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当最后的笑声也逐渐远去，队形整齐的人群涌入一片狼藉的大厅，熟练地收整起来。皮鞋跟在台阶上碰撞出细微的声响，身材笔挺的男人端着手里的点心盘，不疾不徐的踏上阶梯。
带着手套的手在褐色木门上叩出沉闷的声响，得到准许后才推开它，一旁坐姿优雅的人连头都不抬，继续翻动着手中的原文书，倒是那拿笔的青年投来了目光。
奥伯朗将盘子搁在男人身旁的桌子上，又对坐在画架后面的青年躬了身，“您请用。”
那青年正是栗衍。
看到奥伯朗前来，栗衍点了下头，但沾满颜料的手一时没法洗，他看着还站在原地的管家，表情有些犹豫。
他旁边的弥尔文又翻过一页书，声音里带着笑意。
“奥伯朗，下去吧，你让他紧张了。”
弥尔文的指尖摩挲着纸面，“我会好好招待他的。”
奥伯朗应了一声，“打扰二位了，容我再带一句话。栗先生的朋友们刚才都已前往镇上的酒馆，若栗先生有需要的话可以由我带路。”
“好的，麻烦你了。”
门被轻轻合上，弥尔文合上书，抬起头来，视线落在身边人身上。
“不去喝酒吗？”
相比起第一晚，他的语气明显熟稔许多。但栗衍毫不意外，甚至自然的接了一声。
“嗯。”
这是他第四次来到弥尔文的房间。
从那日的大厅对话过后，栗衍就对弥尔文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兴趣，对方那番话谈不上打动，却也让他对这个人有些好奇。
但在上楼之前，他还颇有些纠结。事实上他已经好几天没有上楼，既担心自己遇不到弥尔文，也怕这样贸然前去会有些打扰。幸运的是，当他第一次鼓足勇气走上楼梯时，弥尔文正巧打开了房门，发现他之后便带着温柔的笑容邀他进去聊天。
栗衍虽自觉孤僻，却不知如何抗拒这种热情。起初他以为自己只能尴尬的坐在沙发上和弥尔文玩你问我答，但弥尔文并不刻意找话，都是顺着栗衍的爱好说，他察觉到对方有意的照顾，渐渐也能主动接上几句。
他这才知道，弥尔文不仅是个作家，还是这城堡主人的弟弟，偶尔会回来休假。所以他的房间不在修缮的范围，由他自己支配。只是这次不小心撞上了他们的行程，为了不打扰他们游玩，便很少下楼活动，过去这一周多，也仅同栗衍碰过面。
栗衍莫名感到抱歉，亦觉这人非常礼貌，慢慢也打开了话匣。陈明荣虽是他为数不多的多年好友，可从事金融的他确实没兴致和栗衍探讨某幅画的奥秘。弥尔文却不一样，同样喜欢艺术的他话题总与栗衍合到一处，简单聊聊就能消磨一个小时。
就这样，他们的相处时间不再只限于夜晚，比如今日。若不是管家进来，栗衍竟不曾发觉，自己就这样和弥尔文一起，待了快一天。
胡思乱想了一阵的栗衍搁了笔，正对上弥尔文的目光，“不喜欢喝酒？”
栗衍摇摇头。
事实上，他不光不喜欢，也不能喝，口袋里随时揣着的药片就像一个无声的影子，将他与正常人的生活划开一条鲜明的线，他也早已习惯。
但他虽不喝，其他人却夜夜都要一醉方休，不够热闹的城堡提供不了那样的氛围，他们便走向了更加吵嚷的人群中。栗衍对他人不甚在意，上次也闹得十分不愉快，可不论他人如何，陈明荣毕竟是他的朋友，难免觉得担心。
过两天要是见到陈明荣，栗衍心想，还是提醒下他。
而他面前的弥尔文又点了下头，似乎对这个回答挺满意，待栗衍用管家递来的纸巾将手擦干净后，便将茶杯递过去。“你身体不好，脸色太苍白，这些东西尽量别碰。”
他的语气真诚，而与他相处好几天的栗衍也大概知晓了些对方的脾气，知道这句不是客气。弥尔文不光长相绅士，接触起来也让人觉得舒服。
栗衍接过杯子，难得露了个微笑，应了这声叮嘱。“好。”
令他没想到的是，弥尔文却愣住了，对方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的事物，不错眼地望着他。
栗衍有点懵，“？”
下一秒，英俊的男人勾起嘴角，手指沿着下唇划出一个弧度，声音里带着笑意。
“都这么几天了，第一次见到你笑。”
听清楚这句话后，栗衍猛地一顿，成功被喉咙口的茶水呛住，连声咳嗽起来。
对面的弥尔文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笑容更盛。好在弥尔文也心知罪魁祸首是谁，赶忙将饼干也递过去，转移起话题。
“不过，最好不要去虽然酒吧，可夜里的小镇，还是有许多有趣的地方。”
巧克力的香气安抚住有些颤动的神经，栗衍这才重新看向弥尔文，对方见他来了兴致，手指轻敲纸面，“如果你不介意，明晚可以让我担任你的导游，带你好好转一转。”
栗衍打量了一下弥尔文的表情，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了这次邀约。
“好。”
得到准许的男人似乎挺高兴，但夜色已深，两人又随意闲扯几句后，便终止了他们今日的聚会。只是当背好画架走到门口时，栗衍再被对方喊住，背后高出他一个头的男人俯下身来，指尖轻擦他发隙，沾走了挂在上面的颜料。
有些低沉的声音响在他耳畔。
“开心一点，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可爱。”
“……”
栗衍没有接话，冲着弥尔文眼神示意后，缓步走下了楼梯。
只是，就算灯光有些昏暗，可若能仔细去看，似乎那个向来淡漠的青年，正悄悄红透了耳根。
11、
当绕过一圈的指针再次交汇于一处时，钟塔里传出沉闷的低响，站在檐上的乌鸦应声飞起，在栗衍的视线里划过一条弧线。他收回目光，正对上一旁弥尔文的双眼。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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