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忠回到家的时候，正义山庄落满了厚厚的白雪。
东方甲乙拎起精忠，跳上墙头：“去吧，给你娘亲一个惊喜……等一下，那在动的是什么？”
从墙头往下望向庭院，有只和雪地融为一体的小白毛团，细看起来浑身软乎乎的，正一簇一簇地挪动。
精忠猜测：“是什么在冬天吃圆了的小动物？”
小白毛团挪得很慢，动一下停一下，专心地不让自己粘在雪地上，精忠光看背影都能感受到它的认真努力。
怪可爱的。
精忠看着看着，忍不住坏心地想：如果去戳一下，小白毛团会一下陷倒进雪地里，可怜巴巴地再也起不来吧？……或者无助地从雪地上骨碌碌滚开去，滚出一条凹下去的长印子？
精忠忽然就想看看小白毛团的正面。他伸手拍拍东方甲乙的胳膊，还没喊出声，东方甲乙就像跟他有着相同的想法一般，运起轻功，如一只轻盈的大鸟带着他横越庭院上空。
期间落下的影子一瞬把小白毛团整个罩住，又在庭院另一端的围墙降落。
——小白毛团竟是个人。
在节毛团抬起头来，婴儿肥的脸蛋白里透粉，厚绒裹住的胳膊似乎想抬起来，又因穿得太厚而挣扎不成功，不甘心地放弃，落回了身侧。他眨了眨浓郁的黑红色眼睛，眼中映出墙头两人的倒影，嗓音奶脆：“你回来了，精忠。”
紧接着，寒风吹拂雪花。
在节毛团摇晃着抵抗，在微风中颤巍巍地摇摆。
精忠蹲在墙头，伸了伸脖子，睁大眼睛，目光专注而耐心地等待。
在节毛团终于站不稳，顺着风的方向，被吹倒在雪地上。
“啪——”
在节：“……”
在节毛团没反应过来，低头愣愣地看了看雪地。
果然像精忠先前想象的那样，小半个毛团都陷进了雪里，可怜兮兮的，想站都站不起来。
还有那一脸“这怎么可能发生在我身上”的被冒犯到的表情。
目睹全程的东方甲乙：“噗。”
精忠努力忍住。
精忠努力不够，没忍住：“噗噗。”
陷进雪里的在节毛团：“……”
小脸冷酷又无情，张开双臂：“精忠，抱。”
呼噜——
精忠心里的某个点被隐秘地触碰了一下。
他遵从心意，走到在节毛团身边，伸出属于少年人的手，把自家的小白毛团揉啊揉啊揉，趁对方没反应过来，往下揉进了雪地里。
在节：迷茫.jpg震惊.jpg
在节回神：“媽媽，精忠欺负我！！”
精忠揉得更欢快了，笑得弯下腰去，头都要扎进雪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
史家四子平日里一张小脸表情寡淡，不爱理人，也就在他母亲刘萱姑面前笑脸甜甜，像个活泼爱闹的正常孩子。
还不到开蒙的年纪，也不要什么侍女小厮陪他游戏，不声不响地爬上爬下，玩闹着把正义山庄的藏书翻了个遍。
“精忠留字出门前，在节还不会说话，现在已经会走了。”刘萱姑问完了精忠在外的经历，检查了身体健康，放下心来，开始和大儿子带回来的客人谈起四子。
“在节还记得精忠呢，拿着精忠出门前用头发给他编的结，跟我提过好几次‘精忠给家里报平安的信到了也给他看看’……我也没怎么教他，他就已经会认字了，”刘萱姑笑起来，“举着信纸一本正经地读给我听，像模像样的。啊，还要多谢先生护送精忠回来……”
东方甲乙揣着茶杯：“是我跟精忠这孩子有缘。我本想带精忠去我那里，但他坚持已经离家数月，要先回家看望母亲，陪伴他的小弟。”
“还是要多谢先生，精忠回来了，我也算放下心来，在节也有了玩伴……”
…… ……
史家四子其实不是不爱理人。他只是少说话，说短句。因为年纪还小，牙没长全，舌头也软乎，说起话来需得慢吞吞地把每个字都咬清楚，否则一快起来，话就囫囵成了黏糊糊的一串，阿巴阿巴小孩语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小痴呆。
这就叫“话都说不清楚”的某铮铮硬汉很受冒犯。
偏偏外人听见了，看见小孩儿双颊嘟嘟的不快模样，就更想逗他说出更多的“在节语语”。
是真的会产生这种玩耍小弟上瘾的感觉。
体验感极佳，特别快活~
精忠亲身验证！
“错了，不是你想的缘由，”在节整个白毛团子贴在暖炉上，像热熟的烤饼渐渐蓬松鼓起，“娘亲以外，其他人太寡淡了，没有意趣，活着的时间宝贵，我才不浪费生命噫呜。”
最后一小句字数过多，“应付”两个字发不彻底，被含糊呜噜地吞掉了。
精忠听得耳朵痒痒，心房里也扑棱地长出个毛乎乎的小白球球来：“小弟，为什么讲其他人寡淡？”
“活着的人里，有九成…是世间的背景板，”在节说话一截一截地，“背景板无趣，是常态，不需要理由；有趣，才需要理由。”
精忠本能对这论调感到不适，却限于年纪阅历未能解剖其下冷酷的核心，忽略了过去。他捧着脸颊，眨巴眼睛：“那我呢，小弟？你眼中的我，算有意趣吗？”
“你是精忠，”是在彻底背叛的兄弟阋墙之前，都无法斩断的血浓于水，“不能用意趣分类。”
精忠满意地弯下腰，和小弟互蹭了一把脸脸：“小弟，要叫大哥。”
在节张开双臂，示意精忠来抱，奶音甜甜：“精忠——精忠精忠——”
笑话，他转世前养的继承人都比精忠大了好一截，他只是身体变幼了又不是灵魂变幼了，不可能真把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当兄长依靠。
至于会对着精忠撒娇？那不正是他青春活泼的证明！
一直以来，他对刘萱姑都是把她当姐姐相处，才能表现得无甚隔阂。至于精忠……姑且就当儿子照拂吧~
在节心里这样安排一番，往精忠怀里一窝，挥舞凹着五个窝窝的手掌指挥道：“精忠精忠，替我脱外袄！趁媽媽在厨房，我们出去打雪仗！”
“小弟——”精忠露齿一笑，把头顶的大红虎头帽脱下来，盖到在节脑袋上，直把小孩的鼻梁都遮住。
陷入一片漆黑的在节：“精忠？？”
“小弟，”精忠狠狠揪虎头帽的耳朵，隔着帽子狠狠揉在节的脑袋，“快叫大哥——”
在节：“……？？”
在节宁死不屈：“媽媽！精忠叕欺负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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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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