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的另一边，黎山晚一步步朝聚在一起的林霏和应知汝走来，步伐沉稳。
“我没想明白为什么要瞒着那俩人。”
林霏说的是简郁眠和季忱。她沉着脸，看向应知汝：“我们已经是战友了吧，不应该统一战线吗？”
应知汝没法回答她，于是林霏又继续以讽刺的口吻问黎山晚：“你不会觉得只要你不说，他们就猜不出来吧？要针对什么人之前，有没有事先做过背调？”
黎山晚不看她，只说：“告诉他们对我们的计划百害无一利。”
“你是说阻止他们从这里逃出去？黎山晚，你不觉得很莫名其妙吗？这是你的计划，不是我的，更不会是我们的。”
黎山晚靠在墙壁上，表情平静，两条线条流畅的小腿裸露出来交叠在一起。
“你们怎么选择都与我无关，我会一直做我认为对的事。现在我已经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
“你知道的有点太多了，告诉我们的也只是一小部分吧。怎么，是利用信息差杀掉你房间其他那七个人的吗？”
林霏毫不客气地怼回去，眼神锐利。
“为什么要阻止简郁眠和季忱逃出去？这里的所有人活着都是为了一个目标，你不想逃出去吗？还是说有朝一日你也会站在我们的对立面，阻止我们逃出去？”
黎山晚明显也被林霏的态度激怒了，面带愠色。
“因为我在这里活得久。林霏，我最讨厌被质问。不要随便揣测别人的心思，我与你们分享这些信息不是出于好心，更不是不求回报！至于剩下的，无可奉告。”
“感情不是利益的交换！”
“我所遇见并奉行的，一直以来都是利益的交换。”
黎山晚冷冷地看着林霏，说出了不太符合她这个年龄段的一句话。
气氛僵持不下，团队再一次出现裂痕，应知汝在一旁沉默着，没有第一时间出来调解。
如果原本她们就是一盘散沙，那此刻她的发言只会是和稀泥一般的存在。
“咻！”
一道黄色符纸飞过来停在三人中间，她们同时扭头望去。
“哎？我好像听见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呀。”
鞋跟踩在地上“嗒嗒嗒”的清脆声音响起，秦苑夕甩着微微卷曲的高马尾走过来，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几个面色各异的女生。
黎山晚也不绕弯子，她似乎已经默认秦苑夕保留了记忆，直截了当地开口问：“秦苑夕，你要不要加入我们？”
“做什么？我一向四海为家，不喜欢拘束的。”秦苑夕也是聪明人，轻笑一声，扬了扬下巴。
“在这个鬼城，还有可以被称之为‘家’的地方？”
林霏小声嘀咕，没想到秦苑夕耳朵真的很灵，听见之后笑嘻嘻地很快给予了答复。
“鬼城？我从小跟着这些魂魄幽灵一起长大，现在就是专业捉鬼的。看见一些没有恶意的鬼朋友还觉得亲切呢。”
“加入我们，一起去完成试炼吧。”
应知汝突然开口了，莞尔一笑，好像压根没有听到黎山晚刚刚说了什么：“你可以跟我们住在一起。当然，想自由一点也没关系。”
黎山晚表情黯淡了一瞬，转身就想走。
“等等。”应知汝及时伸手拉住她，薄薄镜片下的眼睛传达出来一种坚定温柔的力量。
“在阻止他们逃出去之前，还是先弄清楚落日之城这个地方到底能不能逃出去吧。说不定根本不需要我们出手。”
如潺潺流水般悦耳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语调平常温和，却让在场所有人都一愣，然后脊背发寒。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阴暗？
“知汝，你要跟她……”林霏有点难以置信。
“不，我是中立的。”应知汝扶了一下镜框，态度礼貌而疏离：“我只是想弄清楚事情真相，最后再做判断。只有一点，林霏，在落日之城我们必须团结才能活下去。”
聆听，观察，思考。
“职业病，习惯了。”见剩下几人面面相觑，应知汝抱歉一笑，齐耳短发被风撩起。
最终林霏，应知汝，黎山晚三个人再次入住了原来的房子，秦苑夕接受了她们的组队请求，但还是没有答应和她们住在一起。
也许她真的四海为家。
“不要让我发现你有什么别的小动作。”
进门前，林霏压低声音对黎山晚说：“有想法可以，付出行动不行。藏好你的狐狸尾巴，如果伤害到任何一个人，我不介意动手把你从这里扔出去。”
黎山晚没有生气，反而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酸甜苦辣，微量的轻蔑、怜惜和茫然，以及众多不清不楚的情绪一起交织在琥珀色的眼睛里，盯着林霏的背影没再说话。
……
季忱和简郁眠简单地交换完已知信息之后，便一起踏上了回家的路。
冷风袭来，寒意冰封千里。落日之城几乎没有变化，唯一明显的是气温相较之前更低了，仿佛季节更替，由萧瑟的秋逐渐迈入沉寂的冬。
在这样死气沉沉的地方，如何换季都显得多余。
“简郁眠，你这次看见的春是男的女的？”
“现代男性。怎么了？”
“没事，你怎么说的这么正经？上次我问过他了，他说自己是雌雄同体。”
“嗯，不奇怪。我想，落日之城不只有一个春。”
“现在外面……应该已经是十一月了吧。”季忱身上披着简郁眠的大衣，望着灰蒙蒙的天说道：“你真的不冷啊？”
“差不多，在落日之城没有时间概念一说，只能看见昼夜交替。”
简郁眠顿了顿，不经意捏住季忱的微凉的指尖：“不冷。倒是你，为什么穿得这么多手还是冰的？”
“不知道，也没有很冰吧？”
季忱听见这话略略思索了一下，随即脑子里诞生出一个“邪恶”的念头。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把手伸向简郁眠的脖颈，已经脑补出那人被冰得浑身一激灵的画面。
这种恶趣味的小游戏，他从别人那里看见过，这是第一次玩，并且很期待简郁眠的反应。
但季忱还没有得逞，就被一股突然出现的热意止住动作，手堪堪悬在半空中，差一点就要触碰到那簇燃烧着的蓝色火焰。
简郁眠摊开掌心，脸上是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微微曲着，衬得焰心更加深邃幽蓝。
“你反应也太快了吧？不好玩，不玩了。”季忱一脸幽怨，又忍不住小声说：“别乱用你的复苏啊…”
“不算乱用，本来就打算让它给你暖暖身子。”
走到熟悉的楼道里，季忱突然想起来之前在玛丽苏小说里面看到过的语录，模仿着霸总的语气，把手搭在简郁眠的肩膀上作壁咚状，也勾着唇角这样对他说：
“简郁眠，你这是在玩火。”
简郁眠微微愣住，冷空气还在周身缓缓流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无形中把他和季忱包裹起来，短暂地开启了乌托邦，与世隔绝。
让他恍神的不是这句玩笑话。
而是在简郁眠的视角里，季忱就像一只鼻尖被冻得有点红的漂亮小猫，有恃无恐地在自己心里按下一个个爪印。
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好像已经成为它的猎物了。
简郁眠翻手熄灭火焰，淡青色的眸子里蓄起一些调笑的意味，下意识想把季忱圈在怀里，但又生生顿住动作，改成握住季忱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腕。
“干嘛？”
“给你钥匙。”简郁眠把那一串东西塞进季忱手里，低头看着他的眼睛，心脏与胸廓一同震动：“你这样把我抵在墙上，我怎么开门？”
季忱似乎是意识到什么，但没有着急撤开，而是和简郁眠安静地对视着。
“嘶……！”
一只手从简郁眠肩窝处攀上侧颈，拇指顶在下巴上，被风洗礼过的冰凉手心与皮肉紧密贴合，然后快速下滑让凉意蔓至锁骨。
“季忱，你幼不幼稚？”
简郁眠气极反笑，心跳得更厉害了，但那一瞬间还是被冰得忍不住缩脖子。季忱反应很快地在这之前先拿开了手，在一旁笑得很开心，像是万圣节“不给糖就捣蛋”的小朋友。
“今年多大了？”
“二十三。我还以为你不会有什么反应呢。”
“我又不是植物人。”
简郁眠说完这话才记起来，自己在现实里就应该是一个植物人。如果从落日之城逃出去，就会再度回到重症监护室里面一动不动地躺着。
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季忱问道：“怎么突然愣住了？是不是想起来点什么？”
简郁眠静默了一瞬，和季忱一起走进屋里。家具陈设都没有改变，室内也依旧一尘不染，就像是有人刻意打扫过，等待着房屋主人的到来。
“我来落日之城之前出过车祸，出现在这里是很不正常的。”
“为什么出车祸？”
季忱听见这话，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心里突然紧张起来，但偏偏简郁眠注意到了，而且还对他安抚地笑了笑：“不记得了，就是开车的时候被撞了吧。”
“那个时候你害怕吗？”
害怕吗？简郁眠问自己，他隐约记得自己出车祸那天情绪很不好，心里好像总是放不下什么东西。以至于被撞击的那一瞬间，他只觉得是有事情未完成的遗憾和不甘。
“也许。”
简郁眠失神地站在原地。
季忱其实不太懂得安慰人，也太不会处理自己或者是别人情绪。但母亲教过他，如果不知道说什么，就张开双臂给予对方一个拥抱。
以至于简郁眠被抱住的时候，内心的情绪基调还没转变过来，一半淡淡的哀伤，一半错愕混合着一点点逐渐发酵的酸甜。
186cm和180cm，他们的身高差并不太明显，季忱也不是那种瘦弱的身材。总之简郁眠回应着对方，也伸手搂住他的背的时候，觉得季忱的体感温度其实并不低。
胸腹是暖的，抱起来很舒服。
两颗心脏隔着重重阻碍，却渐渐同频。
人就算是刺猬，在拥抱的时候也会敛起锋芒，露出柔软肚皮，展示信任与接纳。
这个动作所包含的情感很纯粹，反而是这样的纯粹更加治愈，像是疼痛时的缓释片，苦涩咖啡中的小方糖。
季忱从兜里掏出来一颗小圆球，仅凭感觉略微有些生疏地把糖果塞进简郁眠的嘴里。
“谢谢。”指尖擦过嘴唇，简郁眠很小心地不让自己的牙齿磕到季忱的手指，浓郁的荔枝味在嘴里散开：“你哪里来的积分？”
“贷款。”
让人哭笑不得的答案。
“你喜欢吃甜食吗？”季忱在耳边问他：“你之前好像说过不喜欢。”
简郁眠轻轻嗅着萦绕在季忱颈间和发尾的香味，良久才回答：“嗯，喜欢的。”
窗帘被凛冽的风撩开一角，迎接他们的将是并不会寒冷的冬天。
猜猜简羽毛的火焰为什么是深蓝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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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反转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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