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宫仪与肖宫仪进屋的时候,戚缓缓还在睡着。
扬青与呈黛从来不会叫她起早,戚缓缓从来都是睡到自然醒的。她倒没有多贪睡,只是昨天实在是太累了,今日就有点睡过头了。
戚缓缓迷迷蒙蒙,尚未完全醒来时,脱口道:“别叫我,走开,我还要睡。”
李宫仪已站在床榻边叫了戚缓缓好几声,她没见过这样的,怎么能睡得这样死,甚至让她产生了,戚缓缓是在故意装听不见的想法。
戚缓缓抱怨完,又直接睡下了。李宫仪从袖中拿出一根比竹笛稍细一些的一尺多长的枝藤,照着戚缓缓的小腿就抽了一下。
扬青立时就忘了昨日两位宫仪带给她的压迫感了,与呈黛一同冲了过去,隔开李宫仪与床榻,大声道:“你干什么?!”
戚缓缓一下子就被惊到了,猛地起来后,感受到了疼痛。她莫名,反应了一会儿才找到疼痛的源头,掀开蝉纱制地的薄衫一看,左边小腿起了一条檩子。
从小没挨过一根手指头的戚缓缓哪受过这个,她站起来,拂开扬青与呈黛,怒视李宫仪道:“你怎么打人。”
肖宫仪在李宫仪拿出惩藤时就往后退了半步,她可不像李宫仪,年轻气盛,这几年得了太后的青眼,顺风顺水地升到了与她同个级别。
要知道她这个位置可是她熬了二十余年才爬到的,结果,三十岁刚出头的李宫仪就与她平起平坐了。
肖宫仪这两年看着李宫仪的作派,心里隐隐有个想法,人心太浮,太过盛气,那就离走背字不远了。
来此城镇教习时王未来的侍妾,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不过是没办法,太后十分重视此事,亲点的她俩过来。
这不,真按宫中的规矩来教,这不就闹起来了吗。
你说宫仪能打贵人吗,能打,只要是皇上与太后允可,皇后都能打,更何况这崔吉镇的一个小小民女。
可肖宫仪不敢,她们出来时,虽拿的是令箭不是鸡毛,她也不敢。谁知道戚氏以后会不会得了极宠,她怕秋后算账。
肖宫仪心里甚至有些埋怨李宫仪,和和气气地把人教了,太后的差事就算是办了,为什么要那么严格,戚氏那么年轻,她以后的未来,能达到的高度,谁能说得准。
这点后眼都没有,也难怪太后会抬举李宫仪,一根筋不为自己谋利地成为太后手中好用的工具,太后当然喜欢。
但肖宫仪不是这样的人,她得保持清醒,不能狂不能傲,得为自己多想想。
肖宫仪微低着头,听李宫仪义正言辞地道:“姑娘可能有所不知,宫中宫仪执教什么执掌什么都有定数,此惩藤为太后所授,上可笞皇后嫔妃,下可鞭妾侍庶人,只要是不服教习的,俱可执藤。”
“我管你教习什么,我又不是你宫中的皇后妃嫔,我爹娘都不曾打骂过我,你算什么东西,在别人家里做客也要有个做客的样子。”戚缓缓真是气疯了,没见过这样的。
别说她了,扬青与呈黛也气得手抖,直道:“对啊,我们姑娘说的是,你们凭什么。”
肖宫仪又往后退了半步,保持低头的样子,看着斜前方的地砖缝,眼珠一动不动。
眼看李宫仪又扬起了手中的惩藤道:“主子行于不良,是为奴婢之罪,这惩藤我看,也该落在这两个婢子身上。”
戚缓缓说着:“你敢。”然后站到了扬青与呈黛面前,同时让自己冷静下来。
对方是太后派过来的,是个什么样的角色戚缓缓不知,但她知自己只是一介平民,她戚家无勋无爵,无权无势,有的只是贵人们看不上的钱财。
与对方硬碰硬,恐最后吃亏的倒不是自己,而是扬青与呈黛。这不,李宫仪马上就把瞄头转向了她的婢子。
但戚缓缓不能凭白地挨她那一下,这事儿不能这么过去,她要合理地闹一闹,最后闹到太后那里去,也许太后一看她顽劣不可教,坚决不让时王纳她了,岂不是最好。
抱着这个想法,戚缓缓忽然捂住自己的腿:“哎哟,扬青快看看,是不是打折了,我现在里面也开始疼了。”
说着就一个站不住的样子,半倚在榻凳上哭了起来:“呜呜,不会真折了吧,不会以后都走不了道儿了吧,呜呜,扬青,快去通知母亲,得赶紧请了大夫来。”
李宫仪也起了火气,没见过这么不服管,这么娇气的主儿,不过是轻轻抽了一下,戚缓缓弄出的动静像是活不了了似的。
比起李宫仪已被火气冲到不能冷静思考问题,肖宫仪是冷静的,她马上抓住重点,也不在后面装聋作哑了,上前一步道:“我跟扬青姑娘去,一起把事情告之给戚夫人。”
这个肖宫仪比李宫仪看着就年长了不少,果然老奸巨猾。
戚缓缓本想着,让扬青去通知了母亲,母亲自然会明白她的用意,找相熟的大夫来,把伤情能有多严重就说多严重,最后是打上夹板。
反正天高皇帝远,待闹大了,就算宫里派下人来,查看到骨头是好的,那也是时间到了,自己愈合的缘故,谁又能说清最先她伤得是轻是重。
可看这肖宫仪的意思,是不给她母亲私下与大夫通气儿的机会了。
戚缓缓不想放掉这个机会,她开始托时间。越哭越厉害,把整个秀好居的奴仆都惊动了。
这里面有个叫展红的丫环,几下过来摸清了情况,悄悄地往主院跑去。
而秀好居里,李宫仪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一脸肃然地等着戚夫人过来,她坚信戚夫人能够摆正自己的位置,明辨事理。
肖宫仪呢,只一门心思盯着扬青与呈黛,无论戚缓缓如何哭闹,她都不会自乱阵脚。
最终还是甩不掉,肖宫仪与扬青一同去找了戚夫人。
戚夫人听说了后,大感意外,话里话外都是对女儿的担心。正好肖宫仪与扬青过来时,戚老爷从外面过了早回来。
戚老爷有个习惯,在家吃几日早饭,就要上外面吃上几日,家里做得有时会吃腻,他又是个重视早饭的,这个习惯一直保持了下来。
今日,美美地吃了好几日不曾吃到嘴的鲜辣馄饨,一进家门就听到了不好的事情。他的宝贝娇娇被人打了。
戚老爷是个好脾气的,这时气得胡子都立了起来,满屋找棍子。戚夫人哪容他坏事,一把拉住他,使劲掐按着他的手,道:“老爷,当务之急,是要去请大夫,先把伤看上才好。”
戚老爷只是一时被气得冲动了,被自己夫人从年轻时,二人于暗中沟通的掐拿皮肉之法掐得冷静了下来。
戚老爷也不找棍子了,直道:“还不快请了大夫去。”
没一会儿大夫就来了,戚夫人带着人往秀好居去。
肖宫仪一直盯着呢,没见戚夫人与去请大夫的小厮说什么,也不见戚夫人与请来的大夫说什么,可她就是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说不上来,有什么东西抓不住的感觉。
戚夫人一进屋,直奔戚缓缓。戚缓缓梨花带雨,连李宫仪都纳闷,她哪来这么多眼泪。
“娘亲,我疼。”戚缓缓伸出手来唤道。
“我的娇娇,快让娘亲看看,伤着哪了。”
戚缓缓为了等大夫来,已换好了衣服,唯小腿那块她没盖着,依然只是覆了最里层的蝉纱。
她赶紧把蝉纱掀起,得快点让母亲与大夫看到,否则再晚点,檩子该下去了,现在看着都没刚才红了。
嗯,看来,真如李宫仪所说,她小惩大诫并没有使力。但那也不行,这一下不在打得重不重,在于侮辱性极强。
戚缓缓无论逃不逃得过此祸,进不进王府,她都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原则问题她一步都不会让。
戚夫人早有心理准备,知道伤得不会重,但没想到会轻到快看不见痕迹了。不过她还是眼圈一红,哭了起来。
李大夫是戚家的老朋友,看了戚缓缓的伤后,昧着心说道:“虽外部看着还好,但极有可能伤到了里面。”
李宫仪动了动嘴,最终没有开口,她觉得与这些胡搅蛮缠的人多辩解一句都是对她的侮辱。
肖宫仪嘴张成一个圈,也没说出话来,但她一下子就想通了不对劲的地方在哪儿了。
戚夫人那么疼孩子的一个人,怎么会在她与扬青说完情况后,还能老神在在地等着大夫来,不该是早早就赶来秀好居的吗。
此刻,听到大夫睁眼说瞎话,肖宫仪才知,戚府的人用了她不知道的法子,早与这大夫通过气了。所以,戚夫人一早就知道戚缓缓伤得不重,这才没有第一时间赶过来。
秀好居里正热闹时,与戚夫人提前传了话的展红,一个人在写着什么。
晚些时候,她写的东西出了戚府,一路快呈到京都时王府。
倪庚正埋首公务,听说是崔吉镇的来信,他也没有马上打开来看,只是把信放在了最上面。
待忙完,他才打开。
展红不是王府的人,是他在戚府那些下人里面挑出来的。这事早在他认下了戚缓缓时,就开始着手办了。
人是聪明人,接触了几次就自然选择了往高处走。
不过,因为展红不是王府培养的,她的传信内容稍显啰嗦。倪庚展开来的第一感受是,这传信可真长。
展红有自己的小心思,她一心盼着小姐去到京都进到王府,到时王爷肯定会把她也调过去。
那可是京都啊,在府中侍候小姐几年,王府丫环的身价自然也高了,她就可以求主子恩典,在京都给自己找个称心的婆家了。那可是比在崔吉镇好上太多,可谓麻雀飞上了枝头。
所以,她有心帮小姐卖惨,把小姐伤得多么重,以及哭得多么惨,描写得十分详尽,看得倪庚心里一阵阵地不舒服。
终于全部读完,倪庚坐在案前,一动不动。她,挨打了?哭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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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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