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术法

山窟幽昧,千百年不变的昏晦不明,一如千百丈下的深渊,择人而噬。窟壁上暗红色的光芒缓缓明灭,好似异眼冷冷窥视,无声嘲笑世人的痴妄执迷。

盛欢脑中一片空白,无意识向前走了两步,直到暖黄烛光猛然撞进眼中,才恍然惊醒。

只是石台上没人而已,剑尊也不是一直待在这里不动的,许是去见门主了呢……

这样想着,还是抑制不住忐忑的心情,他快走两步,站到石台边,踮脚往下张望。

高台之下,虞渊依旧幽寂暗沉,萦着魔氛沉沉的气息。离得太远了,他就着山壁上的红芒仔细看了半晌,也没能看清崖底情形,只影影绰绰地望见那些异形妖魔,仍旧无声无息地游荡着。

同往常一样平静,应当没发生什么。

盛欢抚上还有些失序的心口,定了定神。

七百年都平安无事地过来了,没道理今日就突然出了什么意外……

他正要收回目光,余光里却忽见一点明亮白芒自崖底亮起,如同星子一般,骤然点亮暗夜。

是虞渊的封印!

那点华光闪烁一瞬后便又熄灭,只余下银白波纹在空中一圈圈缓缓荡开。盛欢连忙定睛看去,却终于见到方才四处遍寻不得的身影,正站在亮起的封印之前。

谢沉一身白衣,面朝着封印光幕的方向站着,似是正凝目去看。盛欢看不清他面上神色,只望见光幕波动的莹莹光芒映在他的面上、衣袍、袖角,将他整个人都笼在一层朦胧的光辉之中。

但这样飘渺的感觉下一刻便被打破了。谢沉凝望了光幕波动的华光片刻,便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而去,封印莹白如星的光芒在他的袍角流连,仍是无可奈何地看他渐渐没入幽暗。

盛欢屏住呼吸,望着谢沉行往的方向等了片刻,果然又见另一道骤然亮起的白芒,照亮正站在它前方的谢沉。

他隐约有些懂了,便停在原地,看谢沉在虞渊渊底又去了好几个地方,甚至连山壁上的几处封印也触发过,才终于御剑往石台上来。

谢沉在去往山壁上时已然看见他,盛欢等他落上石台、缓步走近,便问:“剑尊是在检查封印?”

谢沉微微点了点头。

应该是在看各处封印是否有松动,之前不曾见过,想是错过了。盛欢应了一声,心里还在想着这事,便听谢沉道:“今日你来的时辰比平时晚。”

何止是晚了,平日里这个时候已经是他与剑尊道别的时辰了。盛欢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时才多少有些赧然,但想起今日的经历,还是忍不住雀跃地说:“我是和师兄去论剑台了。”

话说完,便见谢沉微微一愣。

盛欢心里啊了一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论剑台一词之于谢沉,应当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剑祖天剑老人,是北海朝剑宗的大能,衡云剑尊身为剑祖座下大弟子,自然便也算作朝剑宗门人。而剑门是朝剑宗在中原的分支,他与谢沉,转折也能算是同出一门的关系。

谢沉年少时,是不是也像他、像他的师兄们一样,在论剑台上问剑锋芒?

他怕谢沉多想,忙接着道:“我同师兄师姐们过招,他们都夸我厉害,还赢了好几次呢。”

说完又差点咬到舌头,手忙脚乱地补充:“当、当然,这些都是师兄师姐们让着我,没有说弟子如何的意思……”

实在冲动,前段时间才和剑尊讨论过修为不足不能深入虞渊的事,今天便来这么说,也太容易叫人误解了。

一套组合拳下来,盛欢垂下肩膀,低着头,彻底不敢看眼前人了。

真是,打完论剑台脑袋发热,净会胡言乱语了……

他低着头,没好意思去看谢沉面上神情,只感觉剑者站在他身前,似是顿了顿,接着,垂在身旁的手抬了起来,轻轻拂过他鬓边,将什么东西拨到脑后。

是发冠上的绦带,想是白日里动武时和头发缠在一起了,方才在外头整理的时候也没注意到。盛欢红着脸接过那两条带子,又拨了拨垂下的发丝,便听见谢沉开口。

“没有,你做得很好。”剑客道,认真地,郑重地,有些生疏地说,“很厉害。”

*

春暮,满山苍翠之中,藏书阁静谧依旧,云雾缭绕着八角木楼,将檐角的铜鹤晕染得好似也要振翅飞走。

盛欢登上台阶,一楼正堂柜台后的女子闻声从书中抬起头来,轻轻“嗯?”了一声,笑道:“小满,你来藏书阁看书?”

她的眉目柔和秀丽,气质温文,见之如清风拂面,给人极舒服的感觉。盛欢也扬起笑来,先行了个礼,答道:“是,今日轮到闻师姐在藏书阁当值?”

剑门门中的弟子,无论出自哪个峰头都有当值的任务,如巡视宗门各处、值守门阙、看管藏书楼等等,各项任务轮流分配,人人如是。闻兰溪颔首应了一声,唇边又弯起笑来:“昨日小满在论剑台的风采,师姐可是听说了,只可惜正在这儿当值,没能亲眼一见。”

盛欢不防来个藏书阁也被提起此事,当下脸又红了起来,小声道:“没有、没有什么风采……下次论剑台师姐若有空,也要请师姐指教。”

看人话都说不利索了,闻兰溪抿唇一笑,也不继续逗了,便问:“小满想看什么书?”

盛欢松了口气,忙道:“我想找一些关于术法的书。”

“你要看术书?”闻兰溪有些惊讶地道。

剑门里看书的人不多,看术书的就更少。对于术法这一门类,许多人都只是学了最基础常用的那几样,便不再深入——本来也无需深入,他们是剑修。而门中唯一一位可称精通术法的长老向亦晴,传闻之前还是从术法门派转来的。

说起来,剑门的藏书阁里有没有术法的书,都值得商榷。

闻兰溪从柜中取出一枚戒指,戴到拇指上,十指拨动结印。浑黑戒指似被灵力牵动,瞬息光华流转,于两人身前现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光幕。

那光幕一开始空白,在空中浮动片刻,慢慢显出一行字来:五层,庚柜,第三排。

闻兰溪见了这行字,手中结印再变。这次光幕没有变化,她阖眼掐算片刻后,方才缓缓收力,戒指失去灵力牵引,复又变回浑黑拙朴的模样。

“门中只有这些术书了,”她有些为难地说,“也不是云书,都是普通书册。”

云书制作时有阵法嵌入,输入灵力即会浮现需要的内容,方便查找。盛欢笑道:“没事,反正我也只是想看看,没什么特别要找的东西。”一面化出刻有自己名字的玉牌:“是在第五层是吗?”

“对,登记过名姓便可以上去了。”闻兰溪应道,接过玉牌,带着灵力轻轻一按,洁白玉简上便留下盛欢的名字和当下的时间,“不过你若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去请教向长老。”

“好,我先看看,有问题再找向前辈。”

盛欢收起她递还的玉牌,看着闻兰溪将玉简阖上,连同先前那枚戒指一起仔细收好,不由问:“师姐,什么时候我也和你们一样轮值呀?”

剑门弟子人人皆需轮值,唯独盛欢不用。聂道周从前解释说他还小,只需专注练剑便好,俞灵远出门当值的时间里,他就在凌川峰上一个人一次又一次地挥剑。

但现在他已能入论剑台了,那轮值是不是也提上日程了?

闻兰溪闻言笑道:“此事之前师尊也说起过,他的意思是,小满你目前还是以修行为主,不必操烦俗物。轮值的事,交给我们便好了。”

闻兰溪是门主座下首徒,她说的意思,便是卓纪的意思。

盛欢眨眨眼,应了一声,抿唇笑笑:“那师姐,我先上去了。”

“好,你去吧。”闻兰溪点点头,看着少年转身上了楼梯,身影消失在阁楼里。她沉吟片刻,挥手化出纸张,以灵力写下几字,便抛出窗外。

那纸张在空中翻滚几圈,忽而变作一只洁白纸鹤,纵身向云中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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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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