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连的脑回路，别说是岑琪月了，恐怕连秦成本人都没料到。他以为江连那么纠结，他最起码也到了可以正式追求的地步了吧。
万万没想到，居然才到朋友。
秦成的表情难以掩盖的失落。
江连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
【我说错什么了吗？】秦先生的表情看起来好像很不开心。
“没有。”秦成摇头，看起来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可眼睛却从始至终都没从江连的脸上离开。
试图从他的眼神里，眼底的乌青里，看出点什么。
总不能江连昨天纠结到半夜，最后就想出这么一个答案吧。
【秦先生，我们可以试着做朋友。这样昨晚的那些问题都能够迎刃而解。】
此话一出，就算沉稳如秦成，也很难不崩溃。
原来他俩在一起住了那么久，一起堆雪人，打雪仗，一起吃饭，一起看病。江连甚至还特地排队给他买过咖啡。明明都已经这么亲近了，居然连朋友也不算？
怪不得江连一直喊他，喊秦先生。原来在他看来，他们两个的关系还这么陌生。
秦成越发庆幸，自己昨天抽到了这条小鸡手串。要是没有这条小鸡手串，他和江连现在恐怕连朋友都算不上。
“好，朋友就朋友。”秦成答应的很利落，顿了顿接着道：
“既然咱们已经是朋友了，那你以后就不要喊我秦先生了。”
【不喊先生喊什么？】
江连的大脑有些宕机。秦先生这个称呼在他这里，已经约等于秦成这个人。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能和秦先生走到朋友这一步。
“喊名字。”
江连坐在秦成对面的沙发上，身后是一棵火红的柿子树，四周摆满了昨天晚上买的彩色灯球。阳光洒在他脸上，将本就白皙的脸蛋，衬的更加完美无瑕。
像是个雪人，晶莹剔透。
秦成……江连悄悄在心中默念了一声。
睫毛颤动，挺翘鼻子下，樱桃一样红润的唇瓣上下碰触，发出微弱的气流声。
秦——成——
像是蝴蝶轻盈的双翼，在秦成心头轻轻挠了一下。惹得他燥热悸动。
【秦成，咱们一起把昨晚买回来的东西收拾一下吧。】江连急忙结束了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他的脸恐怕要被烧透。
“不急，明天才是除夕。明天收拾也来得及。”
秦成还不想这么轻易就放人离开。脑中一遍遍放映刚才江连说话时的神态，恨不得把人揽在怀里逼他给自己说一万遍。
【明天孙阿姨还有佩姐她们不过来过年么？】
“过来。”
以往的除夕秦成他们都是随便定个包厢，草草吃一顿团圆饭。第二天，各自忙各自的。别人过年过好几天，他们家过年就过一顿饭。
但今年不一样，今年有江连跟他一块布置，跟他一起准备。年夜饭也不用出去吃，江连的手艺比起外边那些，好了不是一点半点。
“问这个做什么，她们明天过来，我们就不能明天收拾了么？”
【今天我在，咱俩一起收拾很快的。就算不管那些装饰品。最起码也要把这些箱子收拾好吧。】
昨天他们刚搬过来，就跟着岑琪月和林京他们一起出去了。根本就没时间收拾这些箱子，全都堆在一起，乱糟糟的。
江连一口气说了一大串，但秦成仍旧敏感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什么叫今天你在，难道明天你你就不在了？”
……江连咬了咬唇瓣，表情为难。
明天是除夕，他得去看看爷爷。
本来准备给秦先生做一顿丰盛晚餐，然后趁着他吃饭的时候，再提明天请假的事。这样秦先生答应的概率还会大一些。
但万万没想到话赶话就说漏嘴了，只好硬着头皮说实话。
【明天是除夕，我想去看看我爷爷。所以秦先生，能不能拜托你给我放一天假。一天就行，我保证初一就回来。】
空气安静下来，紧张感渐渐从江连心底蔓延全身。
大概过了能有一分钟，在江连即将达到崩溃边缘的最后一刻，终于听到了秦成的回答。
“你刚才喊我什么？”
【对不起……我一时还没适应，下次绝对不会喊错了。秦成。】江连像是个犯错的小孩，秦成只是简单一句的反问，就足以让他心虚地抬不起头。
最后两个硬生生挤出来的字，完美体现了江连认错的决心。
秦成点头，“好，我答应了。”
答应什么了？
江连茫然地抬头，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秦先生是答应原谅自己了，还是……答应自己明天请假一天了。
他还没有说，秦成仿佛看透了他内心所想一般，给了他一个更加确切的回答。
“我答应明天让你去看你的爷爷。不过江连，你要明白。我答应你并不是因为我是一个好老板。而是因为，我们现在是朋友。”
在老板那里或许有些过分的请求，在朋友面前，可能连一句谢谢都不需要。
秦成想告诉江连，他不只是一个宽容的老板，更是一个可靠的朋友……将来也会是忠诚的伴侣。不过那些都是后话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江连学着依靠自己。
“如果你不习惯的，可以先试着在每一句前边都加上一个‘秦成’。和我说话的时候，尽量不要使用类似谢谢的话。也不要怕我，我没有那么可怕。”
【我明白了。】江连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你现在应该怎么说？”墨蓝色的双眸和江连对视，秦成向前靠了靠，拉近他和江连之间的距离。
……谢谢你，秦先生。这话只在江连脑海里冒出了一瞬，就被他压了下去。
秦先生……秦成，都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清楚，自己再那样回答，肯定会惹他生气。
更何况和秦先生做朋友这件事，他可是下了好大的决心。
荒芜了三年的小院子，是时候该迎接一个全新的人了。
“秦成，我知道了。明天我要去看我爷爷，你同不同意？”说这句话的时候，江连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舒畅。
“嗯。”秦成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费了好大劲才勉强压下了，捏江连脸的冲动。“说的很好，我同意了。”
看着这张漂亮的过分的脸蛋，秦成忍不住想。
自己上台抽奖的视频都能大火。要是当时上去的是江连，该是怎样的场面？不敢想象自己会跟那些在评论区大放厥词的人有一场多么轰轰烈烈的骂战。
再极端一点，他恐怕会当场关掉直播。然后高价买下路人录的所有视频，偷偷珍藏起来。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刻，拿出来仔细回味。
第二天一早，江连就坐上了去珠城的车。秦成提过要跟他一起去，或者安排人送他去，但都被江连婉言拒绝了。
他不希望有人打扰他和爷爷的独处。哪怕是秦先生也不行。
江连嘴上虽然改口了，心里却迟迟改不了。不过他已经在努力调整了，争取早点接受，他和秦成之间的新关系。
“晚上等你回来，咱们一起吃年夜饭。想要吃什么，就在手机上告诉我，我让人准备。”
十岁之后，秦成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一样期待除夕的夜晚。
那时候的年，不是国际电话里的强颜欢笑，就是夹杂着疲惫的一声声叮咛。比起这些让人手足无措的时刻，秦成更喜欢用无尽的学习和工作把自己塞满。
而现在，家里不仅有妈妈，姐姐，秦思澈，还有了江连。
带着秦成的叮嘱，江连坐上了从江州到珠城的高铁。上午九点半，高铁准时到站。江连裹了裹身上的棉服，背着书包出站，打车去了青山区。他的爷爷就葬在这里。
墓园的位置有些偏僻，离最近的地铁站也要三公里。江俩本打算，最后三公里骑车的。但一想到临走前秦成的话，他就犹豫了起来，不忍把时间浪费在骑车上。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打车去。
顺着台阶往上，一直走到靠山的那一排。左手边第三个就是他爷爷的位置。
当时江连为了给爷爷治病，几乎是压上了全部身家。到最后爷爷病逝，江连光欠款都有一百多万。根本没条件给爷爷挑一个更好的墓地。
这块墓园位置偏僻，人迹罕至，管理不当。除了安静以外没有任何好处。但已经是当时的江连能买下的最好的墓地。买下这块墓地之后，江连身上连吃饭的钱都不够。
忍者饿，大冬天手泡在冷水里刷了一天的碗，累的腰都挺不起来才拿到了一百块的吃饭钱。
江连来的时候，看见爷爷墓前堆积了一大片落叶。
还有不少从山坡上滑落的石子，把墓碑砸的东一个西一个的全是缺口。
好在他早就有经验，背包里边备了一个小扫帚。三五下就将爷爷前边的那块地打扫的干干净净。拿出准备好的贡品依次摆放好。
在心里默念，爷爷新年快乐，连连来看您了。
打火机点燃黄纸，烟火纷飞，江连脑海里涌现出了无数的祝愿。和爷爷在一起的美好回忆像走马灯一样不停地在江连眼前放映。
再睁眼时，眼眶里早已蓄满了泪水。
江连还来不及擦拭，就听到头顶一声剧响。下一瞬他被重物压倒在地，眼前一片黑暗。他分辨不出伤口在哪，但却清晰地感受到血液正在流逝。
无尽的恐惧和黑暗将他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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