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感谢你让我观赏了自己的潜意识。”
季忱身体放松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春。他并没有完全的把握在潜意识里战胜春，最后，是季忱给自己设下的第一道防线唤醒了他。
“你一开始就知道……”春面色发白，言语未尽。
“春，这座城市是假的，我也是假的，我一直都知道。当我醒来后，我又会忘记现在自己在这里经历的一切。让我相信这座城市是真的，我也是真的，我的第一道心理防线才会被摧毁。”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相信自己是假的？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季忱，还好面纱垂下来遮住了他的表情。
“你把自己都骗了。”春回过神来：“如果你发现不了这个真相呢？如果你永远被困在了落日之城呢？”
“如果是这样，那我至少也能活久一点，活得开心一点。不论哪条路，最后的我都是受益者。”季忱仍平静地看着他。
“我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难道你笃定了自己永远不会失败？”
“你不必懂。”
春紧紧盯着季忱：“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不怕我剥夺你的理智，将你变成疯子吗？”
“我告诉你，是因为我有十足的把握你做不到。”季忱勾唇一笑，将手中的画揉捏成纸团，随意地扔在地上：“即使是十万个你，也做不到。”
“我，做不到…？”春喃喃自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有人能做到吗？季忱，你真是个疯子，你给自己设下了多少道心理防线？”
第一道心理防线，即是自己和整个世界都不存在。
“这里的每一颗星星，代表着一个未完成的梦。目前还没有人能做到，但有很多人说过我是个疯子。”
季忱的话越来越晦涩了，他转过身，目光透过万千星星点点直达终极，一只猫蜷缩在柔软的窝里，酣然入睡。
出去之后，这一切又会被自己遗忘。他环视着四周，希望落日之城的季忱，能早日发现自己的潜意识可以被进入，可以作庇护，有一片星河，有无数个未完成的梦。
“你可以走了。”
“走？走去哪？”春怆然一笑，却仍然挺直脊背：“你觉得我还能出得去吗？季忱，我们俩到底是谁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只有在潜意识的主人没有彻底发现真相时，进入潜意识的外来者才可以全身而退。
可没想到，季忱一开始就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所以他会被困在这里永远都出不去。
“我放你走。”
季忱直直地看他，举起手打了一个响指，璀璨星河中便出现了一个竖立的黑色旋涡。
你为什么放我走？明明是我想要彻底毁了你。
春的面部肌肉抽搐起来，可在落日之城当了不知多久的管理员，他早已没有正常人的情感，流不出眼泪。
也许在春执着于为上层效力的这些时日里，他也无法逃脱，如那些逐渐麻木的万物者一般，被无尽的黄沙蚕食干净了鲜活的情绪，终成自己所描绘的残画一角。
“我出去之后，我的领导不会饶了我的。”春勉强一笑，声音颤抖。他想的是自己不会死，不如待在这里观星度日。
“可你待在这里，我嫌脏。”季忱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让你出去，是因为你有用。”
春心下一颤，他以为季忱对自己还是起了一丝怜悯，自己的机会来了。
季忱对春没有任何怜悯，正如管理者从不会在意万物者的生死。他对这座城市没有认同感，对自己也没有。
落日之城是一座死城，待在这里的人都是濒死之人。
……
“他怎么又昏过去了？苑夕，你快看看季忱是不是中尸毒了。”应知汝蹲在季忱身边，着急地说。
“你这么在意他？”林霏问。
“他救过我，我当然在意他。”应知汝不明所以地看向林霏，后者已经挪开了目光。
“他没事。”秦苑夕摸了摸季忱的脉搏：“他只是劳累过度睡着了。我说，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帅哥你们在哪见到的？”
“这形容词是这么用的吗…睡着了？”云随竹一愣，声音软软的：“那他是不是有点睡得太死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简郁眠，你平时不让他睡觉啊？”
简郁眠盯着季忱微微颤抖的纤长睫毛，无语凝噎：“不睡觉做什么？”
“等等，别叫他。”应知汝皱着眉，拦住了林霏：“季忱的状态像是进入了深度催眠。不要随便叫醒他，很有可能他在醒来后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就此留下心理阴影。”
“催眠？刚刚我们一直在一起，谁有机会催眠他？”黎山晚抱着手臂说。
“是啊……”应知汝迟疑起来：“太奇怪了，自我催眠几乎不可能达到这种程度，除非是很资深的催眠师。”
“他什么时候会醒来？”简郁眠帮季忱拨开黏在额角的碎发。
“这取决于他自己。”
“我现在带他回家，你们自便。”简郁眠说完便把季忱从长椅上捞起来，臂弯穿过长腿，稳稳地把季忱抱在了怀里。
“你们俩住在一起？”楚沉霭站起来。
简郁眠看了一眼云随竹，走出去后丢下一句话：“你们两个不也是住在一起？”
“这能一样吗……”云随竹撇了撇嘴。
“一样的。”楚沉霭笑了笑，揽住云随竹的肩膀对四个女生说道：“后会有期。”
“拜拜拜拜，注意安全！”秦苑夕跳起来对他们挥挥手，一脸羡慕：“哎呦，感情真好。”
“你不跟他们走……呃，他俩是一对？”林霏瞠目结舌：“这就谈上了？”
“什么呀？我可不当电灯泡。再说了，他们在来落日之城之前就已经是七年的情侣啦！”秦苑夕白她一眼：“没跟他们分别之前，我都磕疯了好吧！”
林霏和应知汝对视一眼，忍俊不禁地笑了。
“得了，回家吧。”林霏拍了拍秦苑夕的肩膀：“脖子上的颈环哪买的？”
“出去之后发你链接？”秦苑夕开玩笑地说，甩着高马尾，留给她们一个窈窕的背影。她已经走出一段距离，却突然回头，把双手放在嘴边对着她们大喊起来。
“有事call我啊！我——听——得——见！”
应知汝鼻尖一酸。在落日之城，不知道哪次道别会成为永别，也许第一次就是最后一次。
于是她将每一次相遇，都当做是上天的馈赠。
……
简郁眠和季忱的家。
“你脚扭到了，不处理会更严重的。”
想要偷偷溜回房间的季忱被简郁眠抓了个正着，简郁眠指了指他隐藏在拖鞋下的右脚，一板一眼地点破事实，语气不容置疑。
“……哦。”季忱只好就范。
简郁眠的腿上垫着一个枕头，他一手拿着云南白药喷雾，一手拿着凉凉的冰袋，一丝不苟的处理起那只白皙的脚腕。
“什么时候你受伤了才肯主动来找我？”简郁眠专注地盯着踝骨红肿处，喷洒上药物：“家里又多了一只跛脚猫。”
季忱侧躺在沙发，一条腿踩着地板，一条腿搭在抱枕上，歪着脑袋看那人浸润在晨曦下的脸。他拽着窗帘，手下布料被阳光熨烫地又软又暖。
“为什么老说我是猫啊？”季忱眨着眼睛，摇头晃脑地问。
“我以前有说过你是猫吗？”简郁眠动作一顿，还是解释了：“你的灵宠就是猫，只是一个比喻。如果不喜欢，以后就不说了。”
简郁眠一定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
“你……”
差点说漏嘴了。季忱想到梦里的那句“小猫”，看着简郁眠重回冷淡的表情，激起了一点逆反心理。
“喜欢，怎么不喜欢？”
他撑起身子，凑过去对着简郁眠挑眉一笑：“喜欢得不得了，所以我也要这么喊你。”
“小、狐、狸…”
柔和的尾音上翘，季忱每吐出一个字，就往前凑近一分。他的脚还搭在简郁眠腿上，此时膝盖微微弯曲，季忱用手撑着下巴。
简郁眠下意识屏住呼吸，这个称呼好像对自己来讲太特殊，诞生在空气里，就夺走了他所有的呼吸权利。
恍神间，微凉指尖触到皮肤，季忱条件反射忍不住一缩腿，简郁眠反应过来，没敢去碰季忱的患处，却眼疾手快地勾住了挂在他脚踝上的细红绳。
“别乱动。得会弄痛了你，又要怪我。”简郁眠垂着眸，看着季忱近在咫尺的脸，眼睛里闪过一丝促狭笑意，压低声音说。
“狐狸太狡猾，喜欢肇事逃逸，我是不会给你支付什么精神损失费的。”
简郁眠怎么一点就通？还挺上道。季忱回神美滋滋地想，眼神渐渐粘稠，缓缓流连在简郁眠浅淡如画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和微翘的唇峰上。
这种眼神，和在梦境重现里的那次很像。只不过上次季忱想要掌握主导权，于是亮出自己的尖刺，颇有些挑衅的意味。
而这次则不带任何攻击性，欣赏中还有一些意味不明的试探。
“这么看着我，在想什么？”
简郁眠并不在意回答，他看着季忱，眼神是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柔软。屏蔽掉一切感官带来的信息，只从季忱眼中的倒影里看见自己在笑。
“你长得太好看了，我……”季忱忽然有些不知所言：“我在现实里应该会缺这样一个人体模特吧。”
话一出口季忱就感到懊恼了，自己在说什么啊？都是些什么有的没的？
“应该缺。”
一个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却得到了另一个人心照不宣的回答。
“我也缺一个成为人体模特的机会。”
季忱望着简郁眠的眼睛不再说话，两个人重归无言，却不觉尴尬。
他们的对视像是风与树叶缱绻缠绵，也像是在雪地寻宝，每一件宝藏都是闪耀的碎钻，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新的发现。
那双暗紫色的眼睛，越来越亮。直到本属于简郁眠的宝藏跑进季忱眼里，藏匿其中，再悄然勾走简郁眠的思绪。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