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一点点变得僵硬,有一种被拆穿后的不知所措。
“当然不是了,我怎么会呢?宝贝,别闹了。”
我猛得推开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张苍白的脸,我在那双原本充斥着温情的眼睛里,看见了无能为力和逃避。他怎么可以说出这么冰冷的话语?
他甚至做不到拿出什么证据来辩解,只是站在原地似绝望又似释然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怆然地笑了,笑着笑着视线又模糊起来。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背过身去整理自己乱七八糟的情绪。
我可以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我要阻止那场悲剧的发生。
阳光明媚的公园里,我和他一起牵着家里养的那只小博美漫步在草地上,我们都选择绕开话题,心照不宣地将前几天发生的事情掩埋在记忆深处。
小狗在树荫下奔跑,飞鸟拂过长空,赤色枫叶落满城。所有的景色在我眼里都太耀眼,恍然间,我似乎觉得自己的心也短暂地鲜活起来。
这次的花鸟市场特别热闹,我曾经问他喜欢什么花,他说他最喜欢我。
“我又不是植物!”
“你的姓氏就是那束最漂亮的鲜花。”
可我现在连他的手都不愿意牵了。过马路的时候他习惯性要去拉着我,我却下意识地躲开,也许是因为内心终究还是排斥他加入恐怖组织的这件事。
那一瞬间空气都迟滞下来,我看见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怔愣和落寞,然后默默地把手收回了口袋里。
我想我还是爱他的,只是我需要时间去接受。
二十几年来,任何事情我都可以接受,不管怎么样,我不想让他含冤而死。
日期上显示,今天就是谋杀案发生的日子,九月十号。
法官大人,你看啊,你们口中的罪魁祸首正在跟我在一起,他明明没有任何作案的可能。
回到家之后,我把新买的向日葵种在院子里,然后很决绝地跟他说:“你这几天都不准出门了,待在家里哪都不能去。”
然后我反锁了他房间的门,把钥匙埋在了土里。
房间内很安静,我原以为他会拍打着门,大喊大叫或是骂人。虽然这不符合他的性格,但兔子急了都会咬人,他要这样做也是在情理之中。
我做不到用善意的谎言束缚住他,因为我不聪明,编不出那些逻辑缜密的谎,而且此时任何理由都显得苍白和牵强。
我只要他平平安安度过这几天。九月十五号是嫌疑犯落网的时间,只要让他们组织的人找不到他,然后把另一个倒霉蛋推出来,或是抓到了真正的凶手就好了。
对不起。我在心里默念着,这句道歉我不知道该对谁说,是我男朋友,是那个死者,还是另一个倒霉蛋?
真的好无力啊,我好像只能做到这些了。
之后几天,我都寸步不离地守在家里,定时给他送饭和水。有时我尝试着隔着门和他对话,但却收不到回答,我像是一个已经失去了丈夫的痴情寡妇。
他赌气不愿意跟我讲话,我能理解的,我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去保护他。
今天就是九月十五号了,我清楚地记得每日八点会有晚间新闻的播出。给他送了晚饭之后,我打开电视,不断看着屏幕和时钟。仿佛只要这件事过去了,那所有糟糕的结果都不会再产生。
“各位观众朋友们晚上好,接下来为您播报的是L市凶杀案最新消息……”
“今天上午十点,一男子来到公安局自首。经过警方审讯、调查情况以及各方口供互相印证,我们确认该男子就是9.10凶杀案的凶手。证据确凿……”
我又一次在电视上看见了他的脸。
他的眼睛被打了码,可我觉得他是在透过摄像机对我说抱歉。
我疯了似的把花盆摔在地上,在一地的碎片里寻找着钥匙。我的手被划破了,鲜血一点点渗出,一阵阵刺痛从沾了尘土的伤口处传来,我却顾不了那么多。
向日葵七零八落地散在一边,我用颤抖的手拧着钥匙,门打开的时候,我看见里面空无一人。窗户碎了,连带着我的心。
他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从这里跳了下去吧。可是,为什么?
我从破碎的窗口向下看,楼下的杂草被压得东倒西歪,我难以想象他是怎么在几天内砸开窗户,还不能惊动我,然后自己从三楼一跃而下。
我竟毫无察觉,一点声音都没听到。该说他太成功,太聪明,还是我太失败,太蠢?
“发生这样的事情是道德的沦丧,更是人性的扭曲!我们严厉谴责这种行为,请各位市民注意人身安全,最近尽量减少单独出行……”
什么道德沦丧?什么人性扭曲?他明明不是这样的人,你们究竟是掌握了什么样的证据,才能这样言之凿凿地诋毁他的人格!
不,还不晚,这场官司还没打,我还能提供证据。
我扶着沙发重新从地上站起来,勉强支撑起自己软绵绵的身体,跑到大街上拦住了一辆出租车。
那个时候我的样子一定很狼狈,脚步凌乱,披头散发像个疯子。以前出门我总会把自己的头发梳好,扎成双马尾,但现在来不及了,我要来不及了……
我掏出两张百元大钞塞给司机,说不用找钱,然后让他以最快速度带我赶到L市人民法院。
“小姑娘,你这是咋啦?9.10凶杀案听过不啦?最近晚上可不安宁,幸好凶手已经抓到了……”
“闭嘴,快开!”
我吼了出来,把司机都吓了一跳。他古怪地看了我一眼,收起钱没再说什么。
是不是有钱,人就能咽下很多口原本咽不下的气?
我怎么变成这样了?这不是平常的我,一点礼貌都没有,像个蛮横的地痞流氓。我羞愧地低下头,但很快内心又涌上来一种浓烈的不安。
我应该跟很多人道歉,现在又多了一个,无辜的司机师傅。
黑夜淹没了我的疲惫。我喜欢夜晚,因为在昏暗的环境内,我可以卸下一切伪装。
我一直低着头,不敢把自己的视线寄托在任何一个物品上,仿佛这样就可以暂时将心里的愧疚和慌乱置之一旁。
可我更不敢闭眼,我要用眼睛紧紧抓住自己所路过的一切事物,它们的变化是我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证明。
上天不愿意给我一丁点的机会和甜头。
某个走神的空档,猛烈的撞击感向我袭来,我的头重重地撞在后座椅上。
一阵阵眩晕中,我努力想去看清眼前的景象,刺耳的警报声再次响起,司机师傅一动不动地趴在方向盘上,像是已经没了呼吸。
又是车祸。我好痛啊,也好绝望,浑身上下的骨头和内脏都像是被撞碎了。也许去到医院,医生给我的死亡证明上就写着“粉碎性骨折,脏器破裂”。
我的复苏大概就是在这场剧痛中觉醒的。如果早知道这种“金手指”需要靠被车撞才能获得,我宁愿不要它,而且我觉得我也驾驭不了它。
事实证明,我第一次使用焕颜的时候非常失败,简郁眠几乎是一眼就看穿了我。
这是一场为我而诞生的灾难,我躲不开,也逃不掉。算命先生说“你命中注定有次一劫”,我会觉得我这人生来就是奔着死去的。
我想要什么,世界就偏偏不给我什么,偏偏不遂我的愿,要跟我对着干。我为什么不能变成另一个人,然后正常地死去或活着呢?
可惜,我偏偏是我。我是花枳,一个中专毕业的面包店老板。
最终眼前的景象告诉我,那个所谓的落日之城并不是一场梦,我在短暂现实里所经历的,反而更像是一场梦。
如果回到现实,意味着要无数次经历这噩梦般的循环,我宁愿待在落日之城。
结果那个叫春的男人说,完成终极试炼可以回到真正的现实,于是我又一次地心动了。
对,我就是一直在被别人的说辞所操控着,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我本想和知汝、霏霏姐她们住在同一个房间里,可她们已经和另一个女生达成了协议,我只能在一旁看着,像是一只偷窥别人快乐的老鼠。
我失魂落魄地走在落日之城的土地上,这时,系统提示我一层试炼开始了。
这是一个特别暗的图书馆,其实我很喜欢看书,除了课本。
我注意到简郁眠就在不远处站着,于是我心念一动,或者说是脑子一抽更合适。
我尝试着变成了季忱的样子,打算暂时与简郁眠合作,不然我可能真的会死在这里。
只是我至今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发现我的,通过眼神和气味?季忱身上有什么特别的气味?我发现,当我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别人看穿的时候,焕颜就会失效。
简郁眠和霏霏姐都离开之后,我已经有点儿绝望了。他们比我都聪明,一定能比我先找到那本《尸变图鉴》。
但在这时,一个瘦瘦的陌生男人朝我走过来,他打扮得很像一个在舞台上表演的魔术师,他说他叫萧郎。
萧郎的手上拿着一本《尸变图鉴》,我意识到这本书大概在这座图书馆不只一本,于是我们又办理了借书证,结束了这次试炼。
其实挺平平无奇的,忽略掉那些行踪诡异的管理员。
我还在图书馆看见了王辉,他看起来好像受伤了,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眼神很可怕。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离开了,也没有让他看见我。
我不想,也没有能力去救他,这叫不多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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