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面带笑容,侧身将买来的华夫饼递到他手中。
“怎么了?”
栗衍摇摇头,伸手接过华夫饼,轻轻咬了一口,酥脆的口感让他享受地眯了下眼睛。不知何时,弥尔文摸清了他对甜食的喜好,时不时就给他投喂,换作以前,他定会拒绝,不过现在倒不再介意。
他一边吃,视线又转回弥尔文身上。对方确实在认真履行导游的责任,从他们出来到现在,零零散散快过去两小时,这之间也转了好几条街,让落地城堡后再未出门的栗衍实打实地开了眼界。
整个小镇似乎都是以旅游产业为主,每家铺面都挂着造型各异的旗帜和风铃,墙面的凸起处种满了鲜花,配上弯弯绕绕的路线,随便推开一家都像是在寻宝。而弥尔文心知他喜爱艺术,便连着带他去了几家古董小店,向来自诩节制的栗衍也被彻底迷住,在购买欲的驱使下买了一大堆东西。好在有弥尔文负责讲价,他之前说的不假,多年居住在此地的男人确是熟客,店家面对他时都十分客气,不光答应对方送货上门的要求,还会贴心地送上礼物作为栗衍初次到来的欢迎。栗衍之前的人生里同他人打交道的次数寥寥无几,这样的体验无疑新奇至极。当他看见同商家游刃有余地斡旋的弥尔文时,心里也不禁低叹。
“你很厉害。”
接收到弥尔文投来的好奇目光,栗衍解释,“我不太会同他人相处,可你不一样。”
弥尔文低笑,“这并不难。”
栗衍有些疑惑,接着,弥尔文的指尖在他眼角轻轻摁了一把。“眼睛。”
手指的触感只有一瞬,“当你想要了解一个人的时候,就好好观察他的眼睛。人的情绪会不自觉地从里面跑出来。”
弥尔文微笑着,“你现在看着我的样子,就像一只好奇的小动物。”
他收回手,像是在仔细思考。“你太瘦弱,如同那种还需要庇护的小鹿。”
栗衍没想到对方会如此评价他,话头一顿,攥住华夫饼的手指微微缩紧,他转开脑袋,“不对。”
他抬脚跨进身旁的小巷。“我不需要庇护。”
弥尔文倒也不辩驳,微笑着跟上他的步调。“好,听你的。不过……”
他语气有些犹豫,“你确定要走这边?”
栗衍以为他在质疑自己的决定,坚持嗯了一声,弥尔文又说,“那一会儿不要惊讶,记得跟在我身边。”
栗衍疑惑,正要抬头去看他,走到尽头的路却猛地传来亮光,闪得他眯了下眼睛。
待他看清时,这才明白弥尔文之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同之前挂着橘色街灯,显得有些冷清的街道完全相反的长街出现在他眼前。色彩糅杂的光线不断在路面来回刮动,每道门周都挂满了霓虹灯,金碧辉煌的建筑内部正不断传来谈笑和尖叫声。而外部还有穿着诱人的女郎在两旁等候。
“这是赌场。”
弥尔文在他身后微微低下来,凑在他耳畔小声叮嘱。“你的朋友们就在这街角的酒吧。那里你还是别去了。”
他的手抵住栗衍的脊背,“不过有我陪着,这里还是可以进去逛逛的。虽然我不建议你玩。”
栗衍听话地摇头,他对这种纸醉金迷的游戏内容没有兴致,不过里面嘈杂的人声还是勾起了他的兴趣,这是他难得的机会,看一看或许也没有大碍。
“那么,我们走吧。”
弥尔文的手探上来环住他的臂侧,作出一个保护的姿势,同他一起,在女郎的带领下,缓缓走入了其中。
甫一进门,栗衍才明白里面究竟有多混乱,门口听见的声音竟然已经是被墙体削弱大半,真正走入就能知晓,内里几乎可以用炸了锅来形容。每张赌桌上都围满了人,其间不断传来哄笑的声音,胜者笑的得意,也不乏哭声连天的输家。穿着黑色紧身皮裙的女服务员们像灵活的鱼一样游走在人群中,就算被揩了油也面不改色。而穿着燕尾服的男服务员们则站在墙边,手中稳稳托着酒杯垫。栗衍不想看那些男人充满**的眼神,抬头一望,却正撞上一个熟悉的东西,圣母像。
之前管家说的没错,整个小镇对这个神明都非常喜爱,街上遍布着她的塑像。而赌场的这个则与其他不同,圣母的双手正捧在前胸,里面不断地涌出金币和水流。她的眼神则垂下来,像是在注视其间的每一个人。
“赌场是一个最容易产生愿望的地方。”弥尔文像是明白了他的想法,侧过头来朝他解释,“毕竟多的是企图一夜翻盘的人,他们的**强烈,或许也足够执着。”
他突然问栗衍,“你的金币还带着吗?”
栗衍点头,从兜里摸出来递给他,弥尔文接过,就势带着他挤入了最近的人堆里。
“那么,就让你好好看一看。”
修长的手指将金币扣在桌上,轻轻地推入白线内。
“赌注。”
周围的人群里传来几声惊呼,有人在叫嚷着‘许愿币’,正对着弥尔文的中年男人也见到他的动作,嘴里传来声不屑的哼笑。他的身旁垒着许多金币,看样子是个老手,栗衍看他的表情,似乎已经是决心将弥尔文的赌注据为己有了。
栗衍有些担心,他虽然看不懂当地的文字,但也能想到这是最简单的猜大小游戏,不过里面应该有许多能够做手脚的地方,他怕身旁的弥尔文不够熟悉。“你……”
“放心。”还没有松开他胳膊的手安抚性地拍了拍,弥尔文笑容不改,“你只需要看着我赢就好。”
栗衍怔住,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却也乖乖站在一旁,同周围人一起看起来。
然而,不出半小时,他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弥尔文的话并不作假,从开局起,他的筹码就只增不减,桌上所有的筹码如同流水一般在他面前汇聚,不断还有扩大的趋势。而之前表情狂妄的中年男人面前已少了大半金币,面色也不太好看,栗衍甚至能够看到他脸上的冷汗。
可惜的是,他的紧张也不能挽回局面,在所有人惊叹的目光中,栗衍和弥尔文的面前已然被金币堆成的小山占据。就算是摇骰子的女郎,也不禁冲他们投来眼神,走过来询问是否需要帮他们装走金币。
栗衍没有作声,弥尔文却将那枚许愿金币抓回手中,凑过来问他。“你猜,我在想什么?”
栗衍本能抬头,却撞进那双眼眸间。男人的笑容更盛,又问了他一遍。
“像我刚才教你那样,看着我。你觉得,我在想什么?”
那一刻,栗衍觉得世界都静了。窃窃私语的人群像被无声的屏障挡开,他的眼里只有弥尔文。接着,他几乎是难以置信的发现,这个自始至终游刃有余的男人,似乎什么情绪都没有。即便冷静如他,在这种氛围的感染下,也不自觉因这些输赢而激动起来。可弥尔文看着累叠的筹码,却像在看什么普通至极的东西,被多少人珍视的金币,好像就同玩物一般。
他没有**。
栗衍几乎是下意识地开了口,伸手指了指桌面,声音小的像嗡鸣。
“你……是不是没打算,带走它们。”
然后,他眼前的男人露出了他从未见过的笑容,有力的手臂猛然推倒了金币,随意地将它们洒向空中。他的动作惊动了周围的人群,他们尖叫着冲上去哄抢,像是失了心的野兽。
栗衍吓得嘴唇微张,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而弥尔文倒是淡定无比,表情里满是兴味,像在观看一场奇怪的闹剧。
“比起随处能见的金钱,这样的场面,更是难得啊。”
他将许愿币放回栗衍手中,声音比圣母手中的水流还要温柔。
“猜对了。”
弥尔文让出身来,拥着他走向大门口。“小衍,你很有趣。”
这是他第一次喊他小衍。
明明是从别人口中听过千百次的称呼,栗衍心想。可是,不管他如何想,脸上的温度却怎么都下不来,被环住的手臂也像是过了电,酥麻的感觉直冲全身,如同在其中奏响了鼓曲。
栗衍不由得闭紧双眼,企图压制住这奇怪的感觉。尤其是振动最剧烈的部分。
那是,他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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