,还请姑娘告诉名姓,老夫自当重礼答谢。”
*
云薇换了干净衣服服下了热汤,便听说秦婉蓁休息好了,要见自己,此刻便来了秦婉蓁屋内。
秦婉蓁脸色随苍白,但精神瞧着却还不错,云薇见秦婉蓁打量着自己,便先开口道:“秦小姐此番既受了寒气,可要好好休养。”
秦婉蓁摇了摇头:“我虽是秦府小姐,却也因衍之哥哥的缘故听了许多江湖事,卫姑娘不必与我如此客气。”
云薇见秦婉蓁开门见山,便也没再绕弯,道:“我知秦小姐故意落水,只是为了逃脱与季阁主的一纸婚约。可即便秦小姐再不喜季阁主,也不该拿自己的性命做赌。”
秦婉蓁笑笑:“我虽是为了逃脱这桩婚约,也的确是不想活了,可确并非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衍之哥哥。”
“我自小便没了母亲,父亲忙于朝中之事也甚少归家,我便是受着衍之哥哥的照顾长大的。我一向视他为兄长。”
“他以为他对我是男女之情,可我自小见过父亲与母亲举案齐眉,自是知,那只是兄妹之情。只可惜他并不自知。”
“我受了衍之哥哥年少多年照顾,所以也不惜为了他,叫他能独独为自己活上一回,娶他心悦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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