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裴识倾说出这句话后，会议室里的几个人不约而同陷入沉默。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凌父因为疼痛不断的抽气声。
凌瑶一边弯腰去扶她爸爸，眼睛却跟长在裴识倾身上了一样。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有那么一瞬，凌瑶恨不得在场的所有人除了裴识倾以外都消失好了。
可男人却始终没有看她一眼。
在凌瑶嫉恨的目光里，裴识倾转过身，也不顾几步外林老师目瞪口呆的目光。
他靠近两步，握住陈偿的胳膊，低头垂眸仔细看了看，眉毛逐渐皱起：“伤这么严重，怎么不告诉我。”
昨天电话里何若涵那夸张搞怪的语气。
是个人都不会太当真。
他还以为只是小擦伤。
胳膊骤然被他握住，肌肤相触地方的感官被无限放大，陈偿的耳朵尖迅速泛红。她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胳膊，却也没抽出手：“其实没那么严重的。”
她小声嘀咕：“看着吓人而已。”
“擦了药吗。”
“还没。”
她刚住校没多久，很多东西都没有准备全。
应该是怕被别人认出来引起骚乱，裴识倾重新带上黑色口罩。他拉着陈偿往外走：“带你去药店买药。”
“等一下！”发现他们意图的那一刻，凌瑶有些着急的出声。
她还坐在地上，见他们没搭理她，她有些着急地站起来，伸手就想拉住裴识倾的胳膊。
可裴识倾如同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瞬间避让开。
凌瑶失落了一瞬，很快又开口道：“你不能走。”
同一时刻，林老师也开口挽留。他已经认出裴识倾是他曾经带过的学生：“小裴啊，我刚刚都没认出来是你。”
可能因为见面的原因太尴尬，林老师也没过多寒暄。
“既然来都来了，把这事解决后。”说着，他瞥了一眼慢慢坐起来的凌父，“要不要约着其他校领导一起，咱们一块吃个饭？”
“还是不了。”他拉着陈偿的手一直没松开，裴识倾垂眸看了眼陈偿的胳膊，皱眉婉拒道，“现在不太方便，下次吧。”
顺着他的视线，林老师也看见了陈偿的伤。他心里叹息着，也不知道错过这个机会，裴识倾下次再回学校是什么时候。
下半年就是招生季了。
本来是多好的一个宣传机会。
“我那一拳。”走到门口，裴识倾头也没回，他的声音不大，传到凌家父女二人的耳朵里，却仿佛震耳欲聋，“你们要是想报警请随意。”
他推开会议室的门：“顺带着，把贵千金之前跟踪我到酒店的事，一并清算了吧。”
“毕竟，成年人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凌父皱眉：“你威胁我？”
回应他的是一声干脆利落的关门声。
……
车里。
裴识倾去药店买药膏了。陈偿坐在副驾等他，恰好，何若涵发来微信，她顺势点开。
何若涵：【你们聊完了吗。】
过了两秒。
何若涵：【没输得太惨吧？】
陈偿的大拇指悬在屏幕上方，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这整件事。
说实在的，她觉得在与凌父的对峙中，他们应该算赢了，但是联想到后续一系列的麻烦……
陈偿犹豫着打字：【我也不知道。】
陈偿：【刚才，我叔叔把凌瑶爸爸给揍了。】
何若涵：【！？】
她瞬间从床上跳起来，发了条六十秒的语音过来。
陈偿点开。
何若涵：“完了完了，你叔叔在娱乐圈甭想混了，我之前不是跟你说凌瑶她家在娱乐圈关系很硬吗，连裴识倾这种红炸半边天的大明星都怕他，你怎么也不劝着点啊。虽然我觉得这事的确挺解气的吧，但也不能这么冲动你说是吧。”
陈偿回忆了下裴识倾刚才揍人时的表情，心说“就是你嘴里怕他的裴识倾动的手”。她慢慢敲下一行字。
陈偿：【也不是没想过拦。】
陈偿：【但主要是吧——】
【我怕我叔叔连我一起打。】
何若涵：【……】
身旁有了动静，陈偿看过去。裴识倾拎着一袋药，他打开主驾驶的车门，坐进来的同时把药给她。陈偿摁灭手机屏幕，有点疑惑地接过药：“我们去哪啊。”
裴识倾正操作方向盘转弯，闻言，轻飘飘瞥了她一眼。
“去酒店。”他先回答了她的问题，然后，又甩过来一句，“把药涂了。”
陈偿愣住：“啊？”
“被刚一提醒——”裴识倾拖着语调慢悠悠跟她解释，“我突然记起来，你的十八岁成年礼是不是还没过。”
他淡淡收回视线：“叔叔给你补过一个。”
“……”
其实要是裴识倾不提，就连陈偿自己都忘了还有这回事。
在她老家谷里，其实也有成年礼，但那一般是在高三百日誓师的时候，学校会把成年礼安排在同一天，顺带着就庆祝了。
但因为陈偿上学比同龄人晚一年，她的十八岁在悄然无声中默默过去了。
不过好在，她一直也不太在意这事情。
……
两人到了酒店。
进门后，立刻有接待员领他们到包厢。一路上，陈偿好奇地打量了下周围的环境，每个包厢都显示有人，但是密闭和隔音效果出奇的好，走在走廊上安静地跟里面没有人一样。
不愧是裴识倾选的地方。
接待员把他们带到地方后，顺便记下他们点的菜名，然后就出去了。
包厢里只剩陈偿和裴识倾两人。
示意陈偿伸出胳膊，裴识倾垂眸看了下，涂了药后，白色的药膏掩盖住青紫的痕迹。
看上去没刚才那么触目惊心了。
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再加上这安静的氛围，陈偿迫不及待想说些什么缓解气氛。
她慢慢把撸到胳膊肘处的袖子拉下来，心里有点担心：“刚刚你打了凌瑶爸爸，以后会不会被报复啊。”
“他们不敢怎么样的。”见她把胳膊收了回去，裴识倾也抬眼看她，慢悠悠跟她解释，“之前他女儿跟踪过我，当时被他们谎称未成年躲过了，要是他们报警，我们也可以旧事重提。”
似乎是不太想详细提这回事儿，他说得很简略：“这事儿是你还没来广殷时发生的。”
“你应该不知道。”
陈偿默默想。
没准我知道的不比你少多少，毕竟她有一个狂热热衷于追星的室友。
……
似乎等会儿还有事，吃完饭大概八点。裴识倾开车把陈偿送回学校，之后便走了。
看上去有些赶时间。
陈偿回到宿舍时，何若涵还没睡觉，正爬在床上打游戏。看见她回来，游戏也不大了翻身跳下来问她：“怎么这么晚，你不会是刚去警察局才回来吧？”
从书包里拿出没写完的数学作业，陈偿打开笔帽，抽空回了她两个字：“没有。”
“那你叔叔还挺牛的。”何若涵思考了下，“居然没被报复。”
陈偿没说话。当她是默认了，何若涵拖了个凳子坐在她旁边：“偿偿，我今天发现了一件事，你猜猜看能不能猜到？”
陈偿：“你又看上年级里哪个帅哥了？”
“哎呀不是。”何若涵拍了下她，神神秘秘道，“是你。”
“是我什么？”
“我们班顾远你认识吧。”何若涵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说，“他好像喜欢你。”
“……”
见她没反应，何若涵皱眉拍了下她：“不是吧姐妹，给点反应啊，顾远诶，就是上次篮球场我跟你说有腹肌的那个。”
何若涵：“你当时不是还说他长得还行吗？”
听到这话，陈偿拿笔的手一顿，她皱着眉毛回忆：“这话我说过？”
何若涵肯定地点头：“千真万确。”
“哦，你知道林老师吧。”
“一班谁不认识林老头啊。”何若涵有点莫名其妙。
“我觉得他长得也还行。”
何若涵：“……”
脑海里瞬间蹦出林老头胡子拉碴的脸，她嘴角不受控地抽搐：“你是说真的？”
“没想到吧。”陈偿继续低头解数学试卷的最后一道大题，“我口味一向挺重。”
“……”
陈偿以为，关于顾远的话题就这么被她一带而过。
可是周三中午吃完饭，何若涵把她拉到操场上散步。
她一向大嘴巴，好不容易在枯燥的学习生涯中有了可以打趣的事，当然不会放过。
消食的同时，顺便继续和陈偿咬耳朵。
她跑了两步到陈偿前面，然后边倒退着走路边跟她讲话：“你猜我怎么发现他喜欢你的？”
也没指望陈偿回答，她自顾自道：“其实昨天放学那会儿，怕你吵不赢，我还回了一趟教室。然后，我就看见顾远鬼鬼祟祟站在林老头的办公室门口，门没关严，他像在偷听你们讲话。”
“哦。”陈偿面无表情，“这又能说明什么。”
“也许他就是单纯好奇呢。”
“你听我讲完嘛。”何若涵停下倒退的动作，一脸兴奋地说，“看表情他挺着急的，尤其是看到你胳膊上的伤。”
何若涵指了下她的胳膊：“然后他还嘀咕了句什么。”
“什么话。”
“距离太远我没听清。”何若涵回忆了下，“不过听语气应该是句脏话。”
“……”
“不是吧——”注意到陈偿的表情，何若涵诧异，“你还不信？”
“我突然想起来，你和凌瑶起冲突那天他好像请假了。”何若涵说，“那更合理了，他这不就是看见喜欢的女生受伤的反应吗。”
“也不一定。”陈偿想了想，“办公室那么多人，你怎么知道他就是去看女生的。”
何若涵：“？”
“没准——”陈偿回忆了下一中学生对裴识倾的狂热程度，又想到顾远既然偷听了全程，就应该知道她叔叔是裴识倾了。
终于把逻辑理清楚了，陈偿合理推测道：“他喜欢的人，是我叔叔呢。”
“啊？！”
陈偿想了想，然后，下一秒，她斩钉截铁地说道：“毕竟，我叔叔人见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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