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和我说些什么?”
黎允笙低头看了一眼他们相牵的手,压下心里头冒起的怒火,沉着声音问:“什么时候的事?”
和林无虞留着一样发型的林柚抿了下唇,拉着裴颂的手更紧了一些,她的声音微微有点紧绷:“半年前,五一。”
黎允笙按了按自己的手腕,抬眸看从她过来就一直盯着她看的裴颂,开口询问他的意见:“是么?”
林柚拉着裴颂的手更加用力,将想走到黎允笙身边的他用力拉了回来,吐了一口气后斩钉截铁的说:“是!”
“那就好,不算我冤枉了人。”黎允笙笑了一下。
林柚松了一口气,扬起笑脸:“师父,我……”
她话刚起了一个头,就看见黎允笙骤然暴起,拍着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板砖就朝裴颂头上砸。
“裴颂你可真敢!”
林柚:“!”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裴颂被一转头砸的满头是血。
她惊叫,哭嚎的扑了过去:“师父——师父!你别打他。””
见黎允笙还想再砸,林柚冲上去抱住她的腿,跪在地上近乎哀求:“我可以解释的,师父,事出有因的师父,你听我说完,好不好。”
黎允笙冷笑一声:“你这么理直气壮我还以为你没有愧疚呢,我没连着你一起砸是因为我在等你姐管教你,你以为我不想砸你么。”
她弯腰,捏住林柚的下巴,眉眼凌厉:“来,我给你机会,你解释,我听着。”
林柚闭着眼睛,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她的嘴唇动了动,挣扎的说:“我是……”
“林柚!”裴颂按住她的肩膀,白皙俊秀的脸被血糊了一半,左眼被血溅入变得猩红。
黎允笙砸的是真狠,一点没收力。
被砸到的时候他的大脑模糊了半天才缓过那阵剧痛,一边苦笑挨得不算冤枉,一边仍踌躇着不知如何解释。
他轻扶了下林柚的肩膀,和她一起跪在黎允笙身前。
看见黎允笙动手,匆忙跑过来的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事情的走向变得越来越奇怪。
江梨觉得他们像极了不受祝福的小情侣跪在长辈面前求成全的样子。
她一时有点无语。
“我是重生的。”林柚推开按在她手上的大手,崩溃的哭。
黎允笙愣了,江梨僵了,林浮桑和路先意同时歪头,懵了。
“……我是在,在你死后才与他在一起的。我每次看见你们在一起我都会难过,会忍不住的记恨……陪我同生共死的爱人为了旁人与我生分还让我控制自己不要生出多余的情感,我真的……好难过。师父他陪着我走了整整十年,整整十年啊。我上辈子一共才活了几年啊,三分之一的人生都与他有关,我真的忍不住,是我将我的记忆我的情感全都强制灌进了他的大脑,都是我的错,师父你打我骂我我都能接受……但是我真的放不下。”
林柚哭得一抽一抽的,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下巴流到月明湖里,她拉着黎允笙的裤子,哭的肩膀都在抖。
“……他是,他是我相伴了十年的爱人啊。”
“我真的,真的——”她哽咽出声,“我真的接受不了他的眼里没有我了,师父我求你了,你能不能、能不能放我们一马。”
黎允笙喉咙滚了又滚,拿着板砖的手松了又松,见她情绪不对,裴颂拉住她的手腕,暖白色的灵气顺着她的手臂汇聚到心脏。
做完这一切后,他抬头,眼里对黎允笙的关心半分不减。但他同时又是极茫然的,满心满眼全都是对她的爱意,但他的大脑却又告诉他,他不应该爱她,他爱的人另有其人。
林柚咬着唇死死的看着拉着黎允笙手腕的裴颂,哭的更委屈了。
“月亮。”裴颂哑着声音唤她,见她低眸看过来,他握住他的手,茫然的问,“我好像分不清哪个是我了。”
今生的他与前生的他,记忆来回交织,情感相互搏斗,他的理智在摇摇欲坠。
黎允笙平静开口:“你让我如何相信你的说辞。”
“不过,重生么?”她笑了一声,“我怎么记得某个人也和我说过呢。”
过于平淡的语气让被点到的林浮桑一个激灵,原本吊儿郎当抱手站的姿势缓缓变得老实,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紧张的全身紧绷。
“你来和我说说。”黎允笙那双浅金色的瞳孔微微泛金光,眉毛又压了下来,上挑的眼尾带着寒意,审视般等着“另一个重生之人”开口。
林浮桑吞咽了一下,心里发怂。
“姐姐,其实我也是。”江梨小心翼翼的举起右手,小声道,“我也重生了,桑桑也是。”
“我还,我还重生了,八次。”江梨越说声音越小,似乎觉得自己说出这话真的很不可信,心虚的往林浮桑身后蹭了蹭。
“那你呢。”黎允笙没生气,还好脾气的看向了路先意。
后者扫了紧张的林浮桑一眼,面不改色道:“我不是,我第一次知道。”
林浮桑:“?”
林浮桑:“???”
他大为震惊。
黎允笙简直气笑了:“这系统是做什么吃的,有能力把我们拉进系统闯副本,没能力销毁你们这些重生者?重生者预知未来篡改历史,我就真不信系统不知道重生者能捅多大篓子,你们别告诉我,你们相互重生的人还能找到自己的重生搭子!”
江梨挪了挪自己的步子,更心虚了。
黎允笙看见她的动作,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手里的板砖上下来回抛。
裴颂的天赋属于治疗系,看刚才帮她顺气的举动就知道他头上这点伤根本算不了什么,挥挥手就能痊愈的伤口却放任它流血。黎允笙低头看着眼尾通红的他,就知道他又在装可怜博同情了。
相伴十五年,这点伎俩裴颂都不知道用过多少次了。只要她生气,无论是不是他的错,他都是这个表情,只要漏出这个表情,她就会心软。
但这一次,黎允笙不想心软了,她一砖头砸在他的身旁,张口就骂。
“我管你们有没有上辈子,这辈子什么都还没开始,我还没死呢。你就能被所谓上辈子的情感与记忆冲昏了头脑,我还没和你分呢你就心属她人,你以为我会心疼你?你要是堂堂正正拉着她的手过来告诉我你爱上她了我都有可能会敬佩你!”
黎允笙深呼吸踢开仍拉着她裤脚的手,没忍住转了半圈,越想越气,回头冷笑,“真好笑啊。口口声声说爱我说非我不可说,情话假话谁不会说,你要是真能在我死后还非我不可我还真的会劝你放下、劝你另找他人、劝你重新开始。但我踏马的现在没死!没死!我还没死呢!”
她一口气骂完一大长串,看着闭口不言仍觉委屈的林柚,压了许久的火终于爆发,她攥着她的衣领把她拎了起来。
“你跪在我这里干什么?装什么呢?你觉得你十年的感情比我与他的感情更深刻?我和他从有脑子的时候就认识了,你算个屁?你不懂先来后到么?不懂感情应该有始有终么?他是在我死后才和你在一起的,没有我死掉这一选项你觉得他会真心实意爱你?你觉得你把记忆情感灌注给他他就能爱上你了?你真不觉得膈应么?”
“我真心实意把你当妹妹,把你当作需要照顾的后辈,事事记挂你,时时照拂你,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我没打你是因为你姐,真以为跪在这里求我两句我就能放你们在一起?”
“真踏马的做梦!”
黎允笙气没顺过来,闷声咳了两下,不知是难过还是愤怒眼尾泛红,雪白的脸颊因为骂人多了份血色。
路先意拉过她颤抖的手,将沾染了板砖上的血的指尖擦拭干净。
担忧黎允笙过于生气的江梨也拉住了她的手,触手一片冰冷后又将自己的手套脱了下来给她套上,给她抚着胸口不停道:“姐姐不生气不生气。”
“师父,你不懂。”林柚低着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不懂什么是黑暗里的光,在全员皆死的副本里他将我带了出来。此生,我便非他不可了。”
顺过情绪的黎允笙盯着给她擦手的路先意,无名指指尖轻轻勾了一下,擦过他温热的手心,她放空思维想了很多。
想到自己与裴颂经历过的点点滴滴,想到她们约定好要走过的未来,想到奶奶走后他抱着嚎啕大哭的她的怀抱,想到第一次在国家级比赛舞台演奏时他专注充满爱的目光,想到是他陪她度过她十五年的时光……
黎允笙竟也有点哽咽,她深深的吐了一口气,认真的看向仍跪在地上的裴颂,问:“如果你要选择她那你能忘记与我的回忆么?”
裴颂轻轻摇头,声音沙哑:“忘不掉。”
林柚的肩膀抖得厉害,眼泪滴在月明湖上泛起涟漪。
裴颂又道:“但我的灵魂告诉我,我更爱她。”
“嗯。”黎允笙应了一声,没再生气,拉着江梨转身离开。
“那你们的事就和我没关系了。”
“以后也不必相见。”
往后的岁岁年年,岁岁不见。
“啪!”
去他的岁岁不见!
黎允笙扭头回去利索的给了一人一巴掌。
想让她受气,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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