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回家路上,公交车载着满车人的疲惫和期待缓缓前行,电动车钥匙找不到后,陶祉就将车赶到了酒店附近的街道边,锁上前头一个轱辘就放心地留在那里,打算先回家拿备份车钥匙,再找时间送去修理。
天幕渐暗,陶祉望向车窗外,车水马龙,路的尽头是深蓝与淡黄的交接。
来金溪市快三年,每天两点一线,几乎大半时间都揉进了卢之荣三号门店,烤面包、学甜品、和伙伴们打成一片,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后,一切都那么轻松愉悦,让她差点忘了最初来到这里的窘迫。
可三号店的生活就在今天戛然而止,从明天起,她就不在那里工作了。
怀着不舍与感慨,满腔情绪浓缩成一声长长叹息,等到她租的出租屋楼下,天色已经漆黑一片。
狭窄逼仄的水泥楼道里充斥着浑浊的气味,陶祉很熟练地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层层台阶在光下露出真容,那是说不尽的脏乱和陈旧。
当初为了省钱,她没舍得找中介,全靠自己在各种老旧的小区里,挨个向物业和附近的老人询问房屋租赁的事,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满意的三人合租房。
虽然这里离她工作的地方太远,交通也不便利,但也足够遮风避雨,自在地度过下班后的悠闲夜晚。
“不是吧,这么晚还没人回来?”
见门锁着也没人开,陶祉换个姿势拿手机,摸黑在包里找钥匙的状态像极了综艺节目里的嘉宾摸盲盒,想到这里忍不住嘴角浮出笑意。
但转念想到今天丢了的车钥匙,好心情又拐了个大弯。
平时看那桃子毛绒挂件那么显眼,肯定不容易丢,找起来也方便,现在想想,幸好没和车钥匙挂在一起。
“这么晚不回家,都在外面干嘛呢?”
门一打开,屋里果然没人,她不理解地喃喃自语。
以前骑车回来还算早些,今天坐公交耽误那么长时间,两个室友竟然都还没回来,真是令人费解。
刚要回头关门,借着室内的光线,一眼看到门口地上躺着的小卡片。
陶祉顺手捡起来,还以为是谁白天来塞的小广告,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张带褶的名片。
应该是今天撞车后卢钧惟塞过来的,被她随手丢进了包里,刚才掏钥匙顺便被带出来,飘到地上的。
“卢钧惟,金溪卢之荣食品有限公司,执行总裁……总裁还为难我一个小职员。”
径直走进自己房间,轻飘飘的纸片又被她随手扔在床上,再看到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之后了。
陶祉吃过晚饭,满足地平躺在床上,揉着肚子,感受松软舒适的床垫和薄被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散发着淡淡香气。
“简直是天堂啊,我这一天活着都是为了现在啊。”
突然手边碰到什么东西,薄薄的一片,边缘锋利,拿到眼前一看,又是那张褶皱的名片。
对着天花板的灯光举起来端详,忽然注意到名字下方一串小字,印着卢钧惟的联系方式,在光线照耀下,陶祉陷入沉思。
她掏出手机,鬼使神差地拨打了那串号码,很快对面接通,男人冷漠慵懒的声音从听筒那端传过来。
“听着,我现在没空和你闲聊,不就是一个交通意外嘛,我给你三十万,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
卢钧惟说完就挂了电话,留陶祉呆愣愣地迷失在三十万巨款里。
一半的钱用来还清债款,从此就不用提心吊胆地挣钱了,还有五万留给小姨她们家,感谢这几年的照顾,剩下的就都是她自己的了。
“十万块诶。”
手头突然有这么多钱,她都不知道怎么花了,摩挲着名片的一角,考虑着可以给自己报个培训班,先去好好学甜品。
像很多名气听起来很厉害的甜品师一样,她也出国留学进修,再去UIBC拿个冠军称号,荣誉归来。
想到大家围着她,边吃边赞扬她的甜品口味惊艳,无人能比,高兴地在床上来回翻身滚了滚。
“十万出国够不够呀?”她忽然停下来嘀咕,“哎呀不管了,有钱啦。”
以后没有压力,她就能轻松地享受生活了,想象在国外绿草茵茵的公园春游,就地铺上一块棉布野餐赏景,恰巧路过一位金发碧眼的帅哥,用深情的目光注视着她,为了让她听懂他的表白而尽力放慢语速。
“Yes, I Do.”
就在两人快要接吻的瞬间,陶祉浑身一颤,甩了甩脑袋,清醒过来时仍然躺在出租屋的小床上。
没有高级甜品师荣誉,更没有三十万。
一拍脑门,自言自语道:“他们有钱人都一毛不拔,怎么可能开口就给我三十万,而且……”
而且金发碧眼的帅哥,也不会轻易看上她吧,当然如果是骗子的话,那还得另说。
思索的同时,她摸了摸脸颊,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赚钱还债什么的,还是得靠自己脚踏实地,旁的人旁的事,什么也靠不住。
不过,她刚才要是真的打了那通电话,和对方诚信道歉,再好言相劝,让卢钧惟不要把她调到总部,说不定这方法也可行。
到时候,卢钧惟拖着长腔回忆:“哦~你就是今天那个撞到我的车,转身就跑的人对吧,我看你过得那么辛苦,干脆就把你调到办公室工作,这可比你在线下门店里揉面团轻松多了,关键你能拿到的薪水也比以前多,何乐而不为呢?”
“少在这里假慈悲了,你这种高高在上的大老板,哪有心思真正关心我们员工过得怎么样,你肯定是因为我今天得罪了你,所以想趁机报复,拿我寻开心对吧。”
对方还没来得及开口,突然被手机铃声打断,陶祉顿时从幻想中清醒过来,爬起来找手机。
“喂。”
“你还要拖到什么时候,别以为你躲到金溪市就没事了,别忘了你小姨可还没搬家呢。”对面男人语气凶狠,说话间夹杂着粗俗的脏字,光听声音都令人不适。
本来还打算今天拿到比赛奖金,月底还完签还能剩下更多钱供她花销,现在看来也不可能了。
“六哥你先消消火气,这还有一个多礼拜才到月底,怎么突然就打电话催我呢,我每个月底都按时还钱,肯定不会赖账跑掉,这你也是知道的。”
陶祉也不敢轻易惹怒他,只能好声好气地和对方解释,毕竟六哥真的会去小姨家里大闹,可这些债和她们没有关系,自己已经够让她担心了,不能再给别人添麻烦。
“你每个月还的那几千够干什么,我还有事着急用钱呢,照你这样还下去,这得拖到什么时候啊,老子今天把话撂这儿,这个月你就把剩下的十三万一次性转给我,咱们两清,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说到做到。”
别怪我不客气~
陶祉拿开手机,撅着嘴无声嘟囔,现在是法治社会,倒不害怕他真的能把她怎么样,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她确实理亏在先。
“六哥,我知道你也很难,但是我这个月手头没那么宽裕……”
“我管你宽不宽裕,最后再给你一周时间,没收到转账你不光要去你小姨家要,还要到金溪去好好看望看望你。”
威胁完他就直接挂了电话,陶祉从床上不安地坐起身,先前的兴致一扫而空。
这几年她省吃俭用,打工攒下来的钱全都用来还债了,根本没有多余的存款,自打家里出了事,以前和爸妈有交情的人能躲则躲,愿意借给她钱的人所剩无几,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没有了来往,她也不好再开口。
她也没有能够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的朋友,要不……
她重新拾起腿边的名片,拿在手里端详许久,正面看完看反面,纠结一番还是选择打通那串号码。
手机里的音乐响了许久,久到她以为卢钧惟根本不会接的时候,却突然通了。
对面传来一道陌生却带有笑意的声音:“您好,哪位?”
不是卢钧惟。
刚才还怀着一丝侥幸喜悦的陶祉顿时慌了,拿着名片上的号码仔细对比手机屏幕,确认无误后又重新举到耳边。
“您好……请问……这是卢钧惟卢总的手机号吗?”
对方听过她的问题后发出愉悦的笑声,轻柔但戏谑,也许是她刚才的语气太过小心翼翼,让对方享受。
“是他的,不过他现在没空,你有什么事可以先告诉我。”
“算了,再说吧。”
她能感觉到热浪从后背直冲天灵盖,连耳朵都烧得发烫。现在她无比后悔刚才的决定,只想赶快结束这通电话,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先别挂,”男人的声音温柔动听,轻轻地打断了她的动作,“我是他发小,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放心,我肯定帮你转达。”
“没什么事,我先……明天再说吧。”
陶祉脸颊的热度久久不退,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但隔着手机,对方并不知道。
“既然你不愿意说,我就不逼你了,不过……”对面停顿片刻,笑着建议,“你可以现在来金泉湾壹号院8号当面和他说,但是我们正准备出去,记得要快一点哦。”
他的声音有种魔力,不自觉地就被语气蛊惑,想按他说得去做,可现在除了寄希望于她能和卢钧惟讲和,再趁机预支一些薪水,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为此她还专门打了辆车,从手机地图上找到金泉湾的位置,没想到离她不仅很远,而且可以称得上是一个东一个西的区别。
有时候,人和人的差别真是无法想象,这就是她站在金泉湾门口的第一个想法。
整个小区连喷泉都金碧辉煌,即使在黑夜里也灯光璀璨,散发着金钱的光泽,想到她小区里总坏掉的楼道灯,她都怀疑她在给这些人省电费。
门口保安迅速出来拦住她,“您好,不是业主不能进。”
“哦,您好,我想找壹号院8号的业主卢钧惟先生,可以放我进去吗?我可以登记。”
“我们不让随便放人进去,登记也没用,你打电话找他吧。”保安虽然态度和善,但语气生硬,不再多说。
她两只手握着包的肩带,手心沁出薄汗,明白再多纠缠也没意义,但好不容易到了这里,总不能白来一趟。
重新拨打了卢钧惟的号码,抱着侥幸的心理,陶祉想着,万一能在电话里说清楚也好,实在不行就等在门口。
反正来都来了,总要见一面她才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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