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虞渊

“我都跟着你老半天了,小满,你就这样站着喊话,哪里进得去?”俞灵远恨铁不成钢地说。

盛欢睁大眼睛:“小师兄,你跟踪我?”

“呃、不是,先不说这个,重点是你要这样做……”

空间通道关闭,周遭再度恢复平静,就连深渊之中妖魔行经的动静,传到耳中也只剩下渺茫的回声。

盛欢站在高台之上,想起半个时辰前与小师兄的对话,半晌没回过神来。

真的就这样就进来了?

他偷偷看了一眼高台中央的人。白衣胜雪,墨发簪冠,眉眼分明如削凿,却又凛冽得好似极寒之地的高峰,压着千年万年不化的冰雪。

他盘膝坐在空无一物的石台之中,身形如剑,阖眼不动。天地晦暗无明,邪氛笼罩,而他端坐其中,却有如身处云端之上,不染半点尘埃。

云端上的仙人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眼睛第一次望过来,沉静如深潭:“你说,来此是欲了解虞渊之事。”

盛欢回过神,忙道:“是,前辈。实不相瞒,晚辈日前在虞渊承蒙前辈相救,这才知晓世间还有这等妖物留存,数量更有如此庞大,然而晚辈却对它一无所知。”

“晚辈担心,若日后发生什么意外,如此岂不是会措手不及?所以这才想要来虞渊,向前辈请教有关于妖魔的事情。”

他说完,一时心中也怅然。

这么多年了,他在凌川峰上修道,练剑,和门中师兄师姐们来往相处,平日里最大的苦恼也就是师父和小师兄总爱做那酒气熏鼻的桂花酒酿。对于那能遥遥望见的青翠峰顶、一直被告知不能靠近的禁地,他却从未想过其中有什么,直到这一次的意外。

门中的典籍,师父的讲义,都只粗略概括了几句封渊之战的过程,三言两语,一场战役便好似尘埃落定。可是他也曾进过虞渊,和那些凶烈残忍的妖物对战过,他知道要对付如此数量的妖魔有多么的艰难。

原来安乐宁静的现状,是如此珍贵,是要付出巨大代价才能换来的。

他沉浸在思绪里,却忽然听到道者断然道:“不会。”

盛欢一愣,马上反应过来。自己说万一有意外,言下之意,不就是在质疑封印的能力?立时紧张道:“前辈,在下没有别的意思……”

那人却微微摇头,止住他的未竟之语。

他说:“即便魔物破封,亦有道界无数人物处理,无需你忧心。”

他声色平静,话中却十分笃定,像是长久以来反复思量过如此情形。盛欢对上他的眼睛,心里却在想,这好像是他们见面以来,他对他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

他便也摇头,声音虽轻,却很坚定:“前辈,一旦妖魔祸世,无人能独善其身。晚辈不才,但也是道界的一份子,自有当为之事。”

少年的眼瞳乌黑,眼型如杏子一般,看起来有些稚气,但说出这句话时,没有人会质疑其中的决心。剑者久久凝望着这双眼睛,劝说的话语在心中浮现又隐没,最终化作喉间一声无人得闻的叹息。

他最后只是说:“你欲知晓有关于妖魔的哪些方面?”

少年微微睁大了眼,像是没想到他轻易便松了口,很快笑起来:“多谢前辈!我想知道这些妖魔是从何处而来的?晚辈在藏书阁查阅万年册,里面只说七百年前骤然出现大量妖物,但它们为何会出现、自何处出现,却并无记载。前辈可否为我解惑?”

他道:“妖魔的来处便是虞渊。”抬手指向高台之下,盛欢跟着望下去,看见暗红的大地上一个个缓慢游荡的小点。“最初它们便是自此处涌现,但究竟为何会出现,又如何能有如此数量,道界至今尚未能寻出真相。”

“所以最后也是选在了这里进行封印。”盛欢恍然道,又想到道界至今对妖魔所知寥寥,不由忧心地蹙起眉。

道者并不接话,只是端坐原处,垂眼静默。他不看人时疏冷的气质便更加分明,像是世间万事万物,都不能近身分毫。盛欢犹豫片刻,在他身前对坐下来,整衣行礼道:“前辈,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我希望可以,再入虞渊。”

剑者倏地抬起眼,盛欢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寸寸扫过他面颊。

他垂着头,继续道:“在下踏入修行之道不过百年,不曾经历过当年那场封渊之战,而日前在虞渊之中与邪物对战,也发现自己对它们知之甚少。所以晚辈希望可以有更多的与魔物对战的经验,让我能从中了解到它们的习性和弱点。”

剑者沉声道:“我可以说明与你。”

盛欢摇头:“口头得知与亲身实践,总是有所不同……”顿一顿,马上又补充道:“当然,若不方便让人进入虞渊,便有劳前辈为我说明一二了。”

他抿抿唇,露出个笑来。道者在他对面,神色不动,一双眼眸静静望他,像流淌着深邃水流的河川。

盛欢看不懂那双眼中的情绪究竟为何,只是屏息等待。半晌,对面之人才又开口。

“虞渊的封印,确实可让修道之人通过。”他说,“但你要与妖物对战,不可超过此处百里。”

盛欢霍地抬起眼。

划定活动范围,言下之意,便是默许他再入虞渊了。

不曾想请求竟如此顺利便得到了同意,他雀跃地一点头,应道:“是,前辈,在下一定注意距离。”

进入禁地才不过半日,之前种种困顿求索便有了大半解决途径,眼前之人也出乎意料地事事有回应,没有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盛欢心中欢喜,胆子也大了些,试探道:“对了前辈,日前承蒙相救,晚辈还未正式向您道谢,也还不知晓您的名号……”

“不过些微援手,无需挂怀。”剑者道,“我已说过,萍水之缘,不必相识。”

不出意料的答复。盛欢坚持道:“但我想与前辈相识。莫逆之交,不也是从萍水之缘开始的?”

话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逾矩。眼前之人一身能为,显然不是寻常人,他一个初学乍道的小弟子,修为经历都差得这样远,便是有幸相识,也是仰之弥高的关系,怎么能与相交莫逆并提?实在是大言不惭。

真是得意忘形了。盛欢忐忑地看过去,不知道眼前之人会给出怎样的回应,却见白衣的道者闻言,莫名沉默下来。

山心之中,一切都寂静而昏晦,唯有遥远深渊里的妖魔嘶吼隐约而断续地传来。盛欢在这静默中不安地等待,却不知为何从心底生发出一股气势,执着地没有转开话题。

许久,对面之人终于开口:“谢沉。”

他闭上眼,淡淡道:“我名为谢沉。”

*

“你说,禁地中的那位前辈告诉了你他的名字?”聂道周重复道。

“是。”盛欢点点头,没注意到长者的神色,只是皱眉思索,“师父,谢沉前辈……到底是什么人?我总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聂道周沉默片刻,却道:“小满,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嗯?师父请问。”他下意识坐直了身。

“试炼那日你从虞渊回来,为何会问我,他是否一直在禁地之中?”聂道周道。

盛欢不料是这个问题,愣了愣,答道:“是因为门主对前辈的态度……我是想,前辈修为过人,这样一个人物,若是近期才到访宗门,门中为何都未曾传出半点风声?就算是私下拜访,门主放客人独自停留在禁地,对他的动向没有半分疑惑,也很奇怪……”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一种直觉,”他顿了顿,犹豫着说,“我在虞渊见到前辈的第一眼,就觉得他好像对这个地方非常熟悉,像是长久以来,都停留在此处。”

“现在我知道虞渊之中的妖物了,还有山外的那个阵法。所以师父,前辈一直留在禁地中,是为了……”盛欢抬眼看过去。

聂道周默然良久,终于叹息一声,轻点了点头。

“你想的不错,他停留虞渊之中,正是为了镇守封印。”他说,“而谢沉这个名字,或许还有一个称号,你会有印象。”

“当世三位剑尊之一,衡云剑尊谢沉,便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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