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总会随溪流滚滚向前,无论身逢何境。
周珥知道对面那个温柔、笑起来很好看的哥哥叫陈喆,哥哥写过他的名字,是两个“吉”,哥哥硕那是一个字读“喆”,可那明明就是“吉吉”,陈吉吉,和顾阳阳名字一样。
不对,和顾阳阳不一样,顾阳阳总是扭我,但哥哥不会,哥哥成天笑眯眯的,很温柔,是个特别好的哥哥!
但我发现一件特别奇怪的事,吉吉总是在半夜出去,而且还是悄咪咪的,从他们家小门偷偷出来,我偷偷问过他,他叫我耳耳,他轻轻地摸了摸我的头,做出嘘声的手势,让我别说出去,说这是我们俩的秘密,不可以让别人知道。
我当然是个保守秘密的小朋友啦,我连爷爷都没用告诉,这里除了吉吉,没有人和我一起玩,他们都是顾阳阳的好朋友。
是夜,一轮新月攀上树梢,落下一地光辉。
沃趴在窗沿,静静地看着承着月光的云在一片黑中肆意地漫步、驻足。
对面的小门开了,是吉吉。
“小珥小珥啊——”
“怎么了爷爷?”
“爷爷腰又痛了,小珥能不能帮爷爷去小卖部买包狗皮膏药啊?”周爷爷黑糙的手捂在腰的右侧,见着周珥跑来的身影,不由露出一个笑。
周珥连忙走过去,轻轻地摸了摸爷爷捂在腰右侧的手,“爷爷不痛不痛,小珥现在就去。”
周爷爷忍着由下而上快速蔓延的痛意,面上笑意浓了几分,从钱包中取出一张平整却有许多小皱纹的20元,“小珥慢慢去,注意安全啊。”
“嗯!好的爷爷,回家我帮爷爷贴!”周珥接过20元,折了两折握在手里,快速冲下楼,小跑到小卖部。
我熟练地从货架上拿了盒狗皮膏药,小卖部老板热情地给我装了袋,找了零,还夸我是懂事孝顺的好孩子。
我把零散的几个硬币放在塑料袋里,哼着音乐课上刚学的歌,念着爷爷腰这么痛,走了小道回家。
小道很早的时候就被废弃了,四周基本是危房,都不住人,但周珥并不害怕,毕竟她从小在这长大。
会不会遇到吉吉呢?小小的念想藏匿在9岁小孩隐匿的角落。
“嗳,我们大家唱起来~嗳,我们大家跳起来~”
“小妹妹这是去哪啊?”
一伙不知从哪个弄堂冒出来的青年男人围堵在周珥前方,十个人中七个叼着烟,八人头发染成污糟糟的颜色,但都无一例外的是,歪斜的眼中放出精锐的光,黑黢黢的嘴中满是污秽。
周珥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淹了口唾沫没有说话,小小的身躯止不住地发抖。
步步退,步步进,不时有几声口哨声和调戏声。
周珥直觉得腿有点发软,9岁大的孩子哪见过这场面。
突的脚后跟触及冰凉的墙面,琥珀色的瞳孔映着对面几个人奸邪的面容,不自主地放大,心脏猛地跳动一声后,迈开步子往大路上冲,“啊”得大叫一声,余音在小巷中回响。
“死丫头还想跑?”为首的男人抓住周珥扬起的辫子往后一拽,周珥顺势向后倾倒,跌坐在地,本只是含着的泪倾泻而出,白玉似的脸颊上多了数道泪痕,肩膀止不住地颤抖。
周珥疯狂地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但未等她多喊几声,一张又黑又粗糙的手将她的口鼻捂住,一股汗津津的味道钻入周珥的鼻腔,“还敢叫?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哥哥们的厉害。”
周珥的眼神直直地瞪着他们,嘴巴不断发出“唔唔”的声响,四肢不断挣扎着。
我要回家,我想回家,谁能来救救我……
奈何单不敌众,周珥的反抗于一群强壮的青年男人而言,不过是抽完烟头上小火星,踩一脚撵几下就灭了。
二人将周珥的手脚用麻绳捆住,白嫩的皮肤上深深嵌入了格格不入的黑色,蔓延开淡淡红色。
明明只是普通的两根麻绳,此时却成为了吃人的工具,似乎,把一位女性的一生捆住了。
灵动的双眸此刻只有麻木空洞,眼泪如断弦般挂在周珥苍白的脸上。
此刻,她只想起了厨房里杀过鱼的砧板,那一跳一跳的鱼在手起刀落间,没了生息,血液从它闪闪的鳞片下流出,眼直直瞪着,麻木地瞪着,嘴里吐出的不再是泡沫,而是卡在喉口的,呐喊。
“哟,看她耳朵,还是个聋子。”其中一个男子摘掉了她右耳的助听器,绕在他粗犷的指尖把玩。
“另一个也摘了,这样肯定老实了,还没玩过聋子呢。”
周珥瞪得眼白尽是红血丝,一双藏满污垢的手向自己愈发靠近,周珥闭了闭眼,又缓缓睁开,却看不真切,眼前只有一片模糊,耳边也只有一片朦胧。
家中。
周爷爷看了眼墙上的钟,已经过去将近半小时了,可家到小卖部不过十分钟的脚程。
今个左眼皮跳得也格外厉害,周爷爷只觉得心像是被悬起来了。
突然,外边传来一声微弱的喊叫,轻轻的,远远的。
不行,现在也快十点了,小珥还在外面。
周爷爷捂着腰,艰难地走出家门,家中的钨丝灯随着吹进的风晃了一晃……
周珥感觉自己身上格外黏腻,像是浑身涂满了和了水的泥,只有鼻子的吸气呼气才让她觉得还活着,耳边传来支离破碎的音节,周珥听不清,只见得那黄黄的齿缝一见一没,周珥死死盯着那些张合的嘴,拼命地想读取些信息,却只读出了“绝望”二字。
背后突的一烫,尖叫比眼泪更先到场。
……
周爷爷带着自己的左邻右舍四处寻找,今夜的风很大,家中的钨丝灯晃得更烈了。
那是?一个塑料袋子被丢在路中间,周爷爷心里一紧,走近一瞧,里面装着一盒狗皮膏药和几个零散的硬币。
……
视线模糊间,她见着了一个黑影缓步走向这边,是真实还是虚幻,周珥分不清,是救赎还是深渊,周珥也分不清。
黑影逐步走到几个青年混混身后,拎起其中一人的衣服往后一拽,其余几人见着他,纷纷停下手里头的动作,耳边嘈杂的音节也瞬间停止。
他的嘴巴像是说着什么……他是谁?周珥不知道,周珥在一闭一睁间,只见着,为首的青年被踹翻在地,只见着,远处又多了几个身影,好像……是爷爷。
她看不真切,只觉得头很沉很沉……
风停了,钨丝灯不再晃动,发出淡淡的光。
她好像做了个梦,梦中的自己时而立于怪兽身旁,时而立于夜幕的海滩上,海水侵蚀着她的脚踝,其余的,记不太清了,余下的,只有未知的恐惧。
“小珥?小珥?”
“爷……爷……”周珥的眼睫颤了颤,露出琥珀色的一角。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小珥要不要喝水,爷爷给你倒。”周爷爷抹了抹含着的泪,颤巍巍站起身去拿水杯。
周珥脸上挤出一个浅浅的笑,摇了摇头,“不用爷爷,小珥好……”
听着此话,周爷爷不免心头一酸,“小珥,你放心,那几个东西已经被警察叔叔抓走了,别怕啊别怕,以后不会有了,都怪爷爷,唉。”
周珥又摇了摇头,“不怪爷爷,怪他们,他们坏。”
“对对,他们坏。”周爷爷顺着周珥的话而下,但心中仍是愧疚不已,要是自己没叫小珥去帮自己买狗皮膏药,事情也许就不会这样了。
“唉,这还得多谢谢陈喆那孩子,回去后,咱一定要好好当面谢谢他们家啊。”
陈喆?吉吉?那个黑影是吉吉吗?
吉吉真好啊,救了我,他也没有骗我,那是“喆”,不是“吉吉”,但好像又是“吉吉”,万事吉祥的“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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