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港。
一座闪闪发光的白塔于大河中央升起,塔身修长而纤细,直插云霄,在最顶端,人们需抬头,再抬头,才能看清它没入云端之后的模糊影子。
这座下接大河,上叩天门的高塔,在尘港人们的眼中,是一夜之间建立起来的。
没有人知道何人制造了它,也没人知道建造这座高塔的材料从哪里来的,城主领人来拆除,却发现那些闪光的白砖一块块咬得极紧,塔身又极度坚固,连用炸药都炸不开。
有专门的泥水匠师傅来看,大跌眼镜,“这墙面,这灰缝,这角度,即使是人世间最好的匠人,也不可能做到啊!要说是传说之地拉撒乌的居民,倒还有可能。”
至于建塔的材料,就更没有人说得出来了,那种坚硬的程度,明明像钢铁,却拥有钢铁所不具有的细腻的花纹。说像是某种矿物,或者石料,可即使是最博学的人,也认不住它的来历,而且它十分柔韧,呈现出弯曲的姿态。
河水汹涌奔腾,白塔矗立其中,如虔诚闭目的圣女,忽然降临人间,不理尘世繁杂。
“难道真是那个种族,拉撒乌的一族,重返大地了吗?”
“他们自称神的一族,那么,这座塔也是神塔了,可他们为什么要建这么个玩意儿呢?”居民们议论纷纷,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不是神塔。”人群中,一个年轻的褐发男子道,“是星之塔。”
他头发蓬松且凌乱,不服管教的碎发朝上边、左边、右边连翘,就是不肯顺从地垂下来。他穿着亚麻衬衫,领口脏兮兮的,沾着石粉和金属碎屑。他就这样抱着手臂,靠着石柱,弯着腰,垂着头,就像一个极力克制困意、然而已忍不住连连点头的流浪汉。
他的一双手却十分干净、有力。
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指节修长,骨肉匀停,文雅得像淑女的手,然而掌心、虎口又刻满了茧子和细碎的伤口。这双手就这么放着,十多分钟没有动过一下。连一丝丝、一毫毫的颤抖都没有过。
“跟他们说有什么用?”一个影子一样的女人现了出来。她并没有移动过,可是身边的人都吓了一跳,就像现在才意识到身边有这么一个人一样。
如果她是一个在身边也发现不了的人,她应该外貌普通,衣着朴素,就像一滴在海洋里的水一样,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可身边的人发现她不仅容貌艳丽,而且化了火焰一样的浓妆。她的衣服也是最吸引人的红色,裙摆如云,繁复而层层叠叠,腰身系着一条金链,整体身形高挑且曼妙。
她唇角轻扬,“尘港的人可听不懂你说的话。如果你想署上【工匠】的大名,也该用这里的语言。”
那个有着一双女人的手的男人,也就是【工匠】,冷哼了一声,“我希望世人仰望的是星塔的优美姿态,而不是我无意义的大名。我们该走了。【愚人】呢?”
女人耸耸肩,“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看见他了。”
“在——这里哦——”
这一声响起,大家纷纷望向桥的那头,那个说话的人。
不知道是哪个姑娘,羞得大叫了一声,众人才如梦初醒,纷纷怪叫、躲避。
女人颇为无奈,扶额,“又来了。”
只见那一头,一个男人身无寸缕,咧着嘴,笑得十分阳光。
他举起手中的东西,是两个形状奇特的金色小瓶,“看看我带回来了什么,羽毛,和布片——”
两个。女人和【工匠】的眼睛同时瞪大了,这就意味着,有两个同类被杀了。除了他们正在追杀的那个人,还有一个。
女人惊异,“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你怎么做到的?”
【工匠】怔愣过后,即是狂喜,“太好了,这样的话,我们就有足够的材料,缝制第二个人偶了!”
他脸庞红醉,一双手动来动去,就像听到了玩蛇人笛声的眼镜蛇一样。
【愚人】还在开心地回答女人的问题:“是我在街上买来的啦。不过这里的人好像特别喜欢偷东西啊,我一回过神来,哈哈,全身的衣服都被偷走了呢。”
……
安德留斯和芙洛丝望着逐渐靠近的沙尘暴,脚跟就像钉在原地一样。
一秒之后,芙洛丝作出了决定:“追!”
因为就在刚刚,她感受到一股同类的气息,在沙尘暴那个方向一闪而过。
他们两人同时跑了出去,米多看着他们奔跑的方向,下巴都要惊到地上。
“你们疯了吗……你们,算了,算我倒霉!我先跑了!”
他牵着骆驼,赶紧从右手的方向跑进了岩石群中。
那股恐怖的风压已经压了过来。
天色晦暗,晴朗的天空一下充满了黑压压的沙子,芙洛丝和安德留斯越往前,就越能感受到那股属于同类的气息。
芙洛丝极目远望,在一片混乱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那身影在沙尘暴中跳跃、跑动,不知道是他引起了沙尘暴,还是他也被沙尘暴驱赶着,和他们撞了个正着。
【身份者】的感应是相互的,他同样也感应到了芙洛丝。
他向相反的方向跑去,可那样的话,就要迎面撞上沙尘暴。他义无反顾地向沙尘暴的中心跑去。
眨眼间,沙尘暴已冲向了所有人。原始的自然的怒火让天空和大地都变了颜色,砂石、蓬草在空中旋舞不止,空间似乎也要被撕裂!
一根冰雪的绳索从后面卷住了她的手,将她要被狂风卷走的身形强行拉了下来。
铮然一声,宝剑出鞘!
艾德里安式的圣剑逆风而起,以耀眼的光芒冲向风暴中心——
沙尘暴吞噬着一切可以吞噬之物,咆哮着,接近了芙洛丝。
安德留斯的绳索将她高高地卷了起来,猛地拽向一边。两个人在沙地上狼狈地滚了好几圈,直滚到沙丘底部,才停下来。
“咳咳、呸!”芙洛丝吐出满嘴的沙子,脸上、身上各处都开始流血。这是被沙尘暴中的沙子刮伤的,被风卷起来后,那些沙子锐利得像刀片。
沙尘暴擦着她过去了。
她从地上爬起来,咬着牙看向一片模糊的地平线。那个人在沙尘暴里滚了一遭,状况一定不会比他们更好。
两个人找了一圈,却并没有找到那个人,那股气息也消失了,就像从没有出现过一样。沙尘暴肆虐过后的土地一片狼藉,也找不出任何有用的痕迹。两个人只有艰难地拖着脚步,原路返回。
芙洛丝将剑收了回来,“那个人……”
安德留斯搀扶着她,“你觉得,是【工匠】?”
“我不知道,”芙洛丝“呸”了一声,沙子无处不在,叫人恼火,“我感觉……他好像想转过头来,看我一眼。”
在这样恐怖的沙尘暴里?安德留斯沉吟片刻,“应该与他发动能力的条件有关。”
两个人回到原处,米多早跑得没影儿了。他把骆驼也牵走了。芙洛丝在一块宝塔形的大石头下面,发现了被遗落下来的两个包裹,食物和衣物。
“我们只能自己去河边了。”安德留斯捡起包裹。
本来是要去沙盗聚集之地休息一会儿的,现在看来,他们没有休息的机会。突然出现的沙尘暴和同类的气息打乱了原本的计划。
安德留斯检查了一下,发现放在里面的一块金子不见了。
“在这样危急的时刻,他居然还能偷走包在衣服里的金子……蒙尘之港的人,真是名不虚传啊。”
“往好处想,至少米多安全撤离了。”说着,芙洛丝嘶了一声。
“我可没看出来这算什么好事。”安德留斯快步来到她的身边,“亲爱的,你受伤了。”
“没什么大事,皮外伤,靠我的体质,明天就恢复好了。”
糟糕的是,沙漠里还有一个不知【身份】的同类。
天黑之时,她和安德留斯终于来到了艾赫代尔河的左岸。他们找了个背风的岩洞,生了篝火,为芙洛丝处理了伤口。芙洛丝吃了点东西。
月光洒下轻柔的银辉,艾赫代尔河一片宁静。
白天地面上忽起的沙尘暴,就像一个逝去了的梦一样,显得不真实。
“以后的路要靠我们自己走了,”芙洛丝看着地图,“这片沙漠里有很多不好走的地方。啧。也不知道还会不会遇上那个同类。”
安德留斯站在月光下的一块高地上,正在收回他放出去的众多分身。
无数纤白的游丝带着勃勃生机,涌入他的体内,他的眉目因此而鲜活生动,发丝也随之飘扬。
“别担心,如果他也是在这座沙漠乱走的话,过不了几天,就会渴死在这。”
“我们也是。”芙洛丝小口啜饮着水壶中的水,让清凉的净水滋润着干涸的嘴唇,“不,我也是。”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安德留斯一样忍受饥饿,忍受干渴。这本领需要锻炼。
“怎么样,找回一点有用的信息了吗?”
安德留斯闭着双目,似乎是在倾听什么。
良久,他叹了口气。
从这声叹气里,芙洛丝明白了一切。
“艾赫代尔河在缩小,沙漠在扩大,拉撒乌也许已经被沙子吞掉了。不管怎么样,我们去眼湖那儿看看。眼湖,找到了吗?”
“明天,”安德留斯道,“明天我们就去那儿。”
唱歌,once i was seven years old my momma told me,go make yourself some friends or you'll be lonely,once i was seven years old…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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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遇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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