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游，你不拦他？’
‘为何要拦？’
‘他所将做的，都注定是无用功。’
‘浪飘萍他自己也知道。但是于他而言，尽力去做，总比什么都不做好。’逍遥游顿了顿，唇边泛起一丝笑意，‘你知晓，我与他在纵横时，我们的师尊怎么评价他？’
‘是说他不该入纵横的门？’
‘哈。是恨他这个呆呆的酒鬼，怎么就入了他纵横的门！’
在节道：‘浪飘萍去跟了如画江山，一宗宗主的身边，是到了危险漩涡的中心。’
‘是啊。’逍遥游这样答。
他也不怎么说，在节却肯定了，逍遥游定会设法保浪飘萍周全。
——是个能处的。
在节心道，生出几分欣赏。
正也好邪也罢，不论怯懦无能还是才物纵横，这人世间那么多品种的人，他曾见过的已经太多，也无暇斥与褒贬。但心存情义的，总能叫他高看几分。
‘当大势的车轮碾压过来，地上的草芽甚至不能决定自身往哪个方向倒伏。道域如此，学宗如此，浪飘萍亦如此。’逍遥游道。
在节笑：‘无常元帅也如此吗？’
逍遥游难得正式地沉默了。
逍遥游心知，他还需要思考的时间。
他目标还不成熟，思考也未必完善。若说一开始的无常元帅是为他一个理想的雏形而存在的，那经过这几年的实践……他能看到的前方是更清晰了，还是更迷茫了？
在节却不给他思量的余裕：‘你要让无常元帅代道域行刑吗，逍遥游？’
‘行谁的刑？’
‘玉千城如何？’
‘哈。你对无常元帅真是寄望远大。’
‘我尊敬的伟大的无常元帅，您当然值得。’
‘我明白了，’逍遥游道，‘无常元帅绝不可以刺杀玉千城。’
‘……诶？’
‘怎么会呢在节？怎么会呢？我可不是笃定你暗藏坏心，故意要反着你来，只是实事求是罢了，’河边的白鱼跃起，落下，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逍遥游的衣摆，‘无常元帅杀了道域神君，让因修真院血案而关系愈发紧张四宗失去最后的制衡者，然后好一举开启道域大战，让你看戏看个尽兴，是吗？’
在节好委屈！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黑心游！我可在认真为无常元帅做幕僚，你却……’奶音如泣如诉，哽咽得真真地，‘呜……这样想我！’
‘或者说——’水声哗哗，逍遥游走在河边，如一头不涉世事、悠游漫步的白鹤，‘不论无常元帅刺杀道域神君是否成功，只要他在这种关头有此行为，修真院血案凶手的帽子就正好扣到他头上，然后好看四宗围剿无常元帅，同样叫你看戏看个尽兴，是吗？’
在节好无辜好大声：‘不要退缩啊，无常元帅！你要知道，你我双魂一体，你就算与整个道域为敌，我也是和你站在一边的！’
‘我为什么要和整个道域为敌？……我知晓了，你下一句莫不是要说：你来帮我？’
‘如果你有这个需要的话——’在节奶音拉长。
“阿嚏！”逍遥游按了按鼻子。
仿佛海风搅动漩涡，一千一百条细小银鱼同时在他鼻尖活跃跳动，鲜美活泼。
原来同居人的情绪浓郁到一定程度，是能嗅出味道来的……啧，这股兴致的味儿都泛滥得呛到他了。
在节：‘四宗之间已是风雨欲来，但是攘内必先安外，你想维护道域和平，令四宗摒除嫌隙团结一致，也不是不可行——只要给四宗一个更强大的敌人，不得不逼迫四宗联合起来对抗的大敌！’
‘哦。我真是要再三感谢你，对无常元帅真是寄望远大。’
‘真该叫浪飘萍听听，他心中完美的挚友是怎么个说话坏坏。’在节叹息，‘罢了罢了，我习惯了，我包容你——实际上我刚才所说，也就是让你听个意趣，顶多排个下下策。’
逍遥游智慧地只听取后半段，眯着眼泛出笑意：‘那上策和中策？我宽容的同居人，也让我听个意趣？’
‘没有中策。我向来行事，只需一计，一计上佳，上佳必成。’在节转了个话头，‘你定读过战朝神医扁鹊三兄弟的典故。’
逍遥游接道：‘王问医术水平，扁鹊称长兄最佳，中兄次之，自己最差。长兄治病于病情发作之前，一般人都不知道重病被事先治好，名气不显；中兄治病于病情刚发作之时，别人以为他只能治小病，于是名气只传乡里；至于扁鹊自己，治病于严重之时，常常动用大手术，别人便以为他医术高明，于是闻名国家。’
‘正是。要做就要做扁鹊！你先等它，等道域乱起来，只管暗中蓄力。’
‘等四宗的实力削弱大半了，到时无常元帅再横空出世，揽狂澜于既倒，虚弱的四宗也无力阻拦你成就英雄之盛名。甚至身为令道域生灵涂炭的罪魁，他们还要倚仗你无常元帅的统领，好延续自己的存活。’
‘然后你再想对道域做些什么改造——可别跟我说你一点蓄谋都没有——就随你心意了。’
‘这可真是……’逍遥游沉默了一会儿，‘好冷血的谋划。’
‘道域将乱，你无从阻止，’在节半点没在意逍遥游的指责，仍兴致盎然地，‘无常元帅要趁乱慢慢积蓄实力，也要忙起来了，真辛苦。哎呀，我默默地做你精神上的支持者，至于其他……’
已经是笃定无常元帅未来短期内的动向，必会如他所言。
——这真是奇妙的感觉。
逍遥游心想。
他胸中潦草的蓝图还在形成，他的同居人就玩笑一般，把他想要的第一二步讲了出来。让他心惊自身被看穿的同时，又忍不住感到心有灵犀：他的同居人，早已理解无常元帅的衷心。
或许是无常元帅一人独行，孤身太久，无处与人交流心中志向理念，才有了这种多余的错觉？一心看戏的客官，也能懂戏子涂抹花脸上台演唱的心境么？
却听在节笑了一声：‘无常元帅，你若不想我知晓你太多的布局，就争取在白天我不在的时候，完成你的事情罢。啧啧。逍遥游啊，可怜游！想想我都替你感到辛苦，你为无常元帅做牛做马，他却连一份薪水都吝啬。真是无情无义，我看等哪天他真实身份暴露，第一个就要把你推出去顶罪——’
逍遥游还没来得及细品的“知音”之感立马被打散：‘在可怜，我代替无常元帅，原谅且包容你的污蔑。好教你知道，逍遥游为无常元帅做牛马，心甘情愿，不是你这个半路插进的在可怜，能挑拨得了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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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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