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开工，工作人员各司其职，形成一种有序的嘈杂。
临近上午十点，拍摄间隙，万衍之见宋小雯和沈皓拿来几个小盒。盒子有手掌大小，包装精致。
“哥，吃点心！”宋小雯边说边把盒子打开，拿出里面的东西递到万衍之手上。
这时他才看清，盒子里装的是一些个各不相同的小点心，不过看着不像是商店里的包装。
“哪儿来的？”万衍之撕开包装，随口问道。
“纪乔妈妈给的。”沈皓回他。
“啊？”这个答案有些意外，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
宋小雯补充道，“纪乔妈妈和他小姨要一块儿出去旅游，顺道过来看看他们，就带了好多吃的放场务那儿了。”
“这样啊。”万衍之没再多说什么，送了一块儿饼干到嘴里，奶香四溢。
看来，纪乔有一位手艺很好的妈妈。
万衍之并不习惯吃甜的东西，但这些点心，他觉得味道不错，便让沈皓放了一些在车里。
忙起来时间总过的很快，转眼到了中午。
吃过饭，纪乔也到了片场。他们下午有几场戏要一起拍。
拍戏的时候，纪乔看着挺自然，工作状态也挺好，但是一到导演喊咔，他身上那股莫名其妙的别扭劲儿就上来了。万衍之几番尝试对视，均以失败告终。
终于得空休息，演职人员们围坐一团，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闲天。
万衍之正准备落座，见纪乔在一旁，便特意把仅剩的座位让出来，转而靠在一旁的门框上，双臂环抱，观察着纪乔的反应。
纪乔自然注意到了万衍之的动作。
其实他大可以装作没看到，直接走开，但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坐了过去。
万衍之见他这个反应，反倒是有点儿意外。
但意外仅限于此。
纪乔还是不怎么说话，只是偶尔应付几句。按照纪乔以前的说话密度，可是让万衍之想过给他备注喇叭表情的。
“……老是躲着你，但还偷看你，那能是什么呀，喜欢你呗！”
“什么？”
过于应景的话就这么突然地传到万衍之的耳朵里，他不明所以地看向说话人的方向。
程硕见状解释，“就我妹，前几天问我说，他们班一个男生平常跟她相处的挺好的，他们还互相换漫画看，但是最近老是躲着她，好像还偷偷看她啥的，问我是怎么了。我说那还能为啥，暗恋你呗！”
说完还哈哈笑了两声，似乎是对自己的推论很满意。
万衍之听完眉皱的更深了，“暗恋？”
“十几岁的小男生嘛……很多这样的！”程硕一副很懂的样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有些人，怕是不好受了。
刚刚的对话，是一句一句，结结实实得落到了纪乔的耳朵里。
这头，他是不打算抬了。
手里的衣角被用力攥着，蜷皱一团，沁得湿润，包裹在掌心的温热里，密不透风，喘不过气。
万衍之看着缩成一团的纪乔，泛红的耳廓似乎是一种回答。
不会吧……
纪乔感受到万衍之的注视，心里发毛，头埋得更低了。
即便这样，两人依旧默契地装作无事，和平共处，直至一天的工作结束。
晚上二十三点整，纪乔收到一条意味不明的信息。
颜值鸡胸肉：剧本上有些问题我不太明白，有空的话，来我房间一趟吧。
纪乔本来正躺在床上自在地刷着手机，看到信息，腾地坐起来。
剧本大致都对过，更细节的一般在片场边拍边调整，能有什么问题？而且怎么会找他呢，平常不都是万衍之给他答疑解惑吗？
再说这都什么时间了，万衍之这么晚给他发信息……到底什么意思啊？
这边纪乔头脑风暴，那边万衍之算得上悠闲地等着回复。
今天听着程硕的话，虽然他并不怎么认同，但看着纪乔的反应，又不免怀疑，便发了这么个信息。
其实万衍之并不觉得自己会在今天得到一个答案。按照纪乔近几日的作风，他一会儿要么装睡，要么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大概率是不会应邀。况且，他在一个不合适的时间，提出不合理的要求，纪乔有充足的拒绝理由。
可他要真是这么肯定，又何必发过去。
万衍之渐觉不安，他开始不确定纪乔的回复，或者说，不确定自己想要的回复……
此时的纪乔更是心里忐忑。
他知道，只要自己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就可以和万衍之继续着之前的相处状态，虽然别扭，但至少“安全”。
可是正值青春的年轻人总是想法积极，纪乔好一番挣扎后，终是乐观战胜顾虑，脑子一热，回了个“好”。
他发完信息便赶忙下床，对着镜子一顿捯饬。
心里慌乱着急，手上动作也不免毛躁，直板夹还烫了下耳朵。
万衍之看着手机上的信息，皱起眉。
没过多久，两声不大不小的敲门声响起，万衍之轻轻叹了口气，起身去开门。
纪乔穿着一件简单的白t,配着条藏蓝色睡裤，裤子上还有布偶熊的印花。看着像是一副收到信息就赶过来的样子，但头发却有简单打理过的痕迹。
对上纪乔疑惑中似乎又带着点期待的眼神，万衍之有些诧异，但并没有多说什么，侧身让他进去。
纪乔虽然来过几次万衍之的房间，但晚上，还是头一次。
屋内光线昏暗，就亮着几盏台灯，本就不小的空间在黑暗的侵蚀下更显空阔。
几处亮着的暗黄像被信纸挡住的烛光，微弱地向周遭漫延。光亮下唯一展显样貌的沙发，像是邀请者的引诱。
作为应邀者，纪乔理所当然地走了过去。
万衍之没有直接坐下，走到一旁倒水。
纪乔坐定后便一眼看见桌子上的剧本，心头一紧，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空手来的。
赶紧想着一会儿要怎么扯谎，想到一半突然意识到，好像……刚刚万衍之也并未注意。
听脚步声渐近，纪乔抬头。
刚才进门的时候也没顾得上细看，现在混着昏暗的灯光，他细致地瞧着万衍之的装束。
他身着一套黑色的丝质睡衣。简单的款式，顺滑的料子，配上修长挺拔的身形，像是高档家居杂志上慵懒随意的模特。
这么放松的状态还是第一次见，不过衣服很衬他，纪乔心想。
万衍之走近把水递过去，两人指间不经意触碰到，他下意识地回缩。
察觉自己反常的动作后立马看向纪乔，见他没什么反应，应该是并未注意到，才松了口气。
明明往日里习以为常的肢体接触，现在却开始在意起来，可能是受纪乔的影响，但他总归是不太适应。
定了下神，率先开口，“这么晚，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其实他很清楚纪乔的作息时间，只不过对方不知道。
纪乔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本来就睡得晚，正好没什么事儿就过来了。”
万衍之点头，“看本子吧，我把有问题的地方都标出来了。”
说着他把剧本翻开，装作自然地向纪乔坐近。
突然的靠近，让纪乔身体一僵。
两人之间，不到一分米的距离。
愣愣地接过递来的本子，动作间字影晃动，纪乔不敢侧头。
他盯着眼前的页面，白纸黑字上密密麻麻的彩色批注。想起万衍之平时在片场用的剧本，像是这份的精简版。
不过……真就看剧本啊？
纪乔眼睛瞅着本子，脑袋遐想连篇。
万衍之看着他，神色不明。
过了有一会儿，纪乔终于断断续续地看完了，不过到最后也没找到万衍之说的“标出来的问题”。
转身正准备开口询问，却被万衍之强先，“最近怎么样？”
“啊？”纪乔被这突然的话问懵，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想问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万衍之解释，紧接着轻声道，“你可以告诉我，没关系的。”
他露出关切的神情，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音量不大，语气比往日更要温柔。
纪乔离得很近，清楚地感受着他的呼吸。
他听着万衍之的话，只觉得自己脑袋失重，轻飘飘地浮着。
似乎眼前的人会伙同周遭的黑暗为他掩藏罪证，引诱他安心地道出内心的隐秘。
他看着万衍之，就要全盘托出之际，忽而恍惚……微弱光亮下，那双熟悉的眼睛里流露出让他陌生的神色——算不上期待的探索，不夹带善意的担忧。
纪乔的想法动摇了。
他并不明白万衍之的意图，但至少知道，此刻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的人，并不会在他表明心意后给出一个称得上理想的回应。
纪乔冷静下来，困惑又郁闷。
他想不明白，转头看回本子。回避着万衍之的视线，低声答：“没有……可能是最近拍摄有点累。”
“这样啊，那你要多注意休息。”万衍之接地很快，答地也自然。
真的是他想多了？
纪乔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也顾不上去分析什么细枝末节思索万衍之的用意，他现在根本没心思多待。准备借口离开，映在页面上的人影却突然移动，遮挡大片字迹。
“头发乱了。”熟悉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柔和而清晰。
万衍之在给他整理碎发。
手指在发间轻轻拨弄，指腹似有似无地摩挲过耳后的温热，碰触的凉意愈发分明，像是提醒，也像是撩拨。
偏偏两人还坐的近，呼出的热气混合、缠绕。
纪乔越发难耐。
此刻，他的脑袋就像是一台超负荷运转的电脑。
迅速升温，烧坏内存，然后系统崩溃，蓝屏死机。
于是，没头没脑地来了句，“你喜欢男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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