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六章 生辰(下)(补全)

第十六章 生辰(下)

离了歌舞地,崔觉领李信棠,走了一道山坡。两人一前一后,拾级而上,华容于后提灯。青苔石板路旁,两道小溪曲曲流下。

李信棠道:“我非子,今日方知子之乐。”

崔觉道:“我何乐?”

李信棠道:“美景,美酒,美食,美人。”

又想起自己很是抗拒这个时代的三妻四妾,但若是投胎成个有权势的男人,岂非也愿如此?这岂非就像是谈了一次又一次恋爱,只是前女友们不能分手,只能安置……李信棠呆住了:渣男竟是我自己?!

崔觉道:“思蜀否?”

李信棠在心底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会选择一生一世一双人,并非是她绝无好色之心,而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崔觉:“何为鱼,何为熊掌?”

李信棠道:“美人过多又过于美丽,不怕夫妻不睦,后宅不宁吗?”

崔觉拧眉:“为何夫妻不睦?”

“……”

李信棠沉默片刻,懂了:“你要政治联姻。”

崔觉从前略有此意,但:“不需要。”

两个人又顺道走了一段,夜色正好。听得虫的鸣叫。月的清辉,使山色可爱。

崔觉又问:“为何夫妻不睦?”

李信棠回头看了他一眼:“再自信的名门淑女,或有信心比过另一个女子,但怎么和一群比?”再说了,一个男人的时间有限,分给二十个小老婆,三十个姬妾,又能留给他妻子多少呢?

崔觉道:“为何要比?不过是逗趣物件,供她解闷用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一个一群,又有个分别?”

李信棠忽又转过脸来,好似白了他一眼。不再答他。

崔觉便住了口,知道是自己的话恼了她,又不知是为何。仔细想了一遍方才的话,并无不妥之处。他向来御下严谨,不喜僭越尊卑。崔府绝无可能发生宠妾越了正妻这般事,崔觉得官家贵女青眼,自不会是只靠一副好皮囊。他也一向认为自己是女子的好归宿。为何他却夫妻不睦?他知她并非动了气,只是不喜……她方才不喜他什么?

他停下脚步。她却依然往前走,没有察觉,也没有回头。一旁的小溪从山上携来了几片花瓣,就像他的那点无奈,零零碎碎。

到了山上,一株大树下卧着只狸花猫。看见人来也不怕,换个姿势继续躺,露出肚皮来,被月亮晒着,软鼓鼓的。

“它躺在我眼前,还翻肚皮,是不是在勾引我?”

李信棠小心挪近猫咪,伸手摸它。它不老实,躺在那里玩追手的游戏。

她抱起它,它怕了,身子有点抖,但不动,显然是信任的:“它真好看,对吧?”

李信棠高兴地把猫举给崔觉看。

崔觉认真看了。猫讲究毛色,这猫看着像下人养的。他不是个擅巧言的,便字斟句酌地道:“尾巴上的斑点生得确实不错。”

李信棠噗嗤一声:“是问猫好看,又不是问人好不好看,做什么一副谨慎怕得罪人的样子。”

见她对他笑,他也便笑了。

李信棠放下猫,两人又顺山道而下。穿过一片杏林,地上落了金黄的杏子。李信棠见很新鲜水嫩,捡起来一颗擦了擦。想吃,又有点犹豫。

华容正想劝“姑娘,别捡地上的脏东西”,便见她贼瞄了崔觉一眼,从地上又拣起一个,擦擦递给崔觉道:“这个杏子看起来好好吃,我特意捡了两个,分你一个。”

崔觉伸指捻过,看了一眼,轻咬一口。一派轻描淡写。李信棠盯着他瞧,见他慢慢咀嚼,神色无变,便问道:“好吃么?”

少顷:“可。”

李信棠稍稍有点失落,很快又高兴地将杏子丢进嘴里,下一秒成了苦瓜脸。

又苦又酸又涩,拉舌头呢。

崔觉没忍住,笑了一下。然后慢悠悠地将嘴里的碎杏肉吐在帕子上。

“……!”他假吃!

李信恼了,抬起袖子去打他(打侄子打顺手了)。崔觉避开了。

李信棠闷了气 :轻轻打一下也不肯!

但知道自己没道理。就坐到一边的亭子里去,不理人。她坐在亭边美人靠上,崔觉也坐过去,离她一尺半。伸手给她打。

李信棠没理他,自己剥案上的琵琶吃。崔觉也给她剥了一个,李信棠接了。他微微坐近了些,方便剥枇杷。新拿起一颗,却见是一枝上两颗紧挨,难分彼此。崔觉一怔,忽感到肩上略一沉……

酒足,饭饱,夜深。原来是李信棠犯困不觉,枕上了他的肩。

心头忽的浮现多年前的一句诗:谁教并蒂连枝摘,醉后明皇倚太真。

崔觉一动不动。华容近前小心道:“……亭有凉风,恐姑娘着凉。”

崔觉恍然,转身抱起李信棠,去了自己的寝居。见崔觉要将人抱进里间,华容忙道:“爷,不妥,不兴这样……”

世子爷寝处甚多,春居,夏居,雨居,竹居……高兴哪处便住哪处,将人抱进寝居之所,还可糊弄:……不是爷常住的……这般入室共用寝具,便实在过了。不怕有人传出去,只怕姑娘要恼的。

崔觉停了脚步,将人放在外间美人塌上。

仔细一看,才发觉她未施粉黛。娇艳得如此直白,像一朵新摘的花。静静的睡颜,还未退去笑模样。崔觉伸手欲抚她,终是怕扰了她的清梦。

月正明,人初静。

屋内燃香暖暖。崔觉也便去睡了。

他分明知道这是梦。梦见李信棠坐在床头,用手指梳拢解开的发,抬眸对他一笑。他便坐到她身边,揽上她的肩。鸳鸯被,心字香。春情脉脉。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醒若不得相亲,便梦中欢愉一场。

崔觉伸手抚摸她的乌发,温凉地披落在锦褥上。似乎闻到她肌肤散发的幽香……她的双眸盈盈含笑,

没有说话,但已说了。

正是他想听见的。

崔觉定定地看着她,抚开她鬓边发,轻吻了她。她偎入他怀,他也便静静拥抱了她。

一梦醒来,仍是深夜。

不知何时身上披上了锦被,枕边落了一方香帕。崔觉一怔。殿内只有他与李信棠二人,莫非……?

出了里间,发现塌上人已去。崔觉叫来华容,华容道:“李尚书寻姑娘,我叫醒姑娘,姑娘便走了。”

崔觉面色不好看:“谁为我添被?”

华容道:“小人一直守于门外,只唤姑娘时入内,不曾入了爷寝室。小人送了姑娘一程,恐是门子于此间放了人。小人这便去查。”

一问,原来是侍妾紫霜。

华容领了吩咐退出。

崔觉面色沉沉地站着,忽而将手中的帕子掷入炭盆中。上等的银骨炭上便冒出一缕烟,帕子蜷了皱了,散发出难闻的气味来。

紫霜躺在床上仍未睡,心里想着事情。她见席间世子与那李姑娘相处甚洽,便动了心思。心道:这李姑娘没甚特别,只一样,待爷很是随意平常。美人们平日里在爷面前总是谨小慎微,可爷难道缺听话的奴才吗?爷心里,一定也希望被当成普通男子,而非总是一人高高在上吧?自己若同往日一般拘束,怎么让爷知道心意?

又心想,自己怕爷冷,为爷添被。爷醒来,感受到这份关怀,必定是高兴的。想来定要问谁人添被。恐旁的下人见爷高兴领了功劳,她方才落了一块香帕……

想到这里,模模糊糊有了困意,却听外间丫鬟禀道:“紫霜娘子,容爷来寻。”

紫霜连忙起身,心里有点埋怨:虽说这华容近来被爷倚重,到底是个男人……

却听华容道:“请娘子移居北院。”

紫霜面色煞白:“……敢问容爷,妾身犯了何错?何至于此?”

华容道:“娘子做了什么,自己不知吗?咱们有幸待在这崔府,得世子庇佑,自然得好好守着世子的规矩。”

紫霜道:“可……可我实出于一片好心……”

华容道:“瞧您这话说的。我要是为了关心世子,钻进爷的被子替他先暖好被窝,爷不把我打死才怪。各人有各人的本分,添被自有添被的婢子,换香也有换香的婢子。娘子该做好自己分内之事,越俎代庖的先例可开不得。”

另一边,霍由下了值。

他虽是崔觉贴身侍卫,但今夜世子只带了华容随身,侍卫们只好去加强府内的巡查。

梆子敲了三下,如此深夜,街上一派寂寂昏昏,唯有秦楼楚馆,依然熠熠明亮。

霍由走在街上,听得不知何处传来女子清唱:

“水纹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他不曾学什么诗词歌赋,只是听着听着忽然便想起李信棠,想起她说“下次再来”。冬天都来了,她也没来。

“骗子。”霍由骂她。

又觉得骂得轻了:“大骗子。”

突然有点想哭。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他无师自通地领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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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六章 生辰(下)(补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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